1314 十三党+十四党-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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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得有些勉强,没话找话地说了些“老佛爷一切安好,若见了七哥,定会很高兴。”之类的话,倒是恩吉雅盯着胤佑看了半晌,心直口快道:“七阿哥,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哪?”
胤佑明显楞住了,不要说他,连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说一个男人“好看”在清朝多半有些不尊重的味道,何况胤佑深居简出,人们顾忌他的残疾和身份,平日里跟他说话总是特别小心翼翼,大概从来没有人当着他的面如此直白“夸奖”过他吧。
石化的七阿哥百年难得一见,我有些想笑,可是又觉得欺负残疾人不厚道,只好强压下笑意介绍道:“这是完颜家的女儿恩吉雅,前几日被我额娘留在宫里小住。”为了不让胤佑难堪,又特意转过头去教育恩吉雅说:“怎么见了七贝勒也不请安,小心嬷嬷知道又要说你了。”
恩吉雅经我一提也想起了要请安的事,慌忙要拜,却被胤佑制止道:“起吧,不必在乎这些虚礼,完颜小姐刚入宫,自是万事尚不明了。”
恩吉雅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客气,反倒老实不计较地自来熟了起来:“七贝勒,你一个人在这里玩不是很无聊吗?不如跟我们一起去逸云轩吧,我昨日刚学会了‘打扑克’,可以做你的师傅,可好玩了!”
“打扑克?是什么?”胤佑有些不解。
我解释说:“是一种纸牌游戏,规则并不复杂,七哥若是有空,不如陪我们一起玩会儿。”这话本是客气,宫里对胤佑最公允的评价就是“不喜结交,少有往来”,我原以为他对游戏玩耍不感兴趣,不想他居然回答说:“如此就叨扰云舒妹妹了!”,倒是出乎我的意外。
掩起心中诧异,我拉着恩吉雅的手往逸云轩走。考虑到胤佑的腿疾,我刻意放缓了脚步,可纵然是这样,他还是走得吃力,呼吸急促,晶亮的汗珠从额头滑下,湿了外衣。
恩吉雅好奇地观察了一番胤佑一步一拐的走路姿势,挣开我的手跑过去挽过他的臂膀说:“七贝勒,恩吉雅来扶你吧!”
胤佑顿了顿,想绕开恩吉雅的手却无果,只好摇头道:“我自己可以的,小姐不必担心。”
“我当然知道你自己可以走,可是有人扶着你能省很多力气呢!”恩吉雅理直气壮地说,转而又对太监们责怪道,“你们怎么也不帮帮他?”
领头的老太监回话说:“是……是主子不让扶的。”
恩吉雅疑惑,又问:“为什么不让扶?”
胤佑一时无语,面上有些讪讪,我知道他不好解释——他不过是想自力更生。他恨透了自己那没用的腿,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我敬佩他战胜病魔的决心与毅力,解围说:“恩吉雅,你还小,以后就会明白了。”
恩吉雅似有些不服气,我连忙抢在她开口前叉开话题道:“七哥手里拿的是什么书?”
胤佑将手中书卷合起,让我看清封面上的名目,竟是一本蒙古文的《元朝秘史》。此书成于十三世纪中叶,是我国蒙古族最早用畏兀蒙古文写成的蒙古历史巨著,以前我的蒙古文教席也曾逼我读过几页,可惜我能力有限,一行里能读出半行生字,手边又找不到现成的蒙汉字典可用,也疏懒去问,结果自然是半懂不懂,一知半解。教席无奈,只好做罢,另挑了别的简单书籍叫我读。
以我的水平,完全看不出这本书有什么好看的,问道:“七哥为什么专挑了这本来读?”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胤佑表情专注,目光悠远,“读史使人明智。”
好男儿壮志在怀,心系万民,他,终是无法放下胸中抱负吧……我笑道:“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晓悟。云舒不喜欢史,但极爱诗,尤其欣赏李太白的那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当遭遇不幸时,它可以点燃黑暗中的希望之光。”
胤佑脚步一缓,微微怔了怔,眼中的朦胧水雾似有些消散,长身一揖道:“胤佑谢妹妹开解。”
恩吉雅看看我又看看胤佑,不明白道:“你们再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胤佑的笑容如雨后的彩虹般明亮,摄住了我的视线。看看日头,突然想到,今天是个艳阳天呢……
那一日我们玩得极其酣畅,我、胤佑、恩吉雅再加上下了朝的十四,四个人把“双扣”打得不亦乐乎。我和十四做对家,赢了胤佑和恩吉雅八手有余,恩吉雅的嘴巴翘得都可以挂油瓶了,可是十四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还是大言不惭地放厥词:“想嬴爷?下辈子都没这机会!”,弄得恩吉雅差点没扑过去跟他打起来。胤佑只是在一边浅浅地笑着,似有感叹,看得出是喜悦的。我想他一个瘸腿的贝勒岁月寂寞,其他阿哥公主们都各有事务无暇关注他,而下人奴才们又限于尊卑差异不敢造次,所以总留他一人形单影只,象今日这般玩乐欢愉想是极少才有的,心下里不禁心疼起来,柔声相邀道:“双扣要四个人才能凑成一桌,逸云轩鲜少有人来,七哥以后若是有空,可常往,陪我们玩上几局。”
胤佑应允,此后的确常来拜访,就是偶尔有事耽搁了,恩吉雅也会千方百计地寻到他,一来二去,我们渐渐便熟悉了起来。
曾听说“感情是一起玩出来的”,我深以为然。
三月迎春花开的时候,胤祥给我带来了王安的消息:“他有二子一女,长子早夭;二子单名一个‘成’字,现下在杭州做客栈营生,已娶妻生子;三女王丹嫁给了杭州一户农家,后来迁居鄂南,可是三年前那里发大水死了好些人,王丹与她夫君二人都失了踪迹,大约已经淹死了。”
如此……我想了想,问道:“有多大的把握能把王成带进宫?”
十三沉思片刻:“扮成太监应该能混进来,但是要担些风险。而且若被发现了王成只有死路一条,他在杭州吃穿不缺,未必肯配合我们。”
即使王成肯合作,我也不愿让十三冒险。虽然清宫戏里阿哥带外人出入宫廷是常见的戏码,可事实上私带不相关的人进宫是重罪,查出的可能性虽然小,但如果某些人有心,给十三惹出大麻烦也不是多困难的事。
胤祥思索了会儿,又给出了一个主意:“还有一个办法。皇阿玛计划着九月南巡,途中需经过杭州,倘若你能随往,私下里要见王成很方便。”
“可是……”我看向胤祥,“皇阿玛南巡从来没带过公主,就是早年盛宠的和硕纯悫公主也不曾有机会同行,他怎么可能会带上我?”
胤祥皱眉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皇阿玛不带公主,可并没有哪条大清律法规定公主不可随帝南巡,也许他只是没有想到罢了,若你去求他,还是有可能的。”
是这样吗?先试试看吧,反正又不会有损失,我赞同说:“可以试一试,如若不成再想别的法子。”
胤祥又建议道:“最好让思惜陪你一同去,相互之间合计一下,只需说读诗时读到江南风光倾羡不已,皇阿玛喜好诗文,说不定一高兴就准了你们。”
“胤祥,你真是天才!”我喜不自禁,可他却有些忧心地说:“君心难测,还是小心为上。”
胤祥的目光遥遥投向远方,思绪也随之飘远。
朝堂上的局势越来越复杂,即使身在内宫,都不难从太监们的窃窃私语中感受到紧张的气息——他们受着不同主子的庇护,所以格外专注前朝的动静。
他们说,十三阿哥办差得力,和善可亲。
他们说,十三阿哥最肖皇上,能文能武,才华横溢。
他们说,十三阿哥是除了太子以外最受宠的阿哥。
他们说……
可是他们没有说到十三掩盖在光华背后的劳心劳力,没有说到十三脸上越来越少的真诚笑意,没有说到十三在圣上面前逐渐刻意的小心翼翼。
康熙大帝文韬武略,心深似海,阿哥们完全的真诚被认为是肤浅无用,完全的隐瞒又被看作奸诈虚伪。康熙要培养的是进能够使用心计平衡群臣势力,退可以适当坦诚博得仁君美名的帝王之才,真诚与虚假之间的把握何其之难,所有的阿哥都在有意无意地试探康熙心中的最佳尺度,一句“君心难测”,想必是胤祥对于他的皇阿玛最精辟的概括总结。
伴君如伴虎,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胤祥的世界里有着我无法触碰到的一角,那里放着大清的基业,放着他的抱负,放着难懂的政治。女子不可干政,因为不在局中,所以我无从劝起,亦不知如何去劝。
生为人上人,就注定要吃得苦中苦。这点于公主,于阿哥,于妃嫔都一样。
各人各求福,我只希望,无论将来如何,我们都能相互支持着走过。
情谊在,便甘心。
第三十六章 伸援手
一个巴掌打不响,两个巴掌惊天响。针尖对上麦芒,逸云轩因为有了恩吉雅和胤祯两个冤家对头而鸡犬不宁,整日里都上演着热闹的情景剧,见面就没有一次不吵架的,他们吵架的内容更是让我哭笑不得——他们在争夺对我的所有权。
“德妃娘娘说了让安阳公主好好照顾我,所以她应该先陪我玩!”这是恩吉雅小朋友的口头禅。
“我和云舒有事商量,大人说话小孩子滚一边去!”这是十四同学的申明。
恩吉雅不服气:“我不管,公主是恩吉雅的!”
十四挥起拳头威胁:“你皮痒痒了是吧?想找打就直说!”
……
他们越吵越起劲,声音越来越大,差点没把房子震塌了去。
终于,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大喝一声:“谁再多说我就把谁扔出去!”
世界安静了。
我十分,相当,非常怀念以前的清净日子。可是我知道,那注定只是奢望。
紫禁城表面上看起来秩序井然、繁华鼎盛,内里实际上乱得很,偷盗、赌博、通奸、私刑、谋杀,一切的一切掩盖在皇城高高的宫墙下,时不时地掀起冰山一角,令窥者胆战心惊。
公主里,我与思惜最熟,最少接触的是思檀。
十四公主思檀只比我小一岁,因为生母袁氏名位低,逢年过节封赏的时候,分到檀香苑的总是最少的。想来她也是个可怜人,额娘不可倚靠,阿玛又无暇顾及,宫里人人见风使舵,小小幼女若想不被欺负,唯一可以仰仗的就只有自己。
许是为了自保,思檀“自力更生”,手段毒辣,别人欠了她一分,她就要三倍五倍地讨还回来,弄得其他人避之不及,只要说起十四公主,就没有一个不摇头的。先前我以为她大小姐脾气,顶多是摔个盆子骂个人,耍耍大清公主的威风也就罢了,到有一日看到她重责房里的奴才,才知道自己是远远小看了这丫头的狠毒心肠。
被打的丫鬟名叫玉兰,自十二岁起就在檀香苑做事,至今已十年有余。按规矩,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就可被放出宫去,随意嫁娶,算算年龄,再过两年玉兰就熬出了头,以后即使是粗茶淡饭,也好过像宫里这般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可惜她福薄,清理内厅时不慎打破了一个瓷瓶,惹来思檀一顿好打,竟生生地打断了手骨,丢到苑外再也不理。当时我从旁经过,看到的正是一个趴在泥地上的血人儿,面黄肌瘦,也不哭闹,死死地咬着牙,瞪大了眼睛茫茫然望着道口,似乎空无一物。
人心肉长,看到她一个弱质女子受此酷刑,任谁都丢不开良心任她自生自灭。我连忙让人将她架回了屋,恩吉雅从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看太监们抬进来个血肉模糊的人,竟然“哇!”一声晕倒了过去。她这一闹大家更是手忙脚乱,一边急着讨来药膏给玉兰治伤,一边又要照顾恩吉雅,而我在忙乱之余还不得不想法子应对思檀——方才这般把她的丫鬟接济了来,名不正言不顺,倘若她定要将玉兰讨回去,我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公主,完颜小姐只是惊吓过度,下官开个压惊凝神的方子,待她醒后服下便无大碍了。”钱太医的话让我小松一口气,可是屋子里还躺着个玉兰,叫人放心不下:“大人若是有空,可否帮我看看一个丫鬟的伤?”按理宫女染疾是不能劳烦太医的,她们命贱身贱,得了病只能胡乱上些药硬挨着,挺得过挺,挺不过往宫外的山上一埋了事。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玉兰去死,好在钱太医也是个善心的人,没说什么就转到里间治病去了,一柱香后回了我一个结论:其他伤都好养,可是左手已废,再难复原。
有什么闷闷地压在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我跑到房里去看玉兰,她平静地仿佛事不关己,眼神里仍没有焦距,倒是看到我,泪水唰一下就下来了,止都止不住。我心疼道:“已经这样了,你千万想开点,有什么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把日子过下去才是最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