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4 十三党+十四党-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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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公主?我失笑,倒是个新鲜的名词。方才咳嗽的那个老嬷嬷板着脸小声提醒她说:“错了!不是云舒公主,是安阳公主!”
恩吉雅的眼睛里写满疑惑:“怎么会是安阳公主?不是云舒姐姐吗?那自然是云舒公主啦!”老嬷嬷的脸都气绿了。
我不在意道:“算了,不过是个称呼,云舒公主就云舒公主吧!”
嬷嬷不赞同道:“公主可不能这么想,‘礼法不可废’,失了规矩叫人笑话。”
胤祥也说道:“既然恩吉雅以后要住在宫里,礼仪上确实该好好学学,绝不能马虎,否则恐怕要吃不少亏。”
我叹气,皇宫不比草原,凡事都有人看着,叫错一个称呼会被那些无聊的女人们议论半天,沦为众人的笑柄。我只好对恩吉雅说:“云舒是姐姐的名字,你是不能叫的,以后就叫我安阳公主,好吗?”
恩吉雅半懂不懂,却也脆脆地喊了声“安阳公主”,算是答应了我的话。
想过千万次与恩吉雅的重逢,原以为再见面时必然是满心欢喜的,现在却发现心里连一丁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倘若德妃真要拉拢完颜大人,联姻是最方便的办法。她会把恩吉雅指给谁?老四,还是十四?封建社会的女子说白了就是菜场里的肉,待价而沽,任人宰割。好在恩吉雅现在年龄还小,暂时不能议亲,得快乐时且快乐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至少还有几年的安生日子,不是吗?
第三十四章 请婚旨
恩吉雅在逸云轩住了下来。我派人将十二公主原本用来放置杂物的西房清理了一下,搬入凰凳仙椅,精选描金画凤的围屏,挂上苏杭新织的帷幔,点几股淡淡龙涎,又缀以宫灯、角架等物,精心再精心地布置了,方才通过了德妃的审查。用德妃的话来说,恩吉雅既然是她请来的客人,吃穿用度代表的皆是她的颜面,样样都亏短不得。
完颜家虽是显户,但恩吉雅年幼,又养在深闺,哪里见过宫里这样大的排场,当听说德妃一口气赏赐了她八件宫衣、八双宫靴、八样皮袄,另有各类头饰、佩物若干的时候眼都直了,不可置信地叫道:“怎么有这么多呀——”可这还只是德妃的赏。之后老佛爷、皇帝、宜妃、荣妃等皆有礼物送至,用行话讲这是“全德主子的情面”,也就是给德妃娘家人面子的意思。这是紫禁城里最常见的人情往来。
回想当初我进宫的时候,场面还要大,收礼收到手软,多是头花、首饰一类,若没有专人登记造册,根本记不得谁送了什么。可惜那些饰品虽然价值连城,但除了太后、康熙和德妃赏的物件我一样都不敢拿出来戴,否则一旦被旁人认出“安阳公主戴的是某某送的簪子”就会被众人认为同那个“某某”是一伙,那时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至于衣服,公主有定例,我也不清楚按规定一年要做几件,反正是每个季节都在做,样式上虽差别不大,但极少有穿过前一年的陈衣,年年都有新的,而且贺寿有贺寿的式样,饮宴有饮宴的式样,一样样按照不同的规矩裁减印染,相当复杂。另外还有御寒的棉袄、脖套、围巾之类,因为我是出了名的怕冷,所以除了例里规定的,康熙那里每年都会赏赐两三件,太后、德妃得了好的也会记得我,还有名义上与我一母同胞的老四、十四,做着毛皮生意的老九、常与北方各省打交道的十三、担着储君之名的“大兄长”太子哥,每个人送一件就够我挑花眼的了,更何况他们还常象批发似的一送就是好些,导致我一个冬天都穿不上重样的。而明年还会有明年的,今年穿过了的衣服绝上不了明年的身。
正是因为如此,我打赏下人格外慷慨,无论是用不上的首饰还是不会再穿的貂皮大衣都统统赏人,省得暴殄天物,埋没了这些好东西。宫里人人都说逸云轩里净是肥差,那些狐绒围脖之类的仅一件就够贫苦人家吃穿一年的了,弄得太监丫鬟们各个眉开眼笑,嘴里都赞我的好。我心里明白,水至清则无鱼,逸云轩里除了司棋、入画,所有人都是我入宫那会儿各位主子送的,其中有不少是眼线,自然不能全心去信任。可是一方面重要的事得在他们面前藏着揶着,另一方面小恩小惠上却也必须得对他们宽容些。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命运不济卖身为奴,在宫外还都有父母兄弟要养,例里的那点月钱如杯水车薪,怎么节省都是不够的。尤其是那些太监,六根不全,遭人唾弃,若是能长留宫中倒也罢了,倘若哪日犯了错给撵了出去,就只有乞讨或等死两条路可选。这样的现实摆在那里,换了谁都会拼命敛财,为晚年早作打算。如果我既存心防着他们,令他们得不着旧主子的好处,又不让他们从我这儿得回补偿,长久以往狗急跳墙,难保他们不会积怨在心生出事来,到最后吃亏的还是我。况且不过是些苦命人,能帮的自然应该帮着,我也不想为难他们。
恩吉雅从完颜家只带来一个名唤“彩云”的小丫鬟,进宫后为避我的讳改叫了“彩月”,德妃嫌少,又拨了两个教养嬷嬷、两个丫鬟、八个太监供她差遣。可是这些人说是来伺候恩吉雅,实际上嘴里心里却惦记着祖制、规矩,时刻跟在恩吉雅屁股后头,这个不许她干、那个不许她说,弄得小姑娘叫苦不迭,却又毫无办法。毕竟这些人是德妃的亲信,本来就有些狗仗人势,恩吉雅又没有封号,“完颜小姐”在他们眼里算不得正经主子,所以根本没把恩吉雅当回事,心安理得地只听从德妃的命令。德妃自然是不愿给恩吉雅“丢人现眼”的机会的,于是所有礼仪重头开始,不会的学,做错的改,痛苦可想而知。几天下来,虽然有御膳房好酒好菜地伺候着,恩吉雅还是瘦了好大一圈,看了叫人心疼。
最初的几天,布置屋子加上带恩吉雅拜见各房主子,我也累得七荤八素,一回房就摊倒在床上,头还没沾到枕头就睡得象头死猪,筋疲力尽。好容易捱过了这段,满以为可以喘口气歇一歇了,没想到恩吉雅又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替她的堂姐说亲。
恩吉雅的堂姐完颜阿茹娜是她二伯的遗腹子,年芳二八,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前年上元灯节时,阿茹娜于永定河畔偶遇一位名叫孙风启的才子,被其儒雅风度所吸引,一见倾心,再难相忘。孙风启出生书香门第,家中做着不小的买卖,家产丰厚,有房屋千间,良田万顷,可算富甲一方。只可惜古人轻商,这样的人家“富”已近极,“贵”却不及,在仕人堆里永远矮那么一截,配不起世代为官的完颜家。门不当户不对,还是女高男低,完颜大人如何肯将族中女子下嫁?倘若孙风启有心功名倒也罢了,他日金榜题名之后洞房花烛也不是全无可能,偏偏他不喜官场倾轧,不肯入仕,阿茹娜亦不愿见他为了自己放弃闲云野鹤般的逍遥日子,是以终日以泪洗面,愁绪滞心。恩吉雅看不过去,自告奋勇出了个主意,想借着这次进宫求我下道婚旨,好成全她堂姐的痴情。
事是好事,可是恩吉雅不知道,公主是没有资格给完颜氏这样的大家闺秀指婚的,天底下有这个权限的只有太后和皇帝二人,连太妃都不可越矩。求旨不是不可行,但必须得想好合适的说辞,还得挑一个好的时机,否则太后和康熙断没有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丫头同完颜大人唱反调的道理。十四的意思是由他去求德妃娘娘,德妃的面子比我们这些小辈们大的多,又同完颜家沾着亲,只要她开口无论是太后还是康熙都得卖这个面子。可是我并不想把德妃牵扯进来,她面子大想法也大,别弄到最后反倒把亲说到了老四或者十四的头上——与完颜家联姻,倒省了等恩吉雅长大的时间。而如果是由我们自己去求,求太后明显比求康熙成功率高,一来康熙日理万机没空管这些闲事,二来我与太后有些渊源,十四也是她最疼爱的孙子,三来动之以情的事女人总比男人好打动些。
我们定下了向太后进攻的方略,正耐心等待时机,不想三日后十四突然传来消息:婚旨已下,事情全然办妥了,倒叫我大出意外:“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求老佛爷的吗?你怎么动作这么快?”
十四得意地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事儿咱们去说不一定能成,一个运气不好就得吃软钉子,可是老佛爷身边有一个叫二赵儿的当红太监,风头正劲。我使了些银子,把事情跟他一说,他瞅着空儿就给办了,倒免得我们开这个口了。”
这太监我很有些印象,主要是因为长得太过抢眼,身高八尺,五官精致,就是混在阿哥里头也不会被比下去。宫里曾有传言说他是老佛爷暗地里养的面首,依我看倒是不太可能。二赵儿念过几年书,也有些骨气,虽然为了养活家人不拒贿赂,但也不至于失大节,杀人放火的事肯定不会干,私通暗娼之类的大抵也不屑去做,我估摸着他肯帮我们也是为了使有情人终成眷属,银子倒是其次的。这个人也算是紫禁城里的异类了,反正他这样的太监这么多年我是只见过他一个。老佛爷对他相当倚重,走哪儿都带着他,可是他完全没有其他太监卑躬屈膝的那一套,反倒不卑不亢地象个总理大臣,也不知当初是怎么爬到现在这个位子上的,居然没被同行们挤兑死了,不是运气太好就是极有才智,若不是太监,无论到军营还是寒窗里混两年都能出头,如今这般倒是可惜了。
我从没留意过这些“头号奴才们”的作用,如此看来他们的威力同“枕边风”一样不容小觊啊……
十四贼笑道:“我帮你办了这么大一件事,你是不是该好好报答报答我?”
这小子,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主!我毫不犹豫地翻白眼:“那是恩吉雅的事情,你让她报答你去!”
“关她什么事了,爷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忙的!”
“那是你自愿的,我又没求你!”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我只要你让我抱一下!要不亲一下也行?”
“大白天你做什么梦哪?”
“就一小会儿,别小气——”
“你想都别想!”
“我已经想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
第三十五章 慰七哥
早晨,倘若你站在紫禁城的外墙旁,总可以听到嘈杂的市声。有时是沿街小贩叫卖的吆喝,有时是急行马蹄清踏的脆响,有时是悠然路人无心的浅唱:“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更那堪竹篱茅舍……”,这种现象,太监们称为“响城”。它给人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明明身处深宫却仍能感受到最最平凡的世俗之气,一墙之外的自由繁华是如此真实,令人不由自主地心向往之。
宫里的晨昏定省有严格的时间安排,这些年下来我早已养成了每日辰时去给老佛爷请安的习惯。一般而言,我并不能真的见到她,只是对着长春宫高高的宫门叩首,接着就有太监面无表情地唱喊:“公主的孝心老佛爷记下了,请早些回去安置吧——!”,然后我再扣首,领了自己的人打道回府。这样的拜见没有什么意义,在我看来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但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是尽孝道的一种方式,倘若你想在紫禁城里好好地混下去,就必须得遵守这条祖制,不得有半分懈怠。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从长春宫回逸云轩的路上只要往东面稍稍一绕,就可以听到响城。我时常在那里放慢脚步,倾耳聆听墙外的声响,幻想自己若没有进宫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这是难得放纵思绪的时光,如今却因了恩吉雅的加入不得不舍弃——自从她进宫,每日都会随我去给老佛爷请安,而她显然对“听声响”这样的事没有兴趣。
“公主,那个人是谁?”恩吉雅扯扯我的衣角,把我的目光引向繁花盛开的一处。
手执书卷,腰悬佩玉,着尊者之色,举止优雅有度,目光流转中透出丝丝忧郁,仿佛经年笼罩的雾气,浓重地化不开。再细看,虽然勉强站立,却是靠了一根褐色的拐杖支撑,令人不禁叹惋:若没有腿疾,必是一个完美无暇的如玉君子。我拉了恩吉雅过去,很是庄重地行了一礼:“云舒给七哥请安,七哥吉祥!”
七阿哥胤佑温煦一笑:“妹妹是刚给老佛爷请过安吗?我也正打算去看看。”他的声音略带磁性,低沉好听,可是话语里却搀杂了一丝惆怅——早朝还没有散,此刻所有成年皇子都在金銮殿上指点江山,惟有他,因为腿脚不便而被排除在朝堂之外,只在文渊阁楼任了个整理宫中藏书的闲差,终日无所事事。想来又怎么能不遗憾,作为皇子,他也该是有抱负的吧。
我笑得有些勉强,没话找话地说了些“老佛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