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无妃-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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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侍卫上前架住他,不容他有任何的反驳,抓了就走。
芳菲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眼神慢慢黯淡下来。在这之前,她还曾指望着这个少年,跟随他,偷偷溜出去。但现在,已经不行了,而且,计划还没开始就彻底暴露。此后,罗迦一定会加派人手看守。
罗迦看着她失望的眼神,忽然觉得一种难言的快意,语气也放缓和了:“芳菲,记住你的本份。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向父皇提出,父皇一定尽力满足你……”
“父皇?”芳菲狠狠盯着他,“我没你这样的好父亲,我是你的奴隶,是你即将要处死的奴隶。”
她眼里透露出跟她的年龄和面容毫不相称的怨毒之意,又带着根深蒂固的惊惧,那是面对死亡的恐惧,日复一日所造成的。罗迦一惊:“不,芳菲,那是光荣……”
别叫朕父皇
“架在火上被活活焚烧,这算什么光荣?这才是真正的异端……”她再也忍不住了,愤怒滔滔不绝地溢出口,“你们是最野蛮的民族,什么圣处女公主祭祀,什么杀母立子,北国,是一个最妖孽最邪恶的国家……”
罗迦沉声问:“你从哪里得来这些可怕的想法?”
她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瞟一眼旁边的几大本书:“我从书上看来的。除了你们,其他国家并不这样残忍,你们才是异端……”
罗迦的鼻孔翕动,重重喘着粗气:“大祭司竟然如此失职,那些妖言惑众的禁书竟敢留在神庙?”
神庙的图书馆博大精深,但以往的圣处女公主们是不会有如此广泛的阅读的,除了芳菲,所以,她发现了“异端”。他看着面前这张少女的面庞,本该无忧无虑的年龄,却充满了深刻的惶恐,与她年龄完全不相干的惧怕。
当少女变成了受惊的小鹿,便总是惹人怜惜,他不由得放缓了声音,却有些无力:“芳菲,那是侍奉神的光荣……”
她声音尖利:“既然如此光荣,你为何不让你的女儿去做祭品?”
“你也是朕的女儿!”
“虚伪的北皇陛下,我是你的俘虏。”
那眼里深刻的恨意,绝非记忆里傻傻笨笨的小女孩天真的神情,小小的感恩。罗迦将那本画册重重地扔在地下,大笑起来:“对,朕不是你的父皇!你从今以后也别叫朕父皇了!你不过是朕用万锭黄金买来的小奴隶,所以,你就得遵循你奴隶的命运。你要怪就怪你们的大燕国王!”
芳菲再也说不出话来,罗迦马鞭一挥,大步就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并未回头,沉声说:“芳菲,这是朕对你的最后一次警告!再敢有任何越轨行为,就等大祭司回来再行处罚。”
大祭司的惩罚,那是比死还可怕的。
少女的头绝望的垂下,黑色的长发在晚风里划出一道凄凉的弧线。
干旱和瘟疫
棕榈树的花粉在空气里飘荡,北国,就要开始它一年一度的狂欢节了。但是,今年护城河的两岸,明显地冷清了许多。
大祭司的脚步刚刚踏上神庙的土地,他扛着一只大大的麻袋。一名杂役上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大祭司疤痕累累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哀乐,用手指转动着脖子上大大的骨头项链,急忙走进神庙的会客室。
会客室里,早已等候着一人。
能随意进入这里的,永远只能有一个人——北国的王。
他单膝跪地,单手行礼:“我的王,您可是遇到了麻烦?”
罗迦坐在金烙莲花的神椅上,眉头紧皱,似乎有点坐立不安:“大祭司,朕的确遇到了麻烦。”
“陛下是在担忧今年北国百年不遇的大旱?”从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天,几乎长达半年的时间,北国大片国土滴雨不下,庄稼干死,河流干涸,牛羊成群地死去,人民陷入了空前的恐慌之中,路上,到处已经可见流浪的人群。
“朝廷也曾开仓赈济,但都是杯水车薪。再不下雨,北国就完了。”若不是早年南征北战积累下的大量财富支撑,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可是,这些财富累积经年,大多数已经落入了豪门贵族,世家戚勋的手里,真正充入国库的,只占据了很小的比例,长此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大祭司试着问:“可不可以颁布号令,要世家贵族们捐一些家产出来?”
罗迦苦笑一声。北国跟其他国家不同,武将世家们并不是领取朝廷的俸禄,而是各自积累势力,划地为王,占到哪一块就是哪一块,所以特别热衷于战争。罗迦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根深蒂固的游牧民族的生存法则,要一夕改变,何其容易?在这个关键时刻,要贵族们共体时艰,捐资救国,那是想也别想的事情。
干旱和瘟疫2
大祭司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也提不出更多有利的建议。
“不止如此。因为过度干旱,入春以来,连续发生病疫,平城里大量孩子病死,病菌滋生蔓延,朕的两个王子和三个公主也陆续夭亡,就连太子也病倒了,卧床不起……”他眼睛里有一丝血丝,十分疲倦,这些问题,已经不知多少个日夜在缠绕他了。
“大祭司,今年我们是不是该加强祈祷?”
“陛下且放宽心思,我一定竭尽全力,祈祷我北国风调雨顺。”
这场病疫,令全国的医官束手无策,大祭司也是因此才外出游学并秘密寻找良方。他打开一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形形色色的草药,大多数是解救瘟疫的良方。他抓出一把:“陛下,这是来自生命之海的圣药,大神会护佑我北国国泰民安,皇家子嗣兴盛。”
罗迦大喜,立即站起来,亲自接过草药,仔细看这些神奇的生命之草。北国的千万人民,等着它的拯救。他小心翼翼地又将草药放回袋子里,脸上微微露了一丝安慰:“朕立即召集全国的医生汇聚,扩大诊治范围。”
“是。”
“朕还将在神庙里亲自主持祈祷,直到狂欢节结束。”
“陛下诚心必能感天动地。我们北国,一定会振作起来。”
大祭司本是个波澜不惊的人物,但看到北国的大旱,罗迦很少见他动情,也深感欣慰,想了想,才说:“林贤妃提议,狂欢节前,她也要率领众妃到神庙祈福,你安排一下吧。”
女眷来祈福的次数虽然少,但也并不奇怪。大祭司点点头,罗迦转身要走,像又想起什么,不经意地问:“芳菲公主这些年一切可好?”
大祭司疤痕累累的面上露出一丝笑容,稍纵即逝:“回陛下,公主聪慧,记忆力惊人,她熟读藏书馆的经典,远远超出了我对她的预期。”
完美无缺的祭品1
罗迦来了兴致:“哦?她会念书了?”
“我的王,她将成为几百年来,献给大神的最聪明的女孩子。”
罗迦慢慢说:“也许,女孩子念太多书,并非好事。”
大祭司奇怪地看着她,这么多年,唯有她一人最喜念书,这不是好事,难道还是坏事?
“除了念书,她还做些什么?”
大祭司有点奇怪,不明白罗迦为什么会这样问。
“大祭司,可否将图书馆整理一下?”他斟酌着,“我是说,有些书籍,也许并不适合女孩子看。”
“哦,我的陛下,可不能把她当成一般的女孩子。她很听话,很温顺。”
“此外呢?”
还能有什么此外?
罗迦见大祭司茫然的眼神,暗叹一声。要是大祭司知道,他这个最温顺的女孩子,曾经留了男人一起过夜,他还会不会是这样放松的眼神?
“陛下请放心。我们的祭品完美无缺,大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罗迦双手合什,但愿如此,北国,今年真的太需要风调雨顺了。
静修室。
没有点灯,只能借助淡淡的月光看外面影影绰绰的夜色。桌上摆着很简单的一碟饭菜,都是素食,这是罗迦祈祷前的前奏。熏香沐浴,素食茶水,摒绝一切的杂念,以干净的灵魂靠近大神,换来护佑。
良久,他慢慢走到窗口。静修室外面,是一大片天然的苗圃。虽然护城河的水已经干得快见底了,但是,这端的林间湖泊有股天然的泉眼,水旱从人,浇灌着周围上千亩的土地,丛林,让它们得以常年郁郁葱葱。
因为,这方土地完全属于神殿。所以,人们更是敬畏,唯有神的地盘,才会有这样的奇迹。罗迦站在窗户边,看着夜色下这方和外面的干旱迥然不同的天地,心里第一次真正滋生了对上天的敬畏。啊,伟大的纵目神,若不是他的庇佑,这片土地为何会如此枝繁叶茂,春暖花开?
完美有缺的祭品2
耳膜里传来呜呜的声音,似清风在黑夜里倾诉。这声音越来越清晰,竟是有人在黑夜里痛哭。
他推开门出去,循了声音。
平坦的草地,两岸,棕榈树已经飘荡出花粉的香味。月光一望无垠地照下来,洒在柔和的白纱上面,少女的身子躺在草地上,脚趾微微蜷曲,哀哀的低声痛哭,像一只绝望的小豹子。随着狂欢节的一天天临近,她连书都看不下去了,仿佛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除了恸哭,无以自拔。
他立刻明白这是谁,便停下脚步。
她总是在这样的夜里哭泣?这是多久开始的事情?是她从书里发现了自己命运的秘密后就开始的?
没错,书籍真不是个好东西。只是,现在才让大祭司提防,会不会已经太晚了一点?
良久,又往回走。思虑着该不该将安特烈的事情告诉大祭司。
迎面,碰上大祭司的幽灵一般的眼珠。本来,他一回来,芳菲是该去向他请安的,他也会考察一下她这些日子的学习,有没有偷懒。尤其是一些草药,芳菲本是很有兴趣的,但是,芳菲竟然破天荒地没去。所以,他只好亲自找上门来。
他显然也听到了这样的哭声,眼睛里满是困惑:“我的王,芳菲公主她好像竟然不愿意去侍奉我们伟大的神。”
能被选中做圣处女公主,是无上的光荣,几百年来,她们像羔羊一般温顺地匍匐在神像面前,祈祷,唱赞美的歌,然后升向圣洁的天堂。但芳菲不一样,她识字后,就大量阅读,博览群书,罕有跪在大神面前,从不唱任何的赞歌,在月光明媚的夜晚,总是一个人躲在草地上痛哭。
罗迦皱起眉头:“她以前也这样?”
先前罗迦问他,他还没有想起,现在,越想,疑点越是多。“芳菲公主,她的确和往常的公主太不一样了。”
“有哪些不同?”
换一种羔羊?
“历代的圣处女公主虽然也有课程。但她们的主要重心不是在书卷上,而是在悲天悯人的情怀上。她们总是更多的关怀园圃小动物、照顾来祈祷的人们、受伤的孩子,跪奉大神,为大神唱赞歌。但芳菲公主,她从不做这些……”
“不是有人教导她么?”
“教导了她也不做。她总说她要看书,没有时间……”也许是因为惜才,大祭司竟然也默许了,只要她安然无恙地呆在神殿,不惹是生非,其他种种,都不是什么大毛病。
“她只看书或者独自在林中游荡,我从未见过这么喜欢读书的人,她又聪明,几乎过目不忘……”大祭司向罗迦汇报着她这些年的成长经历,“她对医术有极大的天分,一些巫医都不能解决的难题,她也能给出准备的答案,甚至能独立诊治前来求助的病人……”
罗迦这才惊奇不已:“真的?她还会医术?”他忽然想起安特烈的话,说她救了自己的蛇毒。当时还以为安特烈在胡言乱语,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对,她精通医术。有些方面,比资深的祭师还熟悉。每当园林里的小动物受伤了,总是她救治。只是,她做这些的时候从来不乐意,不主动,从不为她的本份尽力……”大祭司感到困惑,因为历代的圣处女公主都要美丽善良,温柔圣洁,但是,芳菲公主,她虽然不凶恶,不毒辣,但是,从少女的身上,他也感觉不到往昔公主的温顺、善良!他真的感觉不到。
若非罗迦提醒,他甚至忽略了这一点。
罗迦仔细倾听芳菲的种种“劣迹”,半晌才开口:“芳菲,她莫非不是最适合的人选?”
大祭司怔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大祭的时间快到了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大逆不道?
夜色里,神殿正门前的大神像巍峨挺拔,罗迦看了半晌,才开口:“大祭司,我们是不是该换一只更温顺的羔羊?”
换一只羔羊2?
他语气微微有些激动:“我的陛下,芳菲虽然的确举止有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