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无双-第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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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兴帝脸色好看了一点,他也知道发火无济于事,沉住气,启兴帝缓声道:“辽东之事,这里就暂且搁置不谈。就说西南之事,两处大土司彼此勾结,骤然反叛。西南数省之地,祸乱无数。此事,谁给个说法吧!”
李廷儒神色一黯,但转眼便打起精神。他已经准备好了腹案,这便是紧急命四川布政使朱燮元为巡抚,令其调动石柱宣抚司等四川北部州府兵力,各忠诚帝国的土司兵力稳住战线,首先解围成都,随后再准备收复重庆府。
至于贵州安家,倒是情况更好一些。调动湖广、广西、云南各处兵马围剿便够了。尽管西南局势糜烂,但并非没有法子去解。
李廷儒刚要说话,陆慷却抢先回答:“臣有本要奏!”
李廷儒心下一跳,猛然想到了什么,他想要插话,启兴帝却兴致盎然:“陆卿说吧!”
“臣以为,正本朔源当为眼下要务。土司反叛,自然不是事出无因。根据臣所听到的,此次重庆之事,多有四川巡抚徐可求逼迫索贿之故……当然,臣下以为,既然徐可求死于国事,那也不必追查了。但该定的责任,该褒奖的忠诚,都不能缺少。还有,贵州之事,也有人祸之故!”陆慷话语平淡,却登时激起了万重浪:“苏默挟朝廷之权威,却贪婪成性,勒索土司,致使土人民怨沸腾。虽说无论是安彦雄还是奢华明都是野心勃勃而反叛自立,但也正是因为有太多的帝国蛀虫在蚕食帝国的民心根基,才使得西南局势骤然发难,难以收拾。故而,臣以为,若不整肃官员,西南便是再有泼天的银两和军队进入平乱,也无法真正做出成效,只会让西南成为朝廷财政的一大黑洞!”
“这分明就是污蔑!”李廷儒心中大吼,陆慷,这分明就是巧言立色地偷换概念!这是在能力和道德之间模糊界限,将对徐可求、苏默的道德指责泛化到能力质疑上。这是诛心之言!
第八十五章:乱局初现(上)
不可否认,的确会有官员贪污军饷,致使平叛成本高昂。
但骤然更换前线战乱的军将文武,绝不会是对战事有益的选择!
李廷儒不再沉默,他眉毛一阵飞扬,神情激扬:“陛下,阵前换将乃是兵家大忌啊!就算是有蛀虫,也不能在此刻清算,骤然将将官裁撤,让那些将士吏目如何不人心惶惶,担忧圣上雷霆之怒。如此,怎么让他们奋力征战?眼下前线军情十万火急,局势万分艰难。正是要一心一力,全力平叛的时候。前线危急,岂能在经得起如此折腾?”
“难道,就要我朝廷中枢被那些个祸国之辈要挟住?”陆慷冷潮热潮:“正是因为军情紧急,才要当机立断,立即将那些国之蛀虫清理干净。让前线将士明白帝国对正义之士的支持,对那些忠于职守人的肯定。而不是因为军情而被那些蛀虫要挟了就不敢动作了,不然,这是对国事的渎职!”
李廷儒目光扫向其余人,他希望得到一点缓冲的支持。
眼下他的身份十分敏感,和陆慷争执一次还好,可以当做是正常反击。但一直是他上场针尖对麦芒,很容易让天子觉得李廷儒是恋栈权位,是因为私心而反对处理徐可求和苏默。
谁都知道李廷儒和书院孙承宗的关系不差,和赢忠、温志强都是忘年交。这样的情况下,李廷儒的身份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见此,和李廷儒交好的副相朱瑱出来打圆场:“都是一心为国事,我看,西南之事,为今之计,还是准备援军为要。可择选西南其余忠诚帝国的土司援救川黔,还有湖广、广西、云南之兵。三路合围,西南之患,并非不可解!”
“罢了!”启兴帝听这么说,也心下放松了点。西南虽说声势浩大,四省之地都有危险。但无论是安彦雄还是奢华明,都是四面皆敌,帝国并非没有收拾的力气。
只是……启兴帝看向辽东,心下缓缓下沉。
帝国军事情势,每况愈下,这究竟是怎么了?
为了收复辽西,他连自己内库的私家的银两都拿出来了。可西府这群人,还有那些武臣都拿了份什么答卷给他?
难道,我大华三百余年基业就要葬送在我的手里吗?
启兴帝心下一阵绞痛,强忍住心下那股子难受,脸色微微一白后,恢复了正常。只是,再看向李廷儒的表情已经有些冷漠了:“如此,诸卿就速去安排吧!”
众人应是,李廷儒却脚步沉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慷,心下一片悲哀。国事如此颓唐,这群党徒,却还是执着党同伐异,私心公用。诺大帝国,还有几分底子能让你们折腾啊……
罢了,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李廷儒心下一片消极,不出他的意料。第二日,御史台为之骚动,三十余名御史联名弹劾李廷儒在奢安之乱的事情上,负有无可推卸的职责,如此罪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哪怕李廷儒的门徒如何辩驳,在这样的舆论风潮下,顿时便掩盖了下去。恍惚间,所有人都为国家如此大难急切想要寻找一个宣泄口。
而作为主管全国军事的李廷儒,自然在这件事情上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至于徐可求和苏默,倒是因为毕竟是死人,大家没法怎么苛责。
饶是如此,贵州、四川三司官员还是被盯了上来。只是诡异的,却只有朱燮元和李枟被参,对此李廷儒倒是十分清楚。这两人,都是身世“干净”,背景“清白”之辈,也没有亲信在帝都奔走,倒是其余人,有足够的钱粮在帝都运作。但李廷儒自己的麻烦都兜不住,也管不了他们啦。要知道,每一个御史的弹劾,都是具有十分强大威力的。
这些都察院的御史言官,就如后世米国的独立检察官,每个人都有独立的调查权限,名义上对天子负责,属于都察院的组织关系。但无论是天子还是左都御史,都难以对其控制。甚至,这群愣头青在大多数时候,便是他们身后的那群人,也无法对他们施加过多的影响。
这是华朝仿效明朝,监察权强盛的一个体现。
而这时候,李廷儒便尝到了苦头。被这么多御史炮轰的他很快便上了辞呈,要乞骸骨致仕。而天子的回复也很快,驳回。
以为李廷儒这就能松口气吗?
哪有这么容易!
刚刚天子驳回的消息,便霎时间就有了士子跑到李廷儒门外去叫骂。而这个时候,就连李廷儒的那些门生都不敢出门了。
西南犯了这么大事情,似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要惩治李廷儒这个“罪魁祸首”。但事实上,他们许多连奢华明和安彦雄的进军路线和西南战略都不知道!
风潮之下,撑了不过两天,李廷儒便又上了一本言辞恳切乞骸骨的奏章。
这一次,天子的回复依旧迅速,不准!
但还没等其余士子逼迫,李廷儒继续上奏乞骸骨致仕。
天子接到奏章,倒是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心下也有了些心软。毕竟,这个老人耿直而辛勤,尽管说话十分不讲情面,但毕竟是出于公心……
但转而一想到西南东北的局势,还有陆慷信誓旦旦的那番话,启兴帝便不由信了叶向高的说法。李廷儒留在西府之长的位置上,哪怕他本人再如何勤劳,他的确是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了,因为,他搞不到钱啊。
能搞到钱的是谁?
主持财政的陆慷!
故而,陆慷才是西府之长的合理人选。跑了一个李廷儒,不碍事!
一念及此,天子再次驳回了……
他总要体谅一下老臣的心理,宽宽心,给点体面。
果然,前脚刚刚驳回,跑圣旨的太监便气喘吁吁地又回了养心殿。这一次,李廷儒一连上了三道乞骸骨的奏章。
这次,启兴帝批了!
李廷儒以枢密使的职位致仕,得太子少保的加衔,回了在山东荣城的老家,当李廷儒将大印封好,走出西府的时候,也便意味着,李廷儒在政治生涯上就此落幕。
同样,以李廷儒至此为开端。帝国政治迎来了新的时代,一个彻底滑落的时代!
陆慷登上了西府枢密使之位,成为人臣之中,仅次于叶向高的存在。
而陆慷履历的第一件事,便是筹措款项,第一批筹措入库的银两便有两百万之巨。随后,两百万了尽数发到长城防线各军手中,有力地稳定住了辽镇军民之心。
随后,从各处财政挤压出来将近六百万两军费。陆慷开始筹划西南平乱的战略!
第八十五章:乱局初现(下)
军费问题初步解决后,陆慷开始着手调兵遣将围剿叛乱。
对于西南这次叛乱,本心而言,陆慷并不觉得有多困难。表面上谁都大肆吹捧着西南局势的恶劣,但目的是为何,陆慷却很明白。
因为,这是叶向高首肯,陆慷亲手推动的。
为的,就是将李廷儒赶下枢密使的位置。
面对四川的窘境,陆慷也不觉得区区一群山野里跑出来的山夷能够攻破成都这等省城。
故而,陆慷并未选择将朱燮元提升为四川巡抚,受理军事。而是从命他的亲信,陕西布政使张正蓬。以有右都督御史的加衔,领秦兵南下,为四川巡抚主持平叛。
面对贵州的叛乱,陆慷倒是更加郑重一些。各处土司响应,局势比四川更加严峻。而且,依着安彦雄的势头,兵锋直指湖广后,直接就会对陆家的核心利益圈造成冲击。
对此,陆慷奏请天子,加湖广巡抚蒲邢为太子少保,领四省各部兵马,入黔平乱。同时,征调想来顺从的永保三土司集结兵力,防备安氏入湘的时候,准备听从蒲邢调遣。
而这一次,陆慷倒是更加慷慨,直接一百三十万两军费直接拨下去,依着陆慷的威信,这其中只是漂没了二十万两,足额一百一十万两的银子到了蒲邢手里。
同时,陆慷调遣广西、云南,湖广、广东四省兵马七万人,以蒲邢节制诸军。同时,命从荆州推官起家的太常寺少卿王三善为兵部侍郎领援兵先锋入黔援救,以陆禅为监军。
此时,已经是启兴二年十一月中旬了。
西南局势变幻,传到中枢的时候起码有七天的间隔。
天下风云变幻,长沙府善化县的一处宅子里,也是愁云惨淡。
苏默身死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回了善化,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无不是震惊难言。
而南都礼部,更是对此一点嘉奖都无,因为朝中风传此次安彦雄反叛,有一大原因就是苏默搜刮残酷,逼反了安氏!
这等若是将苏默的所有努力和作为全都抹杀了,更是对苏默的声名造成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
尽管从贵州带出来的银车有十万两之巨,将前期所有买粮食的货款全部付了清楚。但这又如何?更是加剧了苏默贪婪的声名!
如此事情传出来,楚练绸庄的生意便蒙上了一层阴影。因为衡阳楚练绸庄骚乱的先例,谁都知道这些是苏默的产业。
是苏大才子的产业!
之前,有大才子的名头,加上苏家丝绢绸缎都是上佳,经营得力。故而,这生意是十分红火。成了苏家的一大聚宝盆!
但苏默身死和逼反安氏的消息一传回来,楚练绸庄的生意顿时应声而落,遭遇了十分严峻的危急。
而苏氏内部,也因为苏默这个家族的领头羊而面临了权力空窗期。
苏默不仅是朝廷礼部的试主事,还是苏家的族长。是苏家家族权力的掌握者,苏氏复兴的领袖。
而今,这个领袖在西南音讯全无,被传死亡。苏家将来该何去何从,顿时成了苏家上下数百口人的最大问题!
同时,因为苏默而空出来的巨大权力,也让苏家顿时陷入了争吵。若不是苏水华和苏水繁竭力维持着局面,又有夏达掌握住了最大的财源和济善堂的资源。只怕,而今的苏家就要面临打乱了。
但饶是如此,苏水西、苏水禾的沉默态度依旧让苏家的混乱难以平静。而这个时候,从长沙回到善化的六房一系苏水良,苏水学的加入更是让苏家的混乱情况,更加剧烈起来!
长沙府的一处酒楼里,在此历练的陈益古、崔子忠、夏元繁、陈进任、胡远正在吃酒。
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洋洋的,最是嘴欠的夏元繁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苏默这国贼余孽一死,正是大快人心啊。你们是没仔细看苏家那混乱劲儿,苏水良和苏水学进了苏府。整个苏家大宅跟个菜市场似地,你争我抢,好似谁都是这个家族的天神救世主一样!”
最近夏元繁学了一点西文,今日新鲜的用词说出来。这高兴劲儿,谁都看得出来。
崔子忠也是感叹:“区区半年,苏家便能由一个没落家族重新复兴。可不知让多少人羡煞了,想不到刚刚入秋,正是事业大发展的时候,却是骤然内乱。这苏默,就是死了也能造出如此大的影响啊!”
陈益古笑而不语,被陆禅全权负责此次行动。他这个家族内原本不受重视的小胖子眼下也成了家族内炙手可热的人了!
临安陈家,在杭州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传承久远的世家大族。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