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临天下-第8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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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曹丕严控邺宫费用,削减供给,使宫内生活日趋艰难,大家各谋生路,宦官和宫女的数量从五百多人锐减到一百余人,米应虽然还是三总管,但手下只剩下区区数人,他的生活从锦衣玉食骤然降低到粗茶淡饭,着实令他难以接受。
他显然是这家珠宝铺的常客,门开了,他冻得哆嗦着,快步走了进去,“李掌柜在吗?”米应随口问道。
“在呢!正向林东主交帐。”
米应的步伐迟疑了一下,他和这个店的林东主打过几次交道,此人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自己今晚不该来,但他出一趟宫门也不容易,他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随从走进了内堂。
内堂中灯火通明,身材瘦小的林东主正和李掌柜盘点账目,随从上前去禀报,“东主,米管事来了。”
林东主约五十岁,原本是个走江湖小货郎,只因二十年前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黄巾军的藏宝洞,才使他发家致富,但他本性难改,对人尖酸刻薄,这个米应他也认识,不就是宫中的宦官嘛!
“米公公今天怎么有空了?”林东主也不起身,坐在位子上阴阳怪气道。
米应心中暗骂,当初这个林东主拍自己马屁时,整天米总管长米总管短,身体弯得比虾还低,现在居然叫自己米公公了,还这般冷漠,根本不起身。
但米应有求于人,他也只得低声下气道:“今天带来一件货,请东主过目。”
说完,米应从怀中取出一件红布包裹的物件,放在桌上,林东主满脸鄙夷,不就是偷宫里的东西出来卖吗?还说得一本正经,什么‘货物’。
不过宫里东西确实不错,这几年他从米应这里也着实发了一笔财,他脸上浮现出罕见的笑容,拾起布包打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冻结住了,鼻子里喷出一股寒气,“米公公,你不是开玩笑吧!”
旁边李东主连忙凑上前,见东主手上拿着一支青铜烛台,做工倒是相当精细,看得出是宫中之物,李东主为人较厚道,他在一旁劝道:“东主,这个烛台倒也做工精细”
“放屁!”
不等掌柜说完,林东主便重重将烛台拍在桌上,冷冷道:“米公公,你当我是收破烂的吗?这种铜货也好意思拿来卖,我不要,你找别家。”
米应连忙低声央求道:“林东主,你这次就帮帮忙,我手中这段时间比较紧张,下次我一定拿好货来卖。”
“哼!恐怕是你们宫中没东西卖了吧!”
林东主虽然话语尖刻,却一针见血,几个月前有人发现宫中不少物品丢失,消息传到曹丕耳中,他一怒之下,派人将宫中的值钱物品都搜刮一空,只给刘协留下一些生活必需品,像这支烛台就是生活必需品。
米应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半晌说不出话来,李掌柜在一旁道:“这几年米总管手中也应该积攒不少钱吧!怎么变得如此窘迫?”
米应无奈地叹息一声说:“也是报应,我这段时间被人陷害,把所有钱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被人逼得慌,没办法,只好求林东主和李掌柜帮帮忙。
虽然他没有明说,林东主和李掌柜都猜得到,他一个宦官还能被谁骗,肯定是宫中的其他宦官联手来对付他,将他钱积蓄的钱都骗光了,宫中虽小,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李掌柜又对东主求情道:“看在从前的情分上,东主就帮他这一次吧!”
林东主又拿起烛台看了看,心中迅速估价,这种宫里之货可以找到暴发户买家,运气好的话,大概能卖两万钱,他鼻子哼了一声,“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帮你这一次,五百钱,你卖不卖,不卖就拿走,我不稀罕。”
竟然只有五百钱,米应呆了半晌,“不会这么少吧!”
“这还是我看在往日情分上才收下,就为了帮你一把,你不信拿到别的店铺看看,看谁会要这种破烂货?”
林东主吃定了米应,知道最近查得严,米应不敢再拿回宫去,一旦被侍卫搜查到,他小命就完了。
米应无奈,只得答应了,林东主手一挥,“给他五百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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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揣了五百枚铜钱,米应冻得哆哆嗦嗦往回走,他心中着实害怕,明天他必须要还五千利钱,否则宫中那几个恶霸会将他暴打一顿,他现在只有五百钱,明天他该怎么办啊!他越想越害怕,双方发软,扶着墙几乎要走不动路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有人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在他身后道:“这位朋友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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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江夏 第1084章 各寻出路(下)
米应吓得差点瘫软倒地,他以为遇到了盗匪,这两天治安不好,他也听说这两天治安不好,便想赶快回宫,就怕遇到匪人,没想到他怕什么就来什么。
米应战战兢兢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站着两名黑衣大汉,目光凌厉地盯着他,米应忽然想起,他出宫时好像就看见这两人了,难道他们一直盯着自己吗?
“两位壮士。有什么事吗?”米应声音哆嗦着问道。
“你可是宫中的宦官?”一人冷冷问道。
米应心中顿时升起一线希望,真正的盗匪可不会这样问自己,他们抢钱就走,还管自己是什么身份?他连连点头,“我正是!”
“那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米应大惊,“要去哪里?”
“不远,跟我们走就是了。”
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夹着他,用黑布蒙住了他的双眼,挟持着米应向不远处一条小巷走去,穿过小巷,来到西门附近的另一条街上,再进入一条小巷,很快便来到一扇大门前。
米应感觉有刀顶着自己腰,他一路都不敢吭声,直到此时,他才偷偷从蒙眼缝隙里抬头看了一眼,隐隐看见牌匾上写着‘酒馆’两个字,原来这里是一座酒馆。
但两名黑衣人并没有走正门,而是从旁门进了酒馆后院,一直将他带进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前,解开他的蒙眼布,将他推了进去。
房间里灯火通明,两边各站着两名黑衣大汉,中间坐着一名黑瘦男子,约五十余人,米应忽然觉得此人有点眼熟,他细一想,猛地想起来了,指着男子惊讶道:“你是。李参军!”
此人正是李孚,他的人一直盯着邺宫,准备抓一名宦官回来,没想到阴差阳错,将米应抓了回来,李孚见对方居然认识自己,他也打量一下,忽然大笑起来,“真是天意啊!既然把米总管给请来了。”
当年米应作为刘协的使者出使襄阳,正是李孚替他安排的路线,所以两人认识,米应忽然明白过来,他是被汉军抓住了,他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求李参军饶命!”
李孚摆摆手,让手下退下,这才对他冷冷道:“当年你可是答应过为汉王殿下效命,最后居然没有了消息,你也知道自己有罪吗?”
米应吓得眼泪鼻涕齐流,哀求道:“我没有忘记,只是我不知道怎么为殿下效力,所以这些年我都是懵懵懂懂过来。”
米应不敢说他曾为曹操效命,出卖了伏皇后,虽然最后曹操也一脚将他踢开,不再用他,但伏皇后之事却一直是他的心病,不过李孚也不知道这桩宫案是米应在暗中捣鬼,他也想起,自己确实也没有找过米应,也难怪他没有效力,根本没有任务,怎么效力?
李孚的语气也和缓了很多,摆手道:“米总管请坐吧!”
米应感觉到了李孚语气变化,还居然让自己坐下,他心中暗呼侥幸,便战战兢兢坐了下来,李孚是得到了长安的命令,令他详细了解现在天子刘协的近况。
由于曹操严禁官员去见刘协,刘协实际上就是变相被软禁了,从外人口中根本无从得知他的情况,李孚只能打宫中宦官的主意,这两天他一直派人埋伏在宫外,伺机抓一名宦官回来,没想到抓到之人竟然是米应,也真是天意了。
李孚心情大好,便笑眯眯问道:“米总管近况如何?”
米应叹息一声,“我虽然名义上还是三总管,但实际上连个大宦官都不如,带三名手下,专门负责给宫中清理秽物,说起来都让人伤心。”
李孚也有点惊讶,不解问道:“米总管怎么落魄到如此地步?”
米应咬牙道:“都是那个无情无义的瘟人,我伺候他近二十年,如今老了,却被他像狗一样的一脚踢开。”
李孚也听说过米应和天子刘协有暧昧关系,如今这个米应果然没有当年的俊俏了,只剩一身肥肉,脸上浮肿得像猪一样,难怪刘协开始厌恶他。
李孚点点头,“那现在如果汉王殿下要用你,你还愿意效力吗?”
米应跪倒在地,他激动得都快哭出声来,“愿意,我怎么会不愿意。”
李孚笑了笑,让他坐下,又问他道:“你可以随意出宫吗?”
米应摇摇头,“只有厨子可以出宫买食材,我和厨子的关系极好,今天他生病,我便戴了他的铜牌,替他出宫。”
“夜里出宫做什么?”李孚何等老辣,一下子便听出对方话中的语病。
米应呆了一下,他低下头,只得实话实说道:“不瞒李参军,我是出来卖烛台,我被宫中人骗赌,欠债累累,无奈之下,我只得偷宫中的物什出来卖钱,明天是结息之日,若不还利息,就要被宫中恶奴打死,可我现在只有五百钱,明天我怎么办?”
说到伤心处,米应几乎要哭了起来,李孚听得匪夷所思,半响,他感慨道:“天子之宫,竟然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什么天子,早没有人把他当天子看待了,若不是两个曹贵人,他恐怕连饭都吃不饱,我们私下里都叫他瘟人、废物,天下人谁不知道真正的汉室天子在长安。”
“那刘协也是这样认为吗?”
“他?”米应冷笑一声,“他恐怕恨不得要剥了汉王的皮,吃尽汉王之肉。”
“你正胡说什么?”李孚不悦地呵斥道。
米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把刘协的原话引用出来,吓得他又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李孚也知道他是无心之过,便对他道:“我或许可以帮你一把,但你必须要为汉王效力,我要你做什么,你不得有半点推迟,否则,我会将你千刀万剐!”
米应又是害怕,又是感激,眼泪鼻涕齐流,只砰砰磕头,李孚令道:“拿五十两黄金来!”
米应一呆,五十两黄金在邺都可值五万钱,他虽然很想要,但他知道,这么多黄金拿进宫去,必然会被那帮恶奴全部抢走,他低声道:“只要五两就够了。”
李孚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一向贪财的米宦官居然客气起来了,李孚笑道:“你可以用黄金买通一些人,为你以后执行任务方便,如果不够,我会再给你。”
“是!我明白了。”这时,米应忽然心念一转,他想到可以把黄金藏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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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繇的书房内,钟繇和陈群正对坐饮酒,小桌上摆了几盘小菜,旁边铜酒樽里温了两瓶酒,目前魏国依然在执行禁酒令,只是没有从前严厉了,很多高官都在家中饮酒。
钟繇府中也藏了十几瓶好酒,难得今天拿出来痛饮,陈群是荀彧之婿,虽然他不是曹植的派系,但他本人比较偏向曹植,正是在他的劝说之下,曹操才决定将曹植调回邺都,这件事使曹丕对他恨之入骨。
曹操的病重让陈群的心情也不太好,今晚多喝了几杯酒,他便有些失态了,他端起杯子酒一饮而尽,酒意熏熏道:“没想到魏公竟然病弱如此,我今天悄悄问了铜雀宫的御医,虽然他千般不肯,但最后拗不过我,只得向我暗示,魏公前次身体恢复,并非真正康复,只是一种回光返照,这次魏公再次苍老,时日恐怕已不久了。”
钟繇一惊,连忙问道:“这个‘不久’是指几时?”
“说不清楚,但我个人推断,最多也就一年吧!”
两人都不再说话,他们想到都是同一件事,一旦魏公去世,曹丕继位,他们会有好下场吗?这时,陈群叹口气问道:“钟公,你觉得三公子还有上位机会吗?”
钟繇摇摇头,“如果魏公身体康健,或许他还有希望,但魏公身体苍弱如斯,朝不保夕,他是绝不会再考虑立新继承人了,就算他再喜欢三公子,也不会做动摇国本之事。”
陈群默然无语,钟繇和荀攸是生死至交,和陈群的父亲陈纪交情也极深,而陈群又是荀家之婿,正是这两层关系,使钟繇对陈群尤其关心。
钟繇明白陈群的担忧,他是御史中丞,手中权势极重,一旦曹丕上位,第一个就要对陈群下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