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官人-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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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州境内,各村各县皆与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曲溪县和碧州、碧溪村一样,因有一条曲溪而得名。
溪水曲折蜿蜒,流经县中大街小巷,将小县城的小肚小腹连成一气,较之碧州更显灵动。
李权如碧州一样,沿溪而行。
曲溪风景不如碧江华美宽广,也不似碧州那般繁华,却胜在清雅怡情。多处地方李权都觉得似曾相识,就像是一个缩小的碧江。溪边一草一木,一缕吐新之柳亦无甚差别。
溪边一拐角处,溪水有平稳变得湍急,水花声声如清脆欢快的琴曲。边上拍拍柳絮如姑娘长发佛风。小情调的景致让李权驻足在此。
举目四望,对岸一间低矮木屋一颗苍然古槐一面粗布小旗。小旗随风飘动,上放一个“面”字若隐若现。
倒不是那个“面”字吸引李权,而是溪边小木屋让李权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那张朴素却又与截然不同的脸,想到了双眸子那凝望远方时的坚持和期许。
有了目标后,李权重新移动步子,饶了好大一圈才到了对岸,再到那间不起眼的面馆的门口。
低矮的小木屋上有枣红新漆,油光敞亮,门口三两张木桌长凳,桌上木盒中筷子三两双,桌角油渍已干,怕是没几人来此光顾。
一路找来就此处一家面馆,李权不想再走便端了张凳子坐下,取出筷子喊道:
“店家,来一碗小面。”
木屋中有声音传出:“不好意思,小店关了,面不卖了。”
还有生意上门不做的?
李权正疑惑,忽觉那声音有些耳熟,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天下口音相近的人何其多?李权也不在意,既然人家不做生意,自己再此也无意义。
李权起身正欲离开,木屋门忽然开了。
里面出来一人,花布头巾,米色布衣,灰色长裤,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穿着,但对方刚一出现在李权眼中,李权抬到一半的脚步瞬间停住,不可思议地张开嘴,一肚子的话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和李权一样,对方亦呆在了原地,背在肩上的包裹滑落,散在地上露出几粒碎银和衣物几件。
冥冥中自有天意,李权刚有所想便见到了所念之人,真不知是心念使然还是上天安排。
李权呆立很久,激动得声音发抖:“如……如花!”
一声“如花”让呆立的女子浑身一颤。
“如花!你怎么跑曲溪县来了?”李权喜上眉梢,的急不可耐地向对方靠近。
和李权的激动相反,如花却是一阵慌乱,十指紧扣,僵硬得不知该摆何种表情,但见李权向自己走来,如花一个转身,连掉在地上的包裹也不顾,径直回到屋中将房门紧闭。
“如花!你这是为何?”李权不解,接连敲门。
“李大人,你认错人了,民女不是如花。”
“你若不是如花怎知我是李大人?”李权气呼呼地吹着胡子。
“……”屋中再无回应。
一道薄薄的木门,挡不住李权对立面女子的感应,他甚至能想到如花正抵着门,心头小鹿乱窜有不知所措的模样。
“开门啊!如花你这是怎了?”
李权有些气恼,怎么说自己也跟如花经历过一场暴风雨,有过患难之情。而对方这些日子却都刻意躲着自己。
不管李权怎么说,如花在屋中怎么也不肯回应。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李权没有多说,而是一直在思考,思考这到底是为什么。
想了很久,李权有些明白了,再次开口道:
“如花,你是不是还担心那夜暴风雨下对我的承诺?你别多想,那根本是一句玩笑话,算不得真的。所以,如花你快开门吧,咱们不是朋友么?”
屋中慌乱地紧咬红唇的如花听到这话身形一顿,紧张之情渐渐平息。
李权说得不错,如花的心结就在于此,她所担心的便是雨夜之约,原以为是必死之局才胡乱答应了跟李权的约定。
现在听说那个约定不过一句玩笑话,心中担心自然消除,本该轻松,可不止怎的,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如花心头。
自己日日担心,夜夜记挂的约定竟是一句玩笑……
门板挡住的朴素脸颊挂上一丝自嘲的微笑,两行清泪不觉而下。
门外李权急得都快砸门而入了。
“nnD!怎么还不开门?”
李权又等了一会儿,见房门依旧紧闭,心想只要知道如花的住处就好,逼得太紧也是不好,决定先行离开,让如花好好缓口气。
李权有些沮丧,垂头耷耳地耳走在返回的路上。
没走几步,李权感觉有些不对。
如花出门为何要被包袱?生意也不做了,难道……
李权脸色一变,回身快步返回。
好在没有走远,回身片刻后远远看到木屋旁飘着的小旗时,就见如花背着包袱驻足门口犹豫不决。
“如花!”
隔着老远李权就大喊起来。
如花没想到李权去而复返,大惊之下又要回屋。
这次,李权没再给如花半点儿机会,提起内息,速度暴涨,瞬间就到了如花面前将其小手抓住!
“还想跑?!”
如花红着脸,倔强道:“你放开我!”
“不放!”
“放开!”
“不放!死都不放!”
“你再不放我告你轻薄!”
“嘿嘿,你去告啊!我就是县太爷。”
“无赖!流氓!牛皮糖!”
“哎,多叫几声听听。”
第246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了,算我怕了你,我不躲了好吧?”再见赫章牛皮脸,如花都不知自己是何心情,见到表情决然,最终只有无奈地妥协。{}
“什么叫不躲?我是要你不走。”
“走?我……我走哪儿去?”
如花本就慌张,再被李权似笑非笑地眼神一瞪,显得愈发慌乱。
“你是知道我来去曲溪县当县令,怕我遇到你,所以决定要离开吧。”
“我……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都跟你说了,那天夜里说的全当没有发生。”
如花拧着眉点了点头。
李权气恼:“那你还怕个什么?”
“我……我何时怕了?”
“几十岁的女人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这么倔?”
此话一出,李权就后悔了,细看如花,对方果真神色一暗,幽幽叹气:
“是啊!我都几十岁的老姑娘了,你为何还缠着我不放?”
红粉佳人,眼眉低垂,黯然神伤,哪个男人不心生怜意?
李权表情严肃,紧抓对方手臂手掌变得温柔了许多。
“傻丫头。女人就是美酒,只有经过时间发酵才能越发香醇。像如花这样的美酒只要品一品便会让人醉生梦死,不管别人怎样,反正我是如此。而且,三十芳华,正直女人风华正茂的年纪,应是骄傲得连花儿都自愧弗如的年纪,青春年华怎可平庸度过?他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自信,至少在我眼中,如花比我家夫人不输半点。”
李权之话,赞美之中不掩情意。轻柔牵手的动作暧味之意浓郁。
如花心跳急促,眼光四顾,空闲的小手轻柔地抚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此刻真如花儿一样美艳。
“李权,我……我真有这么好?”
“当然!”李权一拍胸脯,“句句发自肺腑,若有半句假话,甘受天雷加顶……”
一只温热的小手突然封住李权的嘴。
李权诧异地看着如花。如花低头,不敢与之对视,却是轻柔地摇头。
此间意思李权明了。
“轰隆!”
天空一声惊雷炸响,感觉就在两人头上。
李权被吓得一声冷汗,暗道这Tm是不是太灵了?老子刚刚发誓就打雷示警?
“这……”李权一脸的尴尬,被老天爷打脸的感受实在不怎么好。
如花掩嘴轻笑:“还说?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
“额……”李权标志性地挠挠头。
如花眼光轻瞥,落在那只抓着自己小手的大手上,没好气道:“还抓着人家干嘛?没有摸够?”
“哈哈!”李权打了个哈哈,“怎么会摸够?摸一辈子都不会厌。”
“牛皮糖!”如花缩回手,狠狠地给了那大手一巴掌,然后板着脸说道,“以后不准说这些,不然我立刻就走!”
“好嘞!”李权没脸没皮地应承下来。
“轰隆!”
天上又是一阵闷雷,细细的雨滴夹着冬末未落完的雪花落下,为单调的空气增添一些背景。
如花安静地伸出手,任雪花、雨点落在指尖:“下雨了,进屋坐坐吧?”
刚说出口,如花就后悔了,心想凭那牛皮糖的性子,就是自己不说,对方怕也要想着法子留下来。
果不出所料,回头看时,那牛皮糖扯着张老脸已笑眯眯地等在门口了。
……
……
木屋还是以前的木屋,除了房子新一点儿,里面的陈设都和小渡口的木屋如出一辙。唯一的变化就是屋中没有茶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面粉味儿和随处可见的白色。
窗台边的木桌上,擀面杖已被冲洗干净,上面看不到一点儿面粉。
李权眉头轻皱:“如花,现在你不必在躲着我,不用离开了吧?”
如花没有回答,静静地将包袱丢在床上,打开尘封的陶罐,抓出一把面粉洒在桌上。
看到如花的动作,李权悬着的心算是放松下来。
正欲说点儿什么,却听腹中“咕咕”一叫……
“你呀!”如花偷笑。
李权板着脸:“你还说,刚就是想来吃碗面的,结果你还不卖了。现在咋办?咱们的如花大老板倒是肯不肯煮碗面给咱填填肚子?”
如花为难:“你也看到了,我都没和面,哪儿来的面条?”
“现在和呗。我等着就行。”
如花犹豫片刻:“好吧,但时间仓促,来不及醒面,口味不好可别怪我。”
如花搬出家伙,穿上围裙,开始和面。
一切准备工作都没做,从和面到切面再到煮面,费了不少时间。李权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一碗面端上,如花还没来得及上汤头就被李权抢过手三下五除二吃个精光。
“如花,你可真能干。不但能晒茶叶,还会擀面、切面,我要是能把你娶回家就好了。”李权满意地拍拍肚皮,将碗递给如花,“再来一碗。”
“你又要胡说八道不是?”如花瞪一眼李权,没多说什么,接过碗又去煮面了。
一脸三碗下肚,李权终于是饱,拍拍肚皮笑道:“如花大老板,三碗面多少钱呀?”
如花白了一眼:“十两!要现银、整银!”
“啥?这么贵?你这面加了龙肉不是?”
“我加了真心!”一句话脱口而出,如花俏脸儿瞬间红了。
“原来是加了真心。”李权坏笑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银锭子,“那这十两值了。”
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摆在两人之间。
一时间,两人似乎都回到了那个小渡口,那间小茶摊。
正因这银锭,两人才结缘。如今再见银锭摆在面前不禁感叹时间飞逝,晃眼就已半年,而起更重要的是,两人只见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关系……
如花神情恍惚。
回想当时,自己还每日守在渡口,看江水,看旭阳,看远方。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忘记了那每日渡口边的守候,心中所念却成了这个让自己惊慌,让自己逃避的人。
“收起你的臭钱!”
如花将银锭丢回李权怀里嗔怪道。
似曾相识的情景也勾起了李权美好的回忆。
回忆是美好的,尤其是互生情愫的男女之间,点点回忆便会成为浓浓的情意。
如花的朴实自然和不做作是吸引李权的地方,就是这个嗔怪而又大胆的动作,没有小女人的忸怩,让李权心跳加速,不受控制地抓住对方小手猛地将其拉入怀中。
坏坏的眼神深处是似水柔情。
“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那一次也是砸在我的胸口,那一次可把我胸口砸得生疼。”
“你放开我。”
李权不理:“问你记不记得?”
如花无奈,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对方:“记得。”
“这一次咱们的如花老板好像没怎么用力?是变温柔了还是舍不得把我砸痛了?”
“你你你……你别胡说。”如花的声音有气无力,感觉一个心都快跳出来,因为她能感受那眼神深处的意味。
这种感觉让如花沉迷,同时又让她害怕,害怕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和初衷因为这个男人而改变。
“你再说我就走了。”
“好好好,不说了。你教我做面条可以吧?”李权见差不多了,依言松手。
如花奇道:“你一个大男人学什么做面?”
“有什么不能学?外面风雨交加,在这屋中不学做面难道咱们继续回忆过往?”
如花一惊,她可不想在陷入刚才境地,赶紧应承:
“好好好,我教便是。”
……
……
屋外的雨夹雪没持续太久,雪花还在半空,便在春风中化为了水露成为了万千雨点中的一员。
淅沥沥的雨纷乱着,不知是春雨还是冬水,寒冷中带有一丝活力,打湿了木屋外“面”字小旗。囤积的雨露汇集,沿着房檐滴下,落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