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5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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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军事理论上的冲突。
范仲淹军事思想保守,修城乃是范仲淹的终极战术,宁肯将汗水洒在修建寨堡上,也不愿将血水流在野外与西夏人打群架上。但韩琦军事思想激进,修寨堡是不错,可修一个得守一个。
那来的那么多兵士防守?要么分散防守,若分散防守,兵力微薄,那不是守城,是送给西夏人的美食。若集中,就不能防守太多的堡寨。唯一办法便是战,御敌于国外之门,利用宋朝庞大的军队与经济,将西夏人活活磨死。好水川之败后,韩琦依然没有放弃这种想法,虽败,但在任福反击下,西夏死的人同样不少。
后来因为范仲淹伟大的人格,多是认同褒扬范仲淹做法,其实不对的,修寨堡十分被动,战才是主要目标。但韩琦轻视武人,使他在军事上建树不多,发言权没有范仲淹的大。
郑朗的做法颇让人费解,是战,但战于国外之内,很少出击,战后还是以修堡寨为主。但这个堡寨是层层推进式的,比如现在泾原路,兵力集中在一二线,三四线兵力渐少,再杂以大量骑兵,以便使各个堡寨保持充足的兵力防御。同时又弄出一个古怪的联防制度,在堡寨防御下再杂以蚕式防守。
可实际郑朗做法依然与韩琦很相似,以消灭敌人有生兵源为目标,防御是第二位,兼攻兼防,攻摆在首位。
这三个人做法,影响了许多人,有人认为以防为主,攻为辅,有人以攻为主,防为辅。附从郑朗主要是几个善长谋略的武将,文臣很难看到郑朗军事理论的全貌,于是在韩与范之间做选择。
尹洙偏向于韩琦,郑戬偏向于范仲淹。因此修水洛城,通达秦渭与秦德大道,震慑吐蕃,是好事,大力支持。尹洙却认为泾原路其实兵力也不多,本来精兵猛将,再多次轮换后,除当地蕃兵外,实际战斗力在削减。对吐蕃与生羌必须以拉拢为主,不能惹起事端,而使大家一致对付西夏人。且修建后必须分兵水洛城,使前线兵力摊薄。
一笔烂账,郑朗都算不清楚。
种种想法与误解结合在一起,韩琦便写了这份奏折。
赵祯下诏书,着下面停止兴修水洛城。
得到诏书,尹洙对刘沪说道:“刘沪,不准再修了。”
刘沪你就别休呗,然而刘沪不甘心,他向郑戬将事情会报,郑戬一听牛劲上来,打狗还得看主人面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是我亲自上书主修建的工程,为什么你韩琦要好好的来插一脚。
先是派佐郎董士廉助役,对刘沪暗示,你尽管修,后面有我罩着,至于诏书,见鬼去吧。看看韩郑范三人在西北违背了多少诏书,还不照样做了三副相?两人主持新政,一人深得皇帝宠信。没事,尽管修。又对尹洙警告,这个水洛城俺接手了,你小子别要罗嗦。
官大一级压死人,此时郑戬在范仲淹的推荐下,为永兴军都部署,兼知永兴军复兼四路都部署,也就是修不修城是他的权利管辖范围。然后复上书说刘沪已经兴役,水洛城快修建完工,这时停工来不及。
如果韩琦是范仲淹,肚量大,也会安然无事,但他怎么可能拥有范仲淹的肚量,气得快要发疯,加上这时候君子党十分得势,继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尽管有滕宗谅之案,但他与范仲淹原先一样,认为这是皇帝小心眼发作,公报私仇,并没有引起警觉。输掉了水洛城,这个老大也别想了。想做老大,必须赢掉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苦思冥想之下,想出一个办法,没有说其他,而是给赵祯提了一个醒。现在不打仗了,战时的一些措施还继续保留吗?比如永兴军部署兼知永兴军兼知四路都部署,这可是战争时都没有设立的官职。为什么还要保留?快撤吧,不然整成一个超级大的唐朝节度使。
为什么范仲淹提出这项职务,包括变法失败后,他一心想去河北,是有用意的。虽说宋朝军权无限的分而治之,但因为战争,设置了一些都部署兼经略安抚招讨使的特例职位,已经使军政财权利集中。说句不中听的,实际就等于是唐朝的节度使,只不过统领的是文臣,是汉人,不是胡人,不是武将,弊端在下降,而益处更多。
设立后,显出许多好处,并且还是郑朗提出来的,等于一个得力大臣会支持。于是范仲淹想保留这些职位,一是应防万一,模不准未来会不会发生战争,保留这些职位,若是继续战争,能迅速使缘边地区进入战争状态备战。二是虽说军权分治,因为数州府军政财权合一,谁掌控都是一个实权派,会严重影响朝堂。更能使权利集中在改革派,是改革派,革新派,他不会认为是君子党派,使改革得以顺利实施。
韩琦弄了这个小动作,使郑戬权利削减,等于是削弱君党的实力。范仲淹被韩琦弄得很苦逼,想管,可是另一件事又让他分了心。
京城很安宁,在郑朗悄无声息组织下,再也不象史上那样,许多百姓又冻又饿,逼得赵祯下旨让三司置办榷场,出售平价米谷与柴炭济民。这等于是在替范仲淹解压,使他专心于改革。
然而燕度在陕西揪着滕宗谅不放手,又上书说朝廷派中使前来查贪墨事宜,滕宗谅居然将账薄焚之一炬,乃是开国以来未有之事。臣又查问诸吏,然滕宗谅又多次派人阻止威胁臣等查问,请朝廷准许我将他押进大牢刑问。
查到现在,许多账目已经查清楚,仅有数千贯经费来历不明,大约是招待那些文人墨客了。数千贯,对于宋朝来说,还是贪墨吗?况且也不是装进自己口袋,顶多只能说是用的不是地方。于是改口,揪着滕宗谅烧账册一事。
郑戬此事做得不经大脑,居然让人一挑拨,将滕宗谅揭发。滕宗谅此事也不经大脑,郑朗与范仲淹、韩琦嚣张乃是有嚣张的本钱,你滕宗谅是何许人哉?
即便韩范郑三人,也未必敢当着中使的面,将账册焚烧。再嚣张,也不能嚣张到这地步。
范仲淹一看昏了,不进大牢还好,一进牢狱用刑,是文臣,不是武将,有几人能忍得了刑讯拷打,当年狄仁杰关进大牢后,迫于刑具,乖乖供认子虚乌有的罪状,幸得机灵,托其子带书于武则天,才免遭一劫。而且也有祖宗法,不杀士大夫,刑也不上士大夫,这样做是不好
不管韩琦,先将他放在一边,将滕宗谅问题了结,再次上书替滕宗谅辨解。言语说得很悲切,赵祯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也怕燕度在下面做出过份的事,开一个不好的先例,于是降滕宗谅为祠部员外郎知虢州,余职如故。
这样的处罚让许多人心中不满。
费了多大的周折,居然还是知虢州,虢州不是上州,但在京畿附近,随时可以升迁,等于没有处罚嘛。
御史中丞王拱辰终于再度出手,上书道,赏罚者,所以朝廷号令天下也。此柄一失,善恶不足以惩劝,今滕宗谅在边,盗用公使钱,不俟具狱,止削一官,皆以为朝廷处罚太轻,未合至公。张亢与狄青等人本列武臣,不知朝廷大意,不能督促太过,臣不复言。
说给郑朗听的,俺们搞的是范仲淹,张亢与狄青都是你力保的人,俺们不会搞他,但你也不进来掺合。为了怕郑朗掺杂,居然颠倒黑白,说张亢是武臣。不要弄错了,人家同样也是进士出身,非是贾昌朝,乃是同进士。
无所谓,现在朝堂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颠倒黑白。
又说,然宗谅不然,事既发,乃将所支文历,悉数焚去,原心揣情,慢忽朝廷,非亢青等人之比。臣所以不避而固争,是担心来者相效,而陛下之法遂废矣。臣明天更不敢入朝,请陛下责降臣一个小郡,以戒臣妄言。
这说得恶心人么?
你是御史中丞,言臣的头号大佬,不要说滕宗谅是中级官员,就是当朝宰相,你也有权利照常炮轰。仅是一篇委婉得不能再委婉的奏折,便要责降到一个小州当知州。为何?难道范仲淹真是吃人的老虎?
五百零二章 老大(三)
王拱辰“说话算话”,上完此奏,向御史台告假,真的呆在家中,坐待朝廷发旨贬官。
范仲淹气得无语,王拱辰,你太无耻了,不能无耻到这地步。但他还不能说,难不成派人强行将王拱辰从家中拖出来,拳打脚踢一顿,强迫他去御史台上班?
老大上书如此悲情,做小弟的不出来么?
李京接着上奏,滕宗谅在庆州所为不法,而朝廷止降一官,移知虢州,近闻兴元府西县又奏,宗谅差兵百八十七人,以驴车四十两,载茶百余笼出引,逐处不得收税,宗谅职在近侍,而乱法太甚,仍虑昨来推劾状中,犹未及贩茶一事,宜夺天章阁待制,以惩墨之人,等等。
这个问题有些大了,郑朗刻意说过之类的事,滕宗谅犯下私用军卒之罪,用军权与职权经商谋利之罪,也是新政所怦击的一些不良官吏做法范畴。为什么到现在才抛出来,恐怕燕度早就查出,但不说,得一步步来,当作底牌,将滕宗谅一步步拍死弄臭。这才是滕宗谅从庆州贬知凤翔府,再贬知虢州的原因,还要贬······
并且这些人很机灵,滕宗谅从原州后转到庆州,于是多抓住滕宗谅在庆州的不法事作文章,原州除挪用公用钱外,几乎不问。不然最后能将郑朗逼进君子党的行列,得不偿失。
做得很聪明,郑朗不想招惹人,但招惹了郑朗,想郑朗垂手待毙,那也是不可能的。他怕麻烦,于是避免麻烦,减少麻烦,可麻烦临上门,不会逃避。
不招惹自己,郑朗继续看好戏。最可悲的是滕宗谅这个人很傲气,在泾原路时郑朗与他不是很感冒,他也没有多尊重郑朗,因为郑朗岁数太小,来往不多。相反,他作为郑朗下属,与临近的范仲淹来往密切,包括招抚灭藏三部,各种配合,除了几次大规模战役,那是三路联手发动的,听从指挥。平时生生地将原州差一点变成环庆路的管辖范围。
郑朗看出来,未说。
范仲淹节气高洁,根本就没有注意。
所以燕度等人恶搞滕宗谅,只要不牵扯郑朗,郑朗默不吭声。傻不成?
御史台开始与范仲淹对掐,你是好心,想国家变好,但你终是参知政事,搞得朝堂象你范氏堂一样。别忘记了,你上面还有皇帝,还有东西两府首相,还有数位参知政事!
王拱辰在家中休息,养精蓄锐,御史台御史们不是这样想,认为老大受委屈了,越休息,御史台言臣掐得越狠。赵祯一看火候终于到了。这才是他想要的。
不然下去,朝堂真成为君子们的天下。
后人认为赵祯不好,没有给范仲淹机会。赵祯是不好,急于求成,然而君子党们错误更多。一开始赵祯是给范仲淹无限支持的,包括权利。现在朝堂上几个大佬,按资历,按能力,按年龄,按政绩,不论从那一处排,也排不到范仲淹。除了按德操排,那么如同郑朗所言,林和靖岂不是最佳首相?让林和靖当首相?
晕了,在朝堂上养一群白鹤,在中书省种无数梅花,政务太俗,各地奏章烧掉吧,以免污我清白。大宋不要多,五年就会亡国。
然而君子党的党同伐己,让那一个人君不心寒?后来党争开始,可带来什么后果?赵祯会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这也是郑朗最佩服的地方,在赵祯手中党争很危险的,可因为他的种种手腕,悄无声息控制了它的危害。除执政之初,后来根本就没有看到朋党的印记。
特地来到御史台,派人将王拱辰从家中请来,对他说道:“言事官第自振职,不能以朝廷未行为而自己沮丧,动辄请解官去以博取直名,自今天起当言事者,宜力陈无避。”
说得也不错,言臣论事很正常,但听不听在朝廷,在朕,不能不听动不动就罢官。后面还有一句呢,言事力陈无避。你尽管说,不用怕。让王拱辰说,能说出什么来?
王拱辰大喜,伏拜谢恩。
他要的得到了。
赵祯下旨,再贬滕宗谅知岳州,原岳州知州杨畋迁殿中丞提点本路刑狱,配合狄青剿匪。
赵祯在御史台说的话不是隐秘事,传入范仲淹耳朵里,范仲淹后悔莫及,对郑朗悄声说道:“行知,悔不该不听你言。”
郑朗提醒过,不能这样玩,赵祉之所以打悳压滕宗谅,仅是想释放一个信号,不问何人,皆在陟黜范围,不仅君子党的敌人,也包括君子党的人。顺带着敲打君子党的肆无忌惮。
可是范仲淹一门心思抱定着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硬是半步不让,力保好友官位不失,名节不污,反而使滕宗谅下场更惨。
“希文兄,孤阴不长,孤阳不生,阳到了极点便是亢龙有悔。这是夫子编著易经第一卦乾卦重要一句话,希文兄可思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