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1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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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难,是必须的,如履薄冰,才不会让人找到话柄。否则几年后,会有人盯着鸡蛋壳找蛋缝。”
崔娴银铃般的大笑,这个比喻也妙。
王安石很无言,老师说得很有理,万事才开一个头呢,老师做得就很好了,赈寡孤,济贫困,化纠纷,宣德化。不到一月时间,太平州上下百姓对老师交口称赞。
但最锋利的两手还没有亮出来呢。
这就是政绩,普通的政绩官员不会眼红,若是政绩突出到一定地步,眼红的官员必然很多,朝堂里的官员总体来说不算太坏,可范讽那样的官员也有不少。
小心是必须的。
搭建起来很快,几天过去,转眼间十座凉棚全部搭好。
衙役们将织机抬出来,也是太平州一件盛事,上下官员一起出动,跟在织机后面,出了城外。
很早就有百姓在等待了。
命令前几天已经下达,张贴于三县县城门口,或者县衙外,无奈啊,芜湖繁昌二县连城门都找不到,只好往县衙门口张贴。
赵通判说道:“郑知州,此举会使太平州无数人家生活得以改善。”
现在百姓生活很简单,一个粮食一个纺织。江南的纺织业远不如北方,苏杭的纺织品与北方相比,都次了一筹,更不用说太平州的纺织业。好的青州绢每匹在东京城能卖两缗钱以上,太平州的生丝每匹不足一缗钱。若在当地收购,好的一匹不足七百文,差的仅在五百文。
若将太平州整体纺织技术拉动上去,不要多,每匹能卖到一缗到一缗半钱,多少人家有了生路!
这是大善政。
然后敬佩的看着郑朗,有志不在年高,前几天德化一行,自己还以为这对小夫妻在做伪呢。
就是做伪做成这种地步,也够了。
“赵通判,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来学的妇女会很多,教的必然会不细,想一下子提高织艺,不大可能。不过明年我还会让她们过来,连教上两到三年,到那时候,太平州织艺才能整体上去。”
已经很不错了,赵通判说道:“郑知州,你来到太平州,是太平州百姓的造化。”
“不能夸,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什么时间我离开太平州,什么时候才能下结论。”
“郑大夫,我有一不解。”严荣说道。
“何不解?”
“江南本来桑麻业产量比北方高,一旦技艺跟上去,北方百姓怎么办?”
“咦,你过来。”
小胖子走过来,郑朗看了看他的头道:“你不但胖,而且越长越高,以后难道想让我仰望你?”
“等我长大,比大夫高,见了大夫就低着头。”
诸人看着这个憨厚的小胖子,一起笑起来。可郑朗却是很欣慰,因为小胖子这句话说出来可了不得。甚至放在原来真实的历史上,就是针对王安石所谓开源来着。
全国经济比如一块蛋糕,若干人吃,有的人吃饱了,有的必然饿着。王安石变法,是以伤害大地主大官僚的利益为主,伤害贫困百姓利益为辅,中饱国家的改革,因此必然失败。
这句话自三个小三子嘴中说出来不以为奇,但从严荣嘴中说出来,很是不易。
郑朗微微一笑道,说蛋糕大家不懂的,但包子馒头大家全吃过,道:“比如一个馒头,几个人吃,这个人吃好了,另一个人必然没有吃好,你说的对不对?”
小胖子点点头。
“那么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呢,比如这个馒头本身只有一斤重,如果将它做大,做成两斤重三斤重的大馒头,那么这个人吃好了,另外一个人有没有的吃?”
“这有的。”
“慢慢来,我们还小。”
一干官吏惭愧无比的低下头。这个小字,很碜人……
郑朗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瞅了瞅东方。
太平州条件很好的,可论前景,仍然不及东方海边那十几个州,无论那一个州,若发展起来,也远胜过太平州十倍二十倍,只是一直没有人注意。
到了城外,崔娴已将几个织女带出来。
人多,崔娴为避嫌,用黑纱做了半个面罩,从眼睛下面将脸蒙起来。
郑朗道:“不用。”
崔娴不听。
郑朗只好由她,人是多了,不是走路,走过去就算了,成天呆在那个竹棚里面,观者如山,是有些不大雅观。然而人美也爱美,仅是一个面罩,崔娴偏偏在上面绣了几朵牡丹花,还有一些黑色缠枝纹,让郑朗哭笑不得。
看到她绣,江杏儿与四儿学着,也各自绣了一个面罩,戴在脸上。
远远的就看到了这三个蒙面女郎显眼的站在诸女中间,郑朗又无奈的笑了一下。
另外悬挂着一些布帛,不多,每样仅几尺,做标本的。有绫、罗、锦、绢、绵、纱、刻丝、刺绣、丝、丝线,丝与丝线是太平州的特产,但此丝与丝线非是彼丝与丝线,远比太平州出产的丝做工精良。
这些织女都是出身于皇宫的织作女,从全国选拨而来织工最精良的女工,又是崔娴挑了一下,挑手艺最好的织女过来的。那一个织女的手艺,也能在太平州成为翘楚。宋代还有其他一些纺织品,已非这几名织女所拿长,没有她们的样品,也没有陈列出来。
家中几个箱子里还有一些样品,是裙、衣、衫、袍、襦、帕、巾、袜、被、帘、幔以及刻丝画,也就是成熟作品,暂时没有拿出来。爬未学好之前,学走没有用。
这些织品正是出自这些织女之手,甚至崔娴与江杏儿做的女红,一一挂着棚边绳子上,引来一片惊叹声。举行了简单的仪式,对此郑朗很马虎,有这个钱,不如多救济几个贫困百姓,纯粹是浪费。
放了一些鞭炮,织机抬进去,传授开始。
观者有男有女,但外面有两个衙役看守着,只放妇女们进入凉棚,以免伤风化。本来纺织就是女子的活,一个大男人跑进去算什么?
人多,四儿织艺稍次,自告奋勇站出来维护秩序,笨拙的指挥着进棚学艺的妇人们,站好队,先观摩,观摩后再坐在织机上轮流亲手学习,崔娴与江杏儿不停巡梭指导。
人还是太多,天又热,于是三女不停的用手帕擦着汗。
这让观者很感动。
人群中两个学子说着话:“仅吏治,做到尽头了。”
“吕兄台,恐怕难的是下一任知州。”
两个学子皆窃窃笑了起来。
休说下一任知州,整个宋朝,象小状元这对夫妇那样治理管辖境内的也找不出几个。
就是有这个心,也无这个力啊。
然后二人又艳羡的看着郑朗身边的四个学生,吕兄台拉了一下岁数稍小的学子,用一口扬州话说道:“邵兄台,我们还是走吧,说不定郑状元这几个学生,我们下一届科考就会撞上其中的一到两位。”
明年是不会省试了,听说朝廷正在谋划以后科考改成三年一考,到时候太平州新知州四位学生中,吕公著与司马光岁数逼近及冠之期,必然参加科考。
两人都很自负,可以在考场上与他们一决长短。
但是他们疏忽了一件事,科考是其一,吏治与做官之道也是其一,科考是扣开进入官场的大门,后面两点才是官场高升的法则。能在科考上战胜吕公著与司马光,仕途上能战胜经郑朗精心调教过的吕公著与司马光吗?
说完后两人上船,此次前来太平州是听说了碑赋之事,刻意从扬州与丹阳赶到太平州会合,一道拓郑朗字的。
观者太多,两人一来一去,无人注意。
他们的小船刚离开,另外一艘大船驶到太平州的码头。郑朗看了看,带着诸位官员回去。这是妇人的活,崔娴安排足够了,自己不便插手。
刚到州衙,吕三叔来到公堂,对他禀报:“江宁来人了。”
“好啊。”正等着他们。
来的人很多,让王益帮忙,从江宁请一个落第的举子,若不想再参加省试考的,过来帮助自己,但条件有一些高,必须精明强干,最好是官宦子弟,这样有一定的官场经验,或者能对官场有一些认识,岁数不能太大,若成了老者跟在自己后面不大灵活,等培养起来,都走不动路了,那才糟糕透顶。也不能太小,太小就会毛躁。
最好象吕三叔这样,四十岁左右上下,有一定经验,子女长大成人,不必有后顾之忧,做事也到了稳重时候。
另外两个人条件稍低一些,只要人精明忠心,身手好就行了,做护卫的。但考虑到江南水多,附注的条件是必须有一身好水性。
同行的还有六十几个各行各业的工匠,那不算,一个月后事一了,全部让他们回江宁。
回到家中,家中没有其他人了,只有四个学生在读书,杨九斤在做护卫,他弟弟与丁胜以及几个小婢赶到竹棚那边看热闹去了,顺便隐在暗中做保护。
客厅里,四个学生正在与一个少女对眼睛。
郑朗也好奇地看着这个少女,问道:“你怎么来啦?”
又看了看客人,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跟娘娘来的。”
屋子中间坐着几位客人,两个大汉,大约就是王益替他请的护卫,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文士,长得很清瘦,大约就是王益替他请的管事,并且带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妇人。郑朗也不反对,不象吕三叔,仅是保护吕公著,三两年吕公著成长起来,他就要带吕公著回去的。这个文士有可能要陪伴他很长时间的,带一个家眷过来,合乎情理。是人,总有七情六欲。
但这个妇人与这个少女象极了。
于是有此说。
少女胀红了脸,妇人脸也一红,道:“郑知州,你误会了,我是大姐,她是我十妹。”
正是在临江寺碰到的那对魏家姐妹中的大波妹。
“十妹啊。”
“哼,我有七个姐姐,那一天是我五姐。”魏十娘得意的皱着小鼻子。
“七个姐姐啊,”郑朗脸上冒黑汗,一家姐妹兄弟十个,对他来说好遥远。然后看着文士,文士道:“在下名叫施从光,字去云,江宁人氏,大中祥符八年举子,家父乃苏州观察支使,在家排行为三,今年四十有一,乃是王通判邀请我过来的。”
自报门楣,出身、年龄、籍贯、家庭背景、功名,都让郑朗很满意。
“见过施三郎。”
“不敢。”说完后,施从光将王益写的推荐信从怀中拿出来。
打开后看了看,不但介绍了施从光,还介绍了那两个护卫,一个叫王直,一个叫王原,身手好,好到什么地步,对此郑朗不了解,他对武术是一个门外汉,也有一身好水性,能在长江游一个来回。
江宁北边的长江不算很宽,可比后世要略宽一些,一个来回有可能近两公里,也许江南有此水性的人大有人在,可也让郑朗感谢满意了。至少四儿再站在船头上作呆鸟飞翔状,郑朗不会害怕她掉下长江无人解救。
至于这个魏十娘,在家宠爱惯了,胡作非为算不上,然而耐不住,听到大姐夫要来太平州,又好奇地跟了过来。施从光与魏大娘子无可奈何,磨不过她,只好将她带来。
以后都是一家人,不作伪,略寒喧几句后,郑朗说正事,道:“施三郎,你立即带着王直与杨九斤与工匠去芜湖。”
“去芜湖?”
“有可能秋后,我会做一些举措,在这之前,我必须将太平州一个毒瘤割除。芜湖你们这一行犹关重要。”
第二百二十四章 割(二)
第二百二十四章割(二)
郑朗冲吕三叔使了一个眼色,吕三叔会意,从前面书房里抱来一叠图纸。
没有打开它们,郑郎又说道:“今天说的事情很重要,你们谁认为自己不能将我所说的保密住,请暂且回避一下,否则坏了我的大事,那么我会不顾君子作风,以后穷尽我的智慧,对他报复。”
说着,用眼睛盯着大波妹。
别的人不怕,就怕这个大波妹。
“状元,妾不会说的,”魏十娘挺了挺**,让郑朗很无言,这么小的块头,干嘛长着那么两坨超大的大“肥肉”。
没有再说,自己说得慎重,有她姐姐在场,以后定会约束。
其实也不要紧,只要一个月后,真相揭开,无论是圩的事,或者临江寺的事,皆没有问题了。
要保密,也就是这一个月时间。
郑朗将图纸打开,指着第一幅草图说道:“施三郎,你到芜湖后,与王直、杨九斤也将工匠看好,封锁死,仅一个月时间,其他的工程不急,但必须将它建造好。”
这些草图全部用石炭画的素描,非中国画。
力求逼真,每幅器物又分成了四幅画,正面、两个侧面、反面。但是魏十娘叫了起来:“怎么会?”
“十妹,不得无理。”
“也无妨,打一个比喻你就懂了。”
没有出发之前,郑朗也要让施从光清楚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