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第6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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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知道,不论是嗣源还是嗣昭,他们对你来说,都还太嫩了些,哪怕你们其实年纪相差并不太大。若是克用在。也许沙陀还能保持独立,但克用既死,沙陀老一代的将领几乎都死了。剩下嗣源嗣昭这些年青一辈,如今沙陀又是接连新败之后,以他们的资历威望,绝对抗不了你。更何况,我知道。克用的死讯一传过去,沙陀肯定还要经历一场内讧。”
“为何这么肯定?”
“你不要忘记,我曾是沙陀的可贺敦,曾是他们的王后。我知道沙陀人,弱肉强食,尊崇强者。先前克用只是失踪,因此嗣源和嗣昭都能暂时统领一部。可克用死讯传出后,哪怕嗣昭也许愿意支持嗣源做新的沙陀王。可嗣昭下面的那些将领也不会甘心的。到那个时候,嗣昭和嗣源都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可到头来,他们内斗只会最终便宜了你。”
刘芸娘脸上带着一抹苦笑,还有一抹无奈。她的夫君曾经一意要带领沙陀族建立自己的王国,为此而奋斗,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顽强爬起。现在。他死了,沙陀人也终将再次坠入尘埃。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在击败沙陀族后,能够给予他们五部族那样的待遇。你可以收编同化他们,但请不要灭掉他们。”对刘氏来说,沙陀族的延续,也许就是丈夫李克用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点存在证明了。
“若是由你出面写信给李嗣源和李嗣昭,出面调结,难道也无法避免你说的内讧吗?”李璟心中还是有些惊讶她能如此平淡的和他谈论这么重要和严肃的事情。
“你见过草原上的狼群吗?”她回道,“在草原上,每个狼群都必然有一只头狼。若头狼死去,狼群中最雄壮的狼就会角逐这个空缺的头狼位置。而要想获得这个位置,必须经历一次惨烈的角斗撕杀,只有最强壮者才能脱熲而出,成为新的头狼。沙陀族,其实就是一大群狼,强者为尊。”
李璟明白刘氏的话,沙陀人确实是一群狼,而且他们比草原狼更复杂。李克用是原来的头狼,现在死了。剩下的狼群中,李嗣昭和李嗣源最强壮,最有希望继承这个头狼位置。不过,李嗣昭也许愿意承认和支持李嗣源直接继承头狼位置,但他手下的那几万人马,却并不愿意接受这种结果。因为在当初李嗣源出任大统领一职时,他们都没有支持李嗣源,因此,他们从那时起就不再是李嗣源的人。而当李嗣昭出任大同军节度使时,李嗣源这一方的集团,也同样更加不信任易州军这一集团。
李嗣昭虽然是易州沙陀兵的头,但他资历太浅,还无法做到对他这个集团一言而决。若李嗣昭不肯出头与李嗣源争夺这个头狼位置,为大家争取更大的利益,那么李嗣昭最后肯定会被抛弃,然后他们会推出新的头狼来与李嗣源争夺最后整个沙陀狼族的头狼位置。
一切,都是利益使然。而显然,刘芸娘这个女流,却很清楚的看清了事务的本质。
甚至因此看到了更远,沙陀必然内讧,而内讧的结果就是本来就元气大伤的沙陀族会雪上加霜,而李璟这只猛虎本来就对沙陀虎视眈眈,他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现在刘氏说出这一切,请求的就是一个为沙陀延续最后一点元气的希望。
李璟并没有马上答应她。
“夫人你也知道,沙陀相当危险,哪怕他们再衰弱,可一旦打蛇不死,他们很快就能卷土重来。若是我现在马上答应你保存他们,你也不会相信于我。我现在只能说,若是沙陀人最后能够臣服于我,那我也许可以保存他们。若是他们真的一心要与我对抗,那我不可能养虎为患。”
刘芸娘低垂头,长叹了一口气。许多事情,她都无力改变。
“夫人,你还是多想想接下来的生活吧。你还年青,过些时日,待你的悲伤平复,或许可以再考虑一下将来的打算。”
“我只是一个丧夫的寡妇,残花败柳之身而已。”她疲惫的浅笑,回答道:“我既非出身名门大族,也非能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反而喜欢舞刀弄剑,而且现在还带着一个两个孩子在身边。可偏偏有许多男人却还趋之若鹜,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夫人难道不打算再找个人 ?'…'”李璟有些被当面戳破谎言的尴尬,他知道她那句话的意思。那些看上刘氏的人,并非看中她的人品,也非看中她的相貌,甚至不是看中她的身世。他们看中她的,只不过是她的那个身份:沙陀族长、晋王李克用的遗孀,一个曾统领千军的奇特女子。
“我也希望能找个体贴可靠的男人依靠。”刘芸娘回答,“然后,就我这样的条件,又有几个男人会真心想娶我这个人 ?'…'况且,经历过与克用的那几年,一般的男人我也并看不上。”
“我也看不上吗?”李璟突然脱口而出,话出口,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但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了。他只好强装笑颜,假似淡定。
“若殿下真能看上我,我倒没什么不愿意的。说实话,殿下可是无数少女心中的梦中情郎。”刘氏怔了一下后,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眼神中闪过几丝慌乱,双手在袖中紧紧捏着,然后轻笑一声回答道。只不过,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她这个看似玩笑般的回答,语气却比平常快了几分,高了几度,而且这句话虽似玩笑,可以两人的身份而言,并不合适,说出来,反倒是有些像是在调情了。
李璟也没料到刘芸娘会回了这么一句,一时怔怔的看着她。
两双眼睛,四目相对,一股尴尬却又带着暧昧意味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第816章 孤家寡人
“陛下,该翻牌子了。”
深夜的成都行宫西暖阁,天子李儇手抚额头,对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请粮请饷折子头痛万分,以至于连时间到了半夜都不知觉。李儇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宠幸过皇宫的女人们了,这个情况让田令孜等近侍太监们担忧不已。一旦皇帝开始不去走马击球,射箭打猎,也不再宠幸女人,沉眠酒色之中,反而整天对面着一堆堆的国事奏折,与之相伴的全是些文臣宿老,那这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对于他们这些太监来说,就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田令孜密切掌握着皇帝的一举一动,皇帝年纪渐大后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发奋图强,想要做一个伟大的君王。只不过后来随着黄巢攻入洛阳、长安,而他寄之于希望的高骈、周宝、李璟、李克用这些大将的跋扈表现,严重的打击到了这个少年天子的心。怆惶撤到成都之后,天子便开始沉沦,整日里悲观万分,总以为黄巢会很快打进西川,因此每天沉眠酒色之中,以此麻弊自己。
现在皇帝这个宵衣旰食的样子,田令孜已经很陌生了。
而且,皇帝的这个样子,还让他隐隐有些恐惧。
田令孜在一旁点好檀香,屏退几个近侍宫女,对着李儇低声道:“万岁,得保重龙体。你好些天没翻过牌子了,这样下去可不好。老臣等还盼望着陛下能多生子嗣,兴旺皇族呢。”
退入成都之后,田令孜原本见天子沉沦,不免越发轻视这个天子。成都行在朝廷的大小事务,几乎由他一言而决。特别是西川的三个节度使都是他安插的心腹,其中西川节度使又是他的亲哥陈敬瑄。此外。原来的神策军名存实亡,虽然让田令孜损失惨重,可重建神策十军百都之后,他却成功的把西门思恭、杨复恭等大宦官排除在了这支新军之外。
不过今天晚上,他突然急急的赶来面见皇帝,除了天子又勤奋起来外,更重要的还是他新得到的奏报。
“阿父。李璟可有奏报送达?”李儇抬头望,目光中充满期望。
前段时间,就在黄巢无人可挡,贼势嚣张冲天之际,手握重兵的东方霸主秦王李璟,突然发檄文各镇。号召天下各镇出兵讨伐黄巢,一起勤王。李璟的这道檄文传出之后,出乎李儇意料的是,居然真的引起各镇响应。并且很快就组起了三大联军,前后二三十藩镇参加。
紧接着,关中的联军统帅郑畋率先响应李璟,率八镇出兵。
这些天。李儇一直在等待着关中的消息。
一方面,他有些担心,毕竟此次率领关中八镇兵马的是前宰相郑畋,这位郑相国虽然忠心为国,但只是一个文臣书生,并不曾领过兵打过仗。且关中诸镇原先态度暧昧,就连凤翔军也曾经臣服过黄巢。若非黄巢贪婪索取过度,触犯各镇利益。又有李璟的登高呼唤,与郑畋联手,如今的联军还不知道在哪。
不过另一方面,李儇又对这次战斗充满着期待,天下形势糜烂至此。若没有些奇迹出现,李唐江山大厦将倾,而他回天无力。他现在就希望郑畋能打赢这一仗。然后其它各镇也跟着痛打落水狗,这样他的江山,也许还能得以保存。
虽然,他心中觉得把三百年大唐江山的命运。寄托于一个老文臣身上,有些希望渺茫,但还是一直期待着。
另一方面,他把更多的希望放在李璟的身上。既然李璟在这个时候要发檄文号令各镇勤王,那也许李璟并不打算就这样隔岸观火。
不管如何,李儇这个大唐天子,在成都,得看田令孜的脸色行事。但若是论起如今整个天下形势,他却还得指望着李璟。
田令孜低声道:“陛下,李璟送来一封千里急报,是喜讯,捷报!关中大捷,凤翔军节度使郑畋率关中八镇联军,在岐州龙尾陂与伪齐太尉尚让决战,十万关中联军对阵五万伪齐叛军,郑畋采纳李璟特派往关中联军的参谋团计谋,以身为饵,诱尚让率兵轻敌攻打,然后伏兵四起围攻尚让。大战一整日,尚让大败,郑畋率关中联军阵斩三万叛军首级,俘虏万余,尚让仅率万余骑败逃回关中。”
这个消息可谓是朝廷弃守洛阳以来,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以致于,就算是田令孜,一直以来都与郑畋和李璟不对付,可在这个事上,也不敢隐瞒,而是如实相告。
不过,末了,他还是又添了一句,“陛下,郑畋此次取得如此大捷,却是与秦王李璟事先联络商量好的,他们战前没有向陛下和朝廷汇报半点作战计划。而且,战后,郑畋也没有立即派人向成都告捷,反而先派人向幽州李璟报捷,然后由李璟把这次大捷消息送来成都。龙尾陂大战已经是半月前的消息了,做为天下之主的陛下,却几乎是最后知道消息的。”
这几句话果然让李儇脸色微变,刚刚闻捷报心情正好的李儇心头笼罩一片阴影。
战前郑畋与李璟问题却不丝毫报与朝廷,倒可以说是将在外可以便宜行事,为了保密等等。可是战后,这胜利的消息居然不是第一个告诉自己,反而送去给了远在河北幽州的李璟。
这里面,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特别是他先前得到的一些消息,原本凤翔军已经投靠了黄巢,后来听说是李璟派人寻上郑畋,一番谋划之后,凤翔军才反正。但郑畋却从此与河北的李璟往来密切。
李璟如今可谓是威镇东方半边天,朝廷根本拿这位李皇叔无计可施。若是连郑畋都倒向了李璟,那他这个天子,可就真正的是个孤家寡人了。
他马上又想起,这次的三大联军,似乎就是由李璟所发檄文召集起来的,况且,李璟还挂着天下兵马大元帅,假节钺。秦王,尚书令的头衔。他完全有权利开府建衙,自命僚属。
虽然李璟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叛逆之心,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李儇心里却不再真的相信李璟。
咬人的狗不叫,李克用这个沙陀反骨仔,虽然反了大唐两次,但好歹这个家伙行事直来直去。一根肠子通到底,毕竟好把握。可李璟却不一样,李璟十分能忍,从来不露底牌。哪怕李璟的势力比李克用、黄巢等反贼都强上许多,可他却一直打着尊唐的旗号。
不为小利所动,必然所图甚大!
只是如今。他这个天子还能信任谁呢?
他现在算是看透了,虽然他贵为天下之主,可实际上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就连从小带他长大的阿父田令孜,也不过是一个完全不可信之人。
“朕有些困了。”
“陛下还没翻牌子呢!”田令孜一招手,立马有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盒子上来,那里面装着一把厚书一样的檀木册子,每一页上都挂着四面宫中妃嫔的画像。李儇虽然从长安出来的急促。没把长安的宫女都带走,但嫔妃却都带上了。加上到了成都后,田令孜又帮着张罗了一大堆,因此,刚二十的天子,皇宫却也佳丽成群。
李儇长吸了一口气,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那个木册。却果然一眼看到最前面的一页上的那个牌子正是陈美人的。陈美人正是田令孜的侄女,是田令孜和陈敬瑄那个死去大哥的女儿。长的虽有几分姿色,可自小家贫,因此只是个小家碧玉,李儇对她并不喜欢。奈何,她是田令孜和陈敬瑄侄女,如今他晚上十天倒有五天是歇在她的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