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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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装得得意洋洋的模样,其实眼睛里却藏着一丝隐秘的担忧,他自己知道,自己对俞国振的最大作用就是藏在张大疤拉身边通风报信。现在这个作用已经没有了,那位算无遗策的俞公子,又会如何处置自己呢?
正想着,他们一行便已经到了新襄寨门口。此前一路通行无阻,但到了这里,就有家卫拦住了他们,寨墙上还有人端着火铳lù出头来。
“小人俞大海,奉俞公子之命埋伏在龙门岛,果然擒着了张大疤拉,现在特来拜谒公子,向公子复命。”不等喝问,俞大海便自报家门。
跟他一起来的罗九河mō了mō鼻子,心里暗暗好笑。
他能理解俞大海的忐忑不安,不过,在小官人的计划之中,这位海盗头目还能派上大用场。
“报告,罗队正,小官人让你们进去。”
在门口执勤的家卫没有理睬他,而是直接向罗九河行了一个叉手礼。他行礼时腰tǐng得笔直,行动干净利落。动作极是漂亮,看得俞大海呆了呆。而他身后的海寇里,便有人学着也作了个叉手礼。
罗九河还了一个礼,然后向在一边愣着的俞大海笑道:“走吧,俞老兄。”
俞国振仍然在寨中间的那幢大屋里等着他们,此时夜sè已垂,好在一轮满月,照得道路仍然敞亮。他们到了屋前,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儿,俞大海眼力好。一眼看出正是俞国振。
他是经惯了风浪的人,可发觉俞国振竟然在门口等着。让他在吃惊之余,也有些小感动。
“大海,你今日立了大功。”他才想上前行礼,那边俞国振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又拍了拍荀世禄:“你们擒获张大疤拉,杀死张赋,算是彻底绝了钦州的后患。这一功劳。今日最巨啊。”
俞大海慌忙跪了下去:“不敢当公子爷这般夸耀……”
还没有说完,俞国振就一把将他与荀世禄都拉了起来:“瞧你们这模样,都起来都起来。以后你们诸位,都是我要大用重用的,这般多礼,便是还将我当成外人了!”
他此话一出,跟着俞大海的那二十余名兄弟顿时安下心来,知道俞国振不会过河拆桥,把他们也充为功绩交给官府了。
俞国振又转向比起俞大海等更为不安的其余海寇,罗九河在他身边小声介绍了一下这些海寇的身份,俞国振点了点头:“你们既然临阵起义,那么之前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今后跟着俞大海,好生做事,你们父母妻子,都可搬到新襄寨来,我这正缺人手,他们来了,你们今后也可以时常相聚!”
那两百余人闻言松了口气,搬家之事可以搪塞再看,至少眼前这一关是过了。
俞国振佯装没有看到他们放松的神情,他眼里闪烁着未加掩饰的喜悦。
这些人若是以为可以从他手中逃脱,那可就想得太美好了。这次新襄寨yòu敌作战,他的目的是通过这一战确立他在西海的霸权地位,可是海上的霸权不是靠嘴巴上吹嘘这一块地方都是华夏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拿到的,靠的唯有坚船利炮!
这些人,有胆气者,将成为他手中第一批近海水师,没有胆气者,也可以充当渔民。到新襄来,他是准备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扩大家卫的规模,几年之内,家卫的数量要扩充到几千人,加上附属的各种工人、农户,一座上万人口的新城将在此出现,那个时候,粮食问题就会非常突出。而被时人称为西海的北部湾,是此时最好的渔场之一,渔业将为俞国振解决一部分粮食问题,渔民则是他的近海水师的后备!
这也是他为何待俞大海等人亲近的原因,家卫虽然通水性,也训练过内河水战,可海中水战与内河水战完全是两回事。
“公子爷,这就是寇酋张大疤拉。”俞大海指了指被抬在舷板上的张大疤拉道。
张大疤拉原本想要抬起下巴,做出不屑的模样,只不过两只脚却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俞国振略有些厌恶地摆了摆手:“弃中华而投诸夷,引外贼而残国人,此罪甚大,给他个痛快吧。”
顿时有家卫少年上前来,将那门板抬起。俞大海有些愕然,没有想到俞国振竟然如此简单地处置了张大疤拉。
张大疤拉却是从舷板滚了下来,大声道:“我服了,俞公子,我服了,我愿为俞公子效力,得我相投,西海之上,俞公子号令之下,无人敢于不从!”
他被逮来,一路上琢磨,这位俞公子究竟是何等人物,进了寨子之后总算想明白,俞公子志向远大,他来找新襄的麻烦,几乎是被牵着牛鼻子走。就算他不来,只怕俞公子也要打他的主意,既是如此,他不如为这位雄才大略的公子效力。
当看到俞国振善待俞大海时,他更觉得,自己有了一线生机,毕竟,论及在西海的声望,他远超过俞大海。
听他这般说,俞大海心中一动,看着俞国振,等待俞国振的回应。
俞国振却是一笑。!。
一五六、余波犹激浪三尺(一)
俞国振笑的时候,整整lù出六颗白牙,看上去极是阳光,黄顺、俞大海见了觉得如沐春风,可张大疤拉见了,却觉得身体仿佛被抽尽了气力,比起他方才大泻特泻时还要难受。
“你便是想充当三姓家奴,却须有吕奉先的本领。”俞国振缓缓道:“我有了俞大海,你那些许本领,如何能看在我眼中。”
此话一出,俞大海心花怒放。在见识过俞国振层出不穷的手段之后,他对俞国振已经是真心敬服了,而俞国振自他回来后的种种举动,又让他睡着俞国振的重视,只觉得跟上了这样一位主公,实在是有如赵子龙遇着刘玄德一般!
“况且,我方才不是给你罗织罪名,要杀你,我需要罗织什么罪名么,弃中华而投诸夷,还可以说是人各有志,但引外贼而残国人,这一罪状……天饶你,地饶你,我不饶你!”
说到最后“我不饶你”四字时,俞国振脸上笑容尽敛,他双眉如剑,原本是个娃娃脸,可这时,却显出逼人的英气。
有些事情可以开玩笑,可以宽容,但有些事情却是底线,绝对触碰不得!
“带走吧。”
张大疤拉瞠目结舌,还想为自己求饶,却发现无论他如何搜肠刮肚,竟然找不到可以求饶的理由出来。他就这样被拖了出去,无声无息地处死,尸体与那些战死的海寇一般,便葬在了新襄寨外三里许的一处山包之下。
至于新襄寨自身阵亡之人,则被葬在了黄牛岭边的一块风水宝地。
处置完张大疤拉之后,俞国振命人将俞大伙的手下都带去宴饮,唯有俞大海、荀世禄两人,他招呼进了自己身后的大屋之中。
“公子有何吩咐?”见俞国振望着自己二人好一会儿不出声。俞大海惴惴地问道。
“听九河说,你是武襄公族人?”俞国振问道。
“是倒是,只是后生不肖,污了武襄公之名。”俞大海面有愧sè。
“如此说来,我们倒真是一族,国威哥哥,你说与大海听听。”
“是,武襄公七世祖为俞敏公。在我们族谱中记载,为凤阳府霍邱人,与我们先祖……”
俞大海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尚有另一人,这人年纪有三十余岁,看上去沉稳普通,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是俞国振和他说话,他才开口。
这正是俞国振大堂兄俞国威,他在家中启门g识字。靠的便是一份族谱,听他琅琅而谈,这襄安俞家竟然真与谥号为武襄的俞大猷有着同族之亲,俞大海顿时又惊且喜。再一叙辈份,他与俞国振恰好是同辈!
“果然是自家兄长。”俞国振哈哈大笑,有了这个族亲身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安俞大海之心,同时也可以让他更加卖力地干活。
“哪里敢当,哪里敢当。”俞大海也咧着嘴干笑。
与俞国振是同族,他当然欢喜,这意味着他对于新襄寨来说,不再是被逼投靠的海寇。而是远来投奔的族亲,两者之间,可是千差万别!但是,他心中又有些不安。若换了他,哪里肯认这种破落户为族亲,俞国振认了他这位族兄,必然有所驱使,而且这驱使恐怕还相当艰巨。
“既是自家兄长,那么我就完全放心了。”俞国振回到座位之中,敛起了笑:“大海兄长应当知道,张大疤拉是我特意引来的。”
“是。”
“西海之上,虽然没有刘香老郑一官那样的巨枭,但是势力也繁杂纷众。我没有气力也没有时间去与他们一一争斗,故此借张大疤拉之后。将他们聚拢起来,但他们竟然召来了安南人。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了。”
俞大海早猜出了俞国振的一些目的,可听他亲口证实,心中还是禁不住一阵澎湃。自南直隶到钦州才不足三个月的时间,自己这位亲认的族弟不仅建起了新襄寨这份基业,更是谋划了一场大的战役,此战之后,整个西海局面便为之一净!
“现在既然西海上有些规模的海寇都被一扫而尽,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来接收整个西海。大海兄长,我要建一支水师,但朝廷绝不会允许我出来担这个名声,虽然我在朝中也有强援,可这个口子很难开,故此只能有劳你,为这水师首领,我再帮你运作,如郑一官之事,得个游击之类的官衔,好于西海行事。”
俞大海jī淋了一下,这原本就是他初时的计划,在西海杀人放火受招安,却不曾想,俞国振与他想到一块了。
“之所以要掌控西海,一来我新襄寨人口会越来越多,估计明年人口便可过五千,我需要大量的渔肉,想来西海的那些海寇,是不会让我安心打渔的。”
“二来么,我对西海的商路也极有兴趣,据我所知,如今会安为安南一大港,每年一至三月,便有倭人、华人至此贸易,西洋诸夷也纷至沓来,我们的船如今还不能赴远洋,但去会安,应该没有问题吧?”
“公子是想去会安贸易?”
“在陆上我喜欢当武装农民,在海上我当然是武装商船。我们华夏之民,与洋夷诸蕃不同,让我们主动去劫掠,那自然是,哈哈……不过若是别人惹到咱们头上,我也不会客气。”俞国振含含糊糊地说道,他怕俞大海不明白他的意思,还别有所指地道:“听闻倭人自东京来的一艘朱印船上,便有三百箱、四千贯目的现银……倭人一贯目是多少,你很清楚吧?”
这个消息是俞国振南下时在广州打听到的,徐林家族产业做得越发大了,与广州府的豪商也有往来,商人在一起免不了要打探各地商情,有一个跑安南航路的商人便提到此事,每年倭人朱印船都携大量现银甚至是纯银进入会宁,在此收购来自中国的丝绢、瓷器和各种器物,还有来自西夷的诸多南蛮物。
“一贯目为百两银子,四千贯目……即是四十万两!”俞大海呼吸稍停了一下,然后在心中大骂起来,张大疤拉那蠢货,既然在西海纠集了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何不直接去劫倭国的朱印船,这一船可就是三四十万两的银子,每年倭国来的正式朱印船至少有两艘,sī下走sī的船则数量不一,随便劫一两艘,哪里还要冒险来攻新襄!
这是将新襄当成软柿子捏了,以为是人畜无害小白兔,结果这小白兔却长出獠牙利齿,反把他给吞了。
不过稍一想,俞大海便明白,张大疤拉能和安南人拉上关系,只怕他雇请的这些安南士兵便是来自南边的阮朝,自然不会去打会安了。
“小人明白俞公子的意思了。”虽是认了族亲,俞大海却没有那么不开眼,真以俞国振兄长自居,旁边的俞国威可是俞国振的正牌堂兄,但在新襄寨里却都跟隐身了一样,指挥杂务时总有他,但却永远是藏于俞国振的身后,没有什么存在感。
顿了一下,俞大海又道:“不过,小人觉着,如今人心未附,便是夺了几十万两银子,也未必能给公子送来。”
那是自然的事情,换了俞大海自己,也觉得若是自己抢了几十万两银子,只怕立刻就跑到南洋去过好日子,哪里会给俞国振送来!
“不急于一时,现在我任命你为新襄渔政局副司,受三阶衔。”俞国振拍了拍手,小莲从里屋走出来,将两套新的制服拿了出来,与别的家卫制服为草绿sè不同,这两套皆为纯白sè,在肩章之上,绣着三条红线。
俞大海原本瞧着家卫那身衣裳,便觉得虽然有些怪,可确实实用好看,此时自己也得了一套,便知道自己是真正得到俞国振重用,心中顿时欢喜。
“荀世禄,我任命你为渔政局副司,同样受三阶衔。”俞国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