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第5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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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绍放下了自己幻想出来的不切实际的东西,不过口气仍然习惯性地比较温和,他随口道:“随朕看看月亮。”说罢试探地伸出手拉她的手腕。
见周嘉敏没有反抗,他便握住她的手腕,带她到窗边。郭绍粗糙的大手掌,与周嘉敏携手非常之不协调,大小相差太大了,好像郭绍轻轻一用力,就能把她整个身子提起来。不过他倒没用力,抓得很温柔,小心地不想弄疼了她。
俩人站在窗前赏月,完全没有话说。周嘉敏应该很会一些诗词歌赋,但郭绍的模样看起来就对那文墨毫不相干似的。
郭绍在脑子里寻思有没有赞美月光的古诗,拿出来应景,但一时脑子里竟一片糊涂,怎么也想不出来。久不想一些东西,突然去想很容易卡住。
于是他便干脆直奔今晚的主题,用很随意的动作放开周嘉敏的手腕,把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那柔弱娇美的削肩上放上一只鼓着筋的粗糙大手,简直不能直视。
郭绍缓缓地挪动手指,一面看她的反应,小心翼翼的。实在是下意识的心态,郭绍一点都不想强迫凌辱周二妹。
就在这时,周嘉敏的身子轻轻一动。郭绍忙把手拿开。
不料她忽然一下子扑到郭绍的怀里,把脸贴在郭绍的大胸肌上。郭绍愣在那里,十分意外。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没人说话。周嘉敏的脸和鼻子在郭绍怀里不断磨蹭,还在嗅他的气味,身子在微微地发抖。
无声的时刻,郭绍完全没明白是什么状况,片刻后他用手臂搂住了她,静静地呆在朦胧月光中。
第九百零四章 自古不变
东京的秋意渐浓,而此时南方的交州沿海,却依旧炎热。
太平江人海口的江面十分宽阔,河水与海水浑入一体,早已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河水。直到舰船上的水手拿绳子拿起一只葫芦尝了一下味道,才喊道:“水变淡啦!”
马上就有个年轻英俊的武将斥责道:“军令不准喝没烧开的水!”
“俺只不过尝尝。”水手有些不以为然,嘀咕了一声。众人也吵吵闹闹,并没当回事。
年轻武将是俞良,他顿时觉得将士们对自己没什么敬畏,神色不悦。但中军下达的军令,只有不准,并未规定违反了该怎么惩罚。俞良也不便发作,不然大伙儿会觉得他小题大作。
于是俞良便拉起脸,吼道:“当年本将随曹公征南汉时,多少人没死在战场上,死于痢疾和瘴气!”他又声色俱厉地喝到,“此时嬉笑,到时候别嚎!”
周围的吵闹稍停,俞良见状十分满意,趁机发号施令,“靠岸后,每个都头都带上人到分发处去,领草蒿、艾草、雄黄、藿香。照军令行事。”
就在这时,大将张建奎走上了夹板,附和道:“俞副指挥说得很不错,即便是小事儿,大伙儿也要照规矩来,这并不难。俺们操心的事儿很多,军寨怎么建、防备斥候如何部署,如果将士们不听号令,这么多人马还有法办事吗?士卒却利索,上头叫你们干啥,干好就是了。”
“张将军,冯将军请上来说话。”一个文吏在瞭望楼上抱歉喊道。
张建奎点头答应,又对俞良道,“提醒本船上的人,草蒿不能煮,用凉开水泡。”
俞良抱歉道:“遵命。”
张建奎登上船楼,见冯继业和郑贤春正站在那里眺望陆地。张建奎上前相互见礼,也根本顾盼周围的光景。一到高处,视线骤然一阔,海面上成片的白帆愈发壮观。虽然许军前锋冯继业部总共只有三千人,但蛟龙军为了运兵运辎重,派遣了大小不少船只,除了海船,还有平底沙船,适合海岸浅水登陆战和内河航行。
不过眼下的光景看来,登陆不会有什么战事。
壮观的船队,更映衬得陆地上的沉静。许军仿佛不速之客一样,与这里的荒凉格格不入。
长史郑贤春道:“问过交州向导,很确定这是太平江的入海口。这条江北边有一支流名白藤江,便是当年交州吴权部大破南汉军之地。”
张建奎道:“那便对了,曹公之意,咱们便要在此河口立足,并击溃来犯之敌。”
冯继业道:“本将闻南汉军水师常从下龙湾进入交州,交州人也在下龙湾重兵布防。咱们走这条道,上岸倒省了不少事儿。”
郑贤春道:“冯将军所言极是,从来广南水师不是走下龙湾白藤江,便是走红河,鲜有走此路者。”
海面上一大片船队正在缓慢地向陆地靠近。张建奎从怀里拿出一张图来展开,时而抬头眺望,时而低头看图对照。
他摇指前方道:“东北边有一个湖。船队进湖口,既能避风,也能避激流;军寨驻扎在北岸,就地修堡。登岸之后,本将负责建军寨和此后修堡事宜,冯将军得负责布防和斥候,防备交州军袭击咱们。”
张建奎又有点不放心地提醒道:“湖泊以南,是一大片丛林。冯将军请看,便是东边那片葱郁林子,须得派出斥候进林子瞧瞧;湖面、江面上也要有沙船日夜巡逻。”
冯继业笑道:“张将军多虑了,我这爵位是战阵上挣来的,可不是靠裙子衣带。”
郑贤春听罢也陪笑了几声。
冯继业脸上的笑说收就收,有点喜怒无常,他转而冷冷道:“倒是张将军拿什么修堡?就那么多人,既要备战,又要干活?”
张建奎道:“大许强盛、交州弱小,丁部领不敢轻易与大许开战。咱们起初的防备以斥候为主,将士都先修筑堡垒工事。”他沉吟道,“先站住阵脚,若是与当地人能谈谈交易条件,或许能获得一些人力。”
冯继业道:“丁部领要派大军来攻,却最是省事。”
“何故?”张建奎疑惑道。
冯继业道:“那不是有很多俘虏干苦力了?”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商议一会儿,便召集各指挥使、副指挥、都头到旗舰,部署安排各部职责。
一个多时辰后,诸将带兵乘沙船登岸,不见交州一兵一卒,许军未遇丝毫抵抗。北岸地势平坦,大片的稻田和菜地,小河和水泊随处可见,一些农舍点缀其间。作为营地的一片地方已经空出来了,一些士卒正在烧稻子庄稼,田坎也被挖倒,掘沟放水。张建奎得到的禀报是用财货买下了农户的农舍和田地。
湖泊南岸,一望无际全是树林。那边的树林不便观察搜索,但大量的木材也能用来构筑军营、收集烧柴。江岸顿时喧嚣热闹起来了,许军人马辎重的到来让这里仿佛变成了一个大市集。
就在这时,张建奎发现田野上一处房屋燃起了大火,烟雾冲天,立刻传斥候将领问话。将领道:“兄弟们照规矩去附近的房屋巡查,只是瞧瞧里面有啥人。那家闭门不答,斥候便踢开了门进去,不料一个人拿镰刀大喊大叫冲过来,斥候一时情急,用火枪杀死了那人。此事禀报黄指挥,黄指挥下令咱们把人都杀了烧毁房屋,避免那户人四处嚷嚷……”
张建奎听罢眉头紧皱,反倒是监军文官郑贤春劝道:“朝廷与丁部领没有使节来往,咱们这么多忽然到交州地盘上,难免会发生此等恶事。若是管束将士太紧,亦非上善之举。”
监军一发话,张建奎便道:“举报十里外有个市集,那里人很多,尔等谨慎派兵,须先报中军。”
武将忙道:“得令!”
……几天之后,一个个木桩围成的军营围绕在大营周围,无数营帐在里面错落有致,许军营寨拔地而起,大营外有牌坊名“太平寨”,简陋的木箭楼和哨塔一应俱全。当地没有军队来犯,形势尚还平静,只有斥候与当地官民发生了数起死伤事件。
这时,交州官府终于遣使来见。
许军前锋诸将冯继业、副将张建奎、监军郑贤春一起在中军大帐接见来使。但见那人穿着长袍幞头,若不是面相与中原人有差异,肤色又很黑,大伙儿还以为本来就是许国文人。
使者又黑又瘦,估摸着是交州气候太热之故。同样的文人袍服穿在他身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仪态和动作很荒疏随意,连帽子都没戴正。
来使用口音难懂的汉语说道,“我从扶带乡城来,受本府使君之命,使君欲问许国人,为何占我土地,杀我官民?”
张建奎微微侧目,郑贤春便开口道:“交州自古属‘中国’之地,自秦朝起便为交趾郡。今大许皇帝乃天下共主,交州自当是大许诸州之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的军队奉圣旨驻扎在此地,何来占尔等土地一说?当地乱党刁民胆敢袭扰官军,朝廷命官依律令惩治,又何来杀官民一说?”
使者听得又急又怒:“大瞿越有皇帝,受命于天名正言顺,凭自己的人马平定乱世,官军百姓拥戴,与许国有何干系?”
郑贤春稍换一口气,张口就来,“朝廷治下一州叛乱,割据地方自立为王,这便叫名正言顺受命于天?可笑之至!若是要谈条件,也不是地方府县派人来谈,烦请你禀报螺城(交州首府),叫丁部领派人来谈。若是想要名正言顺,只有受大许皇帝册封爵位方可。”
使者彻底怒了:“使君早已上奏!”
“好!”郑贤春道,“送客!”
使者转头看兵丁走过来,愣了一下,又忙道:“本府使君有言,还请许军将士克制,滥杀无辜与己亦无好处!”
交州官府的人一走,中军大帐马上议论估计丁部领的反应。郑贤春认为丁部领应该会先派人谈谈,接受中原王朝册封、在当地做土皇帝,是很多土司番邦愿意的事。但张建奎建议加强戒备,他从丁部领多次的作战经验看,觉得可能有开战的风险。
于是中军下令诸部戒备,小心谨慎总不是坏事。
堡垒一时半会不可能修建起来,张建奎提前谋划了防守策略,北面依靠一条小河为正面防线,将步兵主力排开列阵在河岸,设陆地炮阵;此时蛟龙军大小战船还没离开,以舰炮在江面和湖面为两翼火力支撑,可击退大量来犯之敌。
此计以备万一。
不料不到十天,张建奎的苦心经营便没作废。太平江上的沙船返回禀报,大股交州军乘船顺流而下,直奔军寨而来!
“隆隆”的鼓声和苍劲的号角震动天地,披坚执锐的许军将士在各处聚集成队。前锋军大多数是禁军士卒,少量卫军。人马上空,烽烟终于在这座崭新的军营里飘起。
第九百零五章 就怕坏事
电闪雷鸣的恢宏阵仗彻底震动了大地,远在湖对岸的丛林里鸟雀也像遭遇了地震天灾一样拼命窜飞!在许军军寨方圆一里有余的范围内,炮阵上、水面上的舰炮都仿佛在喷射着愤怒的火焰,天空硝烟弥漫。
炮弹飞进庄稼地、草地、树林,在地面上弹跳,水田里泥水飞溅。小河边上的方阵人群里,白烟忽然成片冒气,仿若一只怪兽猛地吹出一大口白汽!
交州军显然没见过这样的战斗,刚一开始火力就以震天动地的气势劈头盖脸扑来。火药极大地提升了人的威力,当寻常的厮杀都在面对面时才真正开始,许军已将死亡的威胁延伸到了敌军中。
浑身武装的大象倒在稻田里,更多的惊吓乱跑,队伍衣甲混乱随意的敌兵尸体浮在小河中,泥水、血水搅和无法分辨。不到晌午,交州军便完全溃退了。
欢呼和呐喊在陆地上和水面上此起彼落。
站马上趾高气扬的前锋主将冯继业迎着飘散的硝烟,回顾左右叹道:“蛮荒边地的人马,简直不堪一击!还没怎么打,就完了!”
张建奎不动声色道:“只是堂堂之阵不能与大许军抗衡,若是躲进乡间山林里,却不定是这番光景。”
冯继业意犹未尽,说道:“敌兵溃败,应一鼓作气乘胜追杀,尽快聚集人马追击乃上善之道。”
张建奎立刻劝道:“不可,吾等初来乍到,以前从来没到过交州,谨防有伏兵。”
监军文官郑贤春也道:“既已击退来犯之敌,无须冒险。”
不料冯继业大怒,斜眼鄙夷地看着他们:“娘的文官便是阳虚又怂,瞻前顾后畏缩不前!张将军,我看你挨打成性,除了守城不敢干别的,怕狼又怕虎!”
郑贤春皱眉,正色道:“曹公让咱们办的事很清楚,站住据点,以便摸清敌情;曹公更三番叮嘱过冯将军,要改改脾气,不要让他失望,不然没人敢再替你担保做主。先锋并非要急着与交州军分输赢高下!”
冯继业听罢冷笑不语,但不敢无视南面都部署曹斌的布局。
四下里士气高涨的呼声仍在耳畔,以至这里的沉闷不悦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过的一会儿,冯继业又开口道:“本将本是粗野武夫说话不中听,你们别见怪。不过用兵我比你们见得多,就算咱们是想防御,但也不用一根筋画地为牢;眼下这大好形势,反击也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