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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节

十国千娇-第3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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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胄,这么近的距离上撞都把人撞死;只要被击中,非死即伤。
  虽然那弩炮像一张床一样大发射十分麻烦、需要很多人,炮矢很稀疏,也非常慢,一炮也就能杀伤一人……但一旦有威胁,就能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就好像站在一座楼下,上面偶尔会掉下来石块,让人群感到危险,就会发生惊慌混乱,哪怕在人群的死伤比例很小。好在虎贲军是精锐,在这种事上表现出了军队才具备的组织力,人们在惨叫声和死亡威胁下,都在紧张地拉弓放箭。
  前线短兵拼杀的周军取得了优势,不断向前推进,但速度非常缓慢!地上每一寸地方都有尸体,血把泥土都打湿了,人们踩在土山上脚下一片泥泞,像是下雨天在泥地里跋涉一般!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感到身上一凉,抬头看去,只见近四丈高的断桓边缘,一些北汉军士卒正拿着木桶往下面倾倒、丢装着猛火油的木桶!北汉军此时估计也急了,不管是猛火油、桐油,甚至空气里还弥漫着香油的味道,拼命往豁口扔。
  周军将士们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人群开始惊慌起来,人们忘记了拼杀,一时间挤又挤不出去,人声鼎沸,叫声骤然变大!连北汉军士卒也慌了,双方都不再厮杀,在那里惊慌动荡,许多人被挤倒在地上被人当尸体一样践踏。
  一个年轻周军士卒大睁眼睛,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城墙断桓,眼泪滚落下来,把风餐露宿粗糙不平的脸上的血冲得斑驳,仿佛血泪齐流。
  这时候前方完全没有了热血,只有恐惧和绝望。有人在喊:“娘,娘亲……”
  突然,一把火从上面上下翻滚着丢了下来,大伙儿眼睁睁地看着那冒着黑烟的火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黑烟尾翼,一刻,仿佛就是一世,时间仿佛穿梭过了无数的岁月。
  “轰!”各种油着火就燃!
  豁口废墟上面大火冲天,黑烟滚滚,北汉军倒了太多油下来了。双方的将士都在血火里大声地嘶喊挣扎,燃着火的人形从上面翻滚着下来,火光像是岩浆一样被燃烧的火人向周围四溅。上面鬼哭神嚎,惨不忍睹。
  ……郭绍等人看着远处的火光和黑烟,他的手紧紧抓紧剑柄,指骨都发白了。
  一个部将慌忙地说道:“末将以为,中军得赶紧下令前军后撤。”
  “第六军军都指挥使王璋在前线!”郭绍咬牙道,他想起了这个武将,从秦凤之战时就克服将士疲惫、连夜成功急行军设伏。那是个身经百战、毅力坚定,在任何军情下都能果断决策的武将,郭绍信任他。“各军的职责已经部署,让前方的王璋来下令,才能及时。”
  果然前方诸部立刻向后退却,并且打了旗语,传令兵骑着马飞奔回来。
  王璋坐在马上,看着前方的形势,冷冷道:“第一指挥立刻退出战场,撤回去修整。第二指挥推进至五十步旗标处。”
  军都虞候马上进言道:“照中军的安排,我部一后撤就会放炮了,第二指挥近至五十步……”
  “哼。”王璋怒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前方的人马像是战败了一样散乱地向后退却,其实大部分人并未直接接敌,但经过苦战后的后撤,难以避免凌乱。人们背着伤兵,像是难民一般忙着奔走。
  王璋亲身策马赶到了城墙五十步内,不顾时不时飞来的箭矢炮矢,骑着马在新的一股队列整齐的人面前跑了一阵,指挥使上前来。王璋道:“炮声一停,安排一个短兵器的都,骑马在前;剩下的以步兵队列随后推进。”
  指挥使抱拳道:“末将得令!”
  王璋回顾左右:“从伍卖命,为国效命马革裹尸,便是咱们的归宿!怕死就从军。”
  众将士瞪圆了眼睛,看着前方的火光,和土山上成堆的尸体,一个个紧张地等待着。
  王璋又道:“咱们已经惨死了不少兄弟,不报仇枉为男儿!杀进晋阳,让那些贼子以命抵命!”
  大伙儿顿时恨恨喊道:“报仇!报仇……”
  没一会儿,后方传来了呜咽浩大的号角齐吹。仿佛是某种急促音律的前奏。
  少顷,“轰”地一声巨响撕开了天空!离城四百余步外的第一排红色旗帜向前倾倒,片刻后,“轰轰轰……”雷鸣般的巨响震得大地在摇晃,一排耀眼的火焰向上空喷射出来,向空中肆虐,白烟纷纷腾起。一枚枚圆石头急速地向上空飞出。
  炮身向后剧烈地后冲,若非被土袋夯实,并且打桩固定,铁炮几乎要震得跳起来。
  一阵炮声刚过,第二排的旗帜也倾倒,一个武将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第二都,放!”
  锣声“哐”地一响,“轰!轰……”一排火炮再度前后不一地震响。
  远方的城墙上下,土石飞溅,尘土腾起,遭受着周军分批的密集的炮击。


第五百七十五章 虎口(五)
  “砰!”炮声隆隆中,忽然一个黑影落下来,砸得地面一声巨响!一枚石弹当空落进了周军的人群,正好砸中了一个骑马的人,人和马连叫都没叫一声,就被沉重的石弹砸得血肉飞溅,那石弹甚至直接砸破了地面,陷进去一个坑!
  一声惊恐的叫声在附近响起,人和马的血肉溅了旁边的几个人一身。
  周军的火炮虽然经过了调整,但依旧不能保证精度,甚至偶尔一炮能出错几十步、上百步!刚才一炮就砸到了距离五十步外列阵的自己人的兵马,误伤了将士。
  但周军队列依然没有波动,大伙儿稳稳地站在那里,看着城墙上下飞沙走石的场面。
  偶然有个武将对自己的部下说道:“偶尔有意外,但不会都打到咱们自己,不必惊慌!”
  又有人道:“咱们虎贲军将士军纪整肃,是天下最强兵马!”
  众人在恐惧的气氛中,听到这句话也颇受鼓舞。那人继续道:“兄弟们,咱们的武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从陛下到咱们的将领,都不会让将士们去白白送死。”
  ……
  在远处的炮声中,垒土形成的土山那边也在激战。
  这边比炸墙豁口处情况反而更好,因为攻击面更宽。周军前锋急攻的散乱步兵从土山顶部徒手爬上城墙,与北汉军被炮击后的乱兵混战。后面的将士把木梯纷纷架在了墙边,更多的士卒爬上了城墙。
  那墙内的斜坡大道上,黑压压的北汉军人马像洪水人潮一样成建制地增援上来了。城内的大道上军队更多,刀枪如同铁树林一样。“哗、哗、哗……”的跑步声踏在地面上,声势十分巨大。
  “上!上!”周军武将大喊催促着。大量的将士从木梯上爬了上来,立刻参与厮杀。
  北汉军乱兵被越来越多的周军将士杀得崩溃逃窜,向成队列的援兵奔跑过去。这时,一声大喊道:“国家存亡,在此一战。临阵后退者,斩!”“放箭!”
  雨点一样的箭矢像倾盆大雨一样扑头盖脸飞来,逃跑的北汉军士卒和周军追击的将士纷纷中箭。最前面的周军士卒来不及停止,只感觉头上身上沉重地打击,像是钝器击打一样,叮叮哐哐直响。忽然一枝箭矢刺穿了他膀子上的硬皮甲,直透血肉,他痛叫了一声,左手一软,盾也掉了;少顷,又是一枝暴力的平射箭矢在十来步的距离飞来,“哐”地一声射穿了他的胸甲,胸口上一痛,箭簇插进了他的胸膛,但似乎并不深,因为他还有意识,伸手按在了胸甲上,血从指间浸了出来。
  “前进!”对面的喊声传来。
  北汉军弓箭手从两边后退,到后面抛射箭矢,前面成排的密集长枪兵一齐推进。周军散乱的步兵面对厚实又整齐的兵阵,谁活腻了各自冲上去送死?众人纷纷向后退却。
  有被弓箭射伤的士卒没来得及跑掉,很快就被淹没在北汉军人群中,密集的重步兵下踩都被踩死了。一个腿上受伤的周军士卒单脚连跳带走地拼命向后跑,但很快背上就被好只枝长枪猛刺,惨叫着倒在地上。
  虎贲军虽然是最精锐的人马,但人还是人、并非鬼神,在整肃的刀枪丛林中,都会畏惧,几乎不可能愿意拼命;但是人们抱团就能体现出精兵的力量。
  终于有个将领赶上来了,大伙儿都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军职,但腰饰颜色花纹和普通士卒不同,那将领大声道:“列队!就地前后成排!”“本排只要有将领,立刻暂领本队十将之职!”“抗命者,照样阵斩!”
  大伙儿好不容易冲上来,暂时也没面临毁灭性的杀戮,不太愿意退却。
  众人纷纷就地列阵,迅速组成了一股显得有些凌乱的方阵……临时布阵,大家兵器混杂,长短兵器没有筛选。队列也很混乱;而且面临正在快速推进的敌兵威胁,箭矢纷飞,前方几度被弓箭覆盖得差点崩乱。
  但无论如何,连虎贲军将士自己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组织。以往在战阵上,无论是什么军队,队伍一乱不可能短时间内再形成阵营!但此时大伙儿勉强做到了!
  敌军已经近至二十步!不断有周军士卒中箭受伤,大家瞪圆了眼睛,呼吸都困难。
  那临时出来发号施令的武将甚至找来了一面虎贲军军旗让一个部下拿着,只是上面绣的番号名字就风牛马不相及了。
  武将铁青着脸站在前侧,板甲上坑坑洼洼被弓箭抛射的痕迹。他深吸了口气,回顾旁边的方阵将士,然后“唰”地拔出佩剑,高高举起,大声道:“虎贲军的兄弟们,同生共死!为皇上而战!”
  明晃晃的宝剑一挥,那面军旗也从容地向前倾倒放平。众军看到军旗的动静,拼命齐声大喊:“万岁!”
  “杀!杀……”“啊,呀……”
  两军都哇哇吼叫着向中间冲刺而来。“砰砰”“叮叮哐哐”的沉重响声爆响,对面有的士卒脸色都白了,甚至有的人在碰撞的那一刻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锋利的铁枪,在交锋一刻连板甲都刺得穿!猛力透穿双方的甲胄,钝器撞击在金属上哐哐作响。
  前方的将士很快交错进了纵深,大伙儿拼命杀戮。城墙上,刀光剑影,血雾弥漫,一大群人在一起沸腾了!
  “呀!”一个周军猛汉之前不敢拼杀,此时周围的自己人给了他勇气,拿着盾向外猛砸,手里的铁钩不问青红皂白看见人就挥过去,粗铁钩击打得一个人大声惨叫,猛汉顺手又向后猛地一拽,锋利的钩子立刻刺穿了对方的肩甲,连甲带皮肉一起被拉伤一大个口子。那人叫得撕心裂肺,哪还顾得上还击,被周军猛汉撞翻在地。
  北汉军中也呐喊地动山摇,人们在怒吼,怒火中又充满了胆战心惊的恐惧!
  “杀上去,击溃敌军,方能生!”“向前推进,把周军赶下城墙……”
  后面更多的周军正在从土山上上墙,上来的都是成建制的将士,正在吆喝着在城墙上重新组成队列。


第五百七十六章 虎口(六)
  “哐!”单刀砍在甲胄上硬是没有破甲,刀口已经卷刃了,力度也不够。握刀的周军大汉气喘如同拉风箱,虎口发麻,手臂酸软,使劲拿刀在惨叫的北汉军身上劈打,疼得那人“哇哇”惨叫。
  城墙上拥挤不堪,连转身都困难,前面厮杀的将士已经疲惫不堪,但没法撤换下来;双方将士都披着甲胄,要杀死对方需要很大的力道,每一次攻击都用尽力气猛砍杀,体力消耗非常快。北汉军被杀得几欲崩溃,若非实在溃散都没地方跑,前军早被击溃了!
  越来越多的周军步兵成建制地调动上了城墙,组成厚实的阵列。城墙下方,还有潮水一样的无数方阵预备进攻,弓箭手在城墙下对着上面的北汉军人群抛射。
  “啊……”不断有北汉军士卒被从城墙上挤下来,三丈多高的城墙上黑漆漆的落物乒乒乓乓地砸到地面上,空中惊恐的叫嚷此起彼落。
  此时城墙上场面十分疯狂!密密麻麻的北汉军人群,前方被人拼命地砍杀乱捅,人们已意志崩溃,拼命朝后面退却拥挤;前面的周军将士又在疯狂向前挤压推进,北汉军人群越来越密,完全失去了队形。
  人群里恐怖非常,很多人不慎被推倒后再也没机会爬起来,被无数沉重的大汉践踏,甚至被活活踩死!“后面的别挤上来了,不要!”求饶声、哭喊声、叫嚷声轰然一大片。惊慌失措的人群,恐惧的气氛像瘟疫一样蔓延。
  一些人被推攘拥挤得呕吐不已,几乎所有北汉军将士都面带惊惧和惊慌失措,连想跑都没地方跑!“啊……救命!救命!”有人被夹在了女墙边上,巨大的推力朝他身上压,他的眼睛都鼓了起来,兵器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有的地方女墙已被炮击轰塌,站在边缘的士卒直接纷纷被挤落下墙……城墙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掉下去几乎都要被摔死。有士卒被推攘下去时抓住了墙边,但手上立刻被沉重的靴子来回拼命践踏,他哭爹喊娘叫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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