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第2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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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不过郭绍离得近、臂力也强,所以射穿了甲胄。
周围的人看在眼里,纷纷一阵祝贺,大赞了一番新甲。
郭绍道:“周围的作坊一建起来,昼夜轮换值守,赶制甲胄!所需钱粮、原料拟出条目,呈报朝廷,我会派人帮你们批复。”
一个官儿当下拿出一本册子献上来,郭绍笑眯眯地接了直接放进袖袋里:“朝廷现在很拮据,钱得花到明面上。这账目我会细查,一定没什么问题的罢?”
那官儿悄悄看了郭绍的表情一眼,不料郭绍正用笑吟吟地盯着他。那官儿一脸愁绪,终于弯下腰,看着郭绍的袖子道:“郭都点检,下官这阵子没细查账目,刚才那一份可能有疏漏之处,不如赐还下官,重新核对一遍……”
郭绍露出一丝笑意,不过看起来有点像奸笑:“东西都给了,拿回去就不太好。你重新拟一份,两份我都要。”
“这……”
郭绍上前抚其背,好言道:“没事的,刚才你去取了猪肉,看看手上,还沾了一手油、是不是?”
官儿伸手看自己的手掌,印堂发黑,点头道:“是,是……”
郭绍道:“人之常情罢了,我不能看见你手上有油,就把你的手砍了吧?”
“郭将军饶命。”官儿顿时扑通跪倒在地。
郭绍扶他说道:“都说了不会砍手,只不过加一副手套比较好。王署令有功劳苦劳,我怎么记不得?”当即回头道,“来人,那块猪肉割一半赏给王署令,手上沾点油有多大意思?”
官儿若有所思道:“我懂,我懂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戒指和美酒
好事反而常常会额外忙碌。新年佳节临近,郭绍不上直了,但日程已经排满。他要干的事无非就是去亲朋好友、朝廷同僚家拜访走动(比如李圆儿家,郭绍必须得陪她在新年里去一趟)。
郭府后园里有一大片白生生的平地……那是一面湖泊,下面结冰,上面覆盖上了积雪,就成了现在这般光景。符二妹指着一颗枯树下的地方,一本正经地左右瞧了瞧,对旁边扶着锄头的黑壮妇人道:“就是这里,挖罢。”
“你啥时候埋的?”郭绍好奇道。
符二妹笑道:“去年,我刚嫁过来就在这里埋了好几坛葡萄酒。”
郭绍随口道:“要是能流行喝水果酒、还真是比较好。现在北方大部分黎民百姓还吃不饱饭,粮食拿去酿酒可惜了。”
符二妹听罢转头轻轻说道:“夫君想得真多……我就只会想,怎么把湖里的冰挖出来藏到地窖里,等到夏天就有大用处!”
郭绍笑道:“二妹真是深谋远虑。”
就在这时,果然掀开土出现了几个坛子。符二妹蹲下身去,抱了一个坛子出来,郭绍赶紧上去帮忙。只见她玉白的手指沾上深褐色的泥土,显得分外突兀。
“没有我的意思,你不准来挖……最好不要说出去。”符二妹对帮忙的壮妇叮嘱道,“这几坛是专门给太后准备的。”
那壮妇听到太后云云,已被唬得一怔一怔,赶紧说打死不说一个字。
郭绍开玩笑地说道:“看来还是你姐姐比较亲一点。”符二妹笑道:“那是因为只有我姐才喜欢喝甜甜的东西,所以我在这几坛里特意放了糖;别的都没有放糖。”
他便把这个细节记住了……回想起来,他和符金盏说话常常都说一些抽象的话,倒很少问她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之类最简单的事。
郭绍和符二妹准备好特别的礼物,当下就出门去宫里见太后。符二妹选择这个时间的说法是:“年前一般不去拜访亲戚,因为年前上门都是为了讨债的;得过了年关才去。不过夫君正月里要去走动的地方太多,我姐姐那里是自家人,可以安排在年前、省下一天时间。”
郭绍听到“上门讨债”便是忍不住大笑了一通。
他现在的状态很好,只不过偶尔才有一点小小的愧疚没想通。所以他常常还是能笑得出来,而且笑得很开心。
二人进得宫廷,拜见了符金盏,中午便被留在金祥殿的餐厅里用膳。
符二妹先去万岁殿陪她姐姐了,郭绍是男性亲戚,只好留在金祥殿餐厅喝茶等候。这处餐厅是郭绍所见识到的最高级的餐厅,十分富丽雅致。
富丽堂皇是眼前看到的陈设,那精致的黄色帷幔、一尘不染的黄铜灯架,映衬着鹅黄的光辉,墙上挂着的字画郭绍实在不太内行,不懂但乍看很珍贵很厉害的样子,桌子凳子的木料上漆十分考究,桌子上摆的陶瓷杯盏更是雪白程亮、一看就是专门定制的贡品。但这样浮光流转的地方,却非常安静清幽,门口站着的宫女不仅不说话、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仿佛身在深夜里,幽静到雅致。
郭绍等待符家姐妹赴宴,因为太安静了反而有点拘谨,便装作很内行的模样饶有兴致地观赏墙上的字画……其实他心里觉得单是这仕女的相貌,好像有点丑。
……符金盏换下礼服,旁边放着一套折叠好的红色袄裙。正要先穿上长裤,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十分美丽,雪白修长紧致,肥瘦线条恰到好处,一时间倒有点顾影自怜,想着屋子里反正有炭火,便裤子也不穿径直套上袄裙。
她从帘子里走出来,看见二妹正在梳妆台前摆弄她的首饰。便上前拉着二妹的手:“走罢……你的手真凉。”
符二妹小声道:“那有甚么?我家夫君说我的手凉,心里暖。”
金盏听罢脸上露出十分勉强的笑容,佯作玩笑了一句,刚走没两步,发现符二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金盏虽然日常接触的都是奏章军政,不过心思还是免不了爱注意这些小玩意。随意地瞧了一眼,便道:“我这里有一些漂亮宝石的戒指,一会儿你挑一只去,黄金的又不稀罕。”
符二妹笑道:“我就喜欢戴这只,夫君送的。”
金盏心里更有些莫名地添堵,便没好气道:“真小气,那么小一块才几钱金子?”
符二妹好像没明白金盏的心情,还以为开玩笑,便道:“他说那些宝石不过是石头、没用,只有黄金无论什么时候都叫……叫硬通货,就是可以换钱。人在世上起起落落,万一哪天潦倒了,黄金多多少少还能应个急。”
金盏的眉毛一挑,朱红嘴唇洁白牙齿间轻轻“嗤”地一声:“符家的人会潦倒那地步?真到了那地步,你也没机会拿黄金去换钱,肯定沦为阶下囚了。”
“话虽如此。”二妹轻声道,“但是我喜欢他这么说,挺安稳。一点一滴的安稳积累起来,我在他的身边就觉得特别轻松,觉得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用怕。”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到了餐厅。郭绍上来拜道:“臣拜见太后。”
符金盏故作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波澜不惊,口气好像就是一句听似好话、实则只是客气礼节的言语,“今天是家宴,就不必多礼了。”
郭绍又道:“谢太后。”
等宫女们上来佳肴,一个妇人专门把已经擦干净了泥土的酒坛拿上来……符二妹送的那坛葡萄酒,然后倒满了一只小小的琉璃壶。符金盏轻轻挥袖,她们就躬身屏退。
符金盏亲手拿起琉璃壶给他们斟酒,说道:“你们今天就当客人罢。”
符二妹笑道:“这一坛我专门放了糖,大姐尝尝好喝么?”
金盏端起琉璃杯,轻轻抿了一口,微笑道:“甜甜的,还是二妹的酒喝着最好。不过现在难得得尝。”
“确实是珍品。”郭绍跟着闲聊道,“不过我知道有一种专门喝珍贵好酒的杯子,琉璃杯浇灌一个高脚,下边一个平面作为杯底。”
符金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脸,轻声道:“那是什么形状,为何要做得那么奇怪?”
郭绍道:“据说上等的酒,开封后的时间、温度都要恰到好处;手指是热的,直接在杯子上会影响酒水的温度。所以要一个细腰专门用来握杯。”
符金盏轻轻掩嘴笑道:“想出那东西的人一定是个酒鬼,喝一口酒还能做得那么细致。”
“一定是个酒鬼。”郭绍微笑道,“当酒鬼觉得一件东西特别珍贵、特别喜欢的时候,自然会无所不用其极。喝的时候也颇为细致,轻轻抿一口,让舌苔充分尝到了酒水的味道,然后才舍得吞下去。”
他顿了顿又似有揶揄地拿眼看了符金盏一眼,柔声道:“最渴望的东西,当然要拿舌尖细细品尝,不是吗?”
符金盏从余光里注意了一下符二妹,只觉得的自己的脸颊发烫,偏偏不得不提心吊胆地作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着实有点难受;她顺着郭绍的意思稍微一想,连身子也滚烫起来,好像有一根鹅毛在她的身子上轻轻扫啊扫的,偏偏不轻不重,叫人有点心慌。
他说罢抿了一口气,面有陶醉。符二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夫君尝到了什么?”
“甜味似乎重了一点,和喝糖水差得不多。”郭绍无奈道,“不过香味还是挺好闻。”
符二妹忍不住笑了一声,片刻后又若有所思,转头欠了欠身,小声说道:“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夫君每次见了大姐就额外不同。”
符金盏心里微微一阵紧张,她拿眼看郭绍时,却见他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自在。郭绍问道:“你的大姐毕竟是太后,我在太后面前当然不同了。”
二妹摇摇头,说道:“可能是我胡思乱想。”
符金盏留意观察二妹,发现她面露笑容,很快就继续谈笑,这才稍稍放心下来……郭绍也是,当着二妹的面露马脚作甚?
三人在安静的房间里,说说笑笑。符家姐妹的声音都特别好听,金盏的声音更是婉转,这间精致的饭厅里仿佛被注入灵魂,变得额外美妙。
郭绍不好意思在这等优雅的环境下大嚼,吃了个半饱。待宫女们收拾了餐桌,他们便继续闲聊商量下午的消遣。就在这时,符二妹脸上微微有些尴尬,走到金盏跟前附耳耳语了几句。
符金盏轻声道:“你去罢,知道在哪里的,之前不是在宫里住了一个多月么?”
二妹便不动声色地出去了,留下了郭绍和符金盏孤男寡女坐在桌子前面面相觑。郭绍忽然小声问道:“二妹做什么去了?”
符金盏道:“她告诉我身子不舒服。”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金勺子轻轻掀到了地上,“叮当”一声。饭厅没有别的人了,郭绍便起身去捡,符金盏也跟着起身,轻轻一提裙子,厚实的袄裙很容易提上去、露出了玉白小巧的脚踝和小腿上的一小片肌肤,另一只手也争着去捡,声音愈发温柔:“我来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 以理服人
饭厅旁边的小屋里光线昏暗,连扇窗子都没有,里面放着一些桌子板凳、柜子上还隔着不少陶瓷器皿。符金盏把衣服拽下去稍稍整理了一下,她又麻利地把一缕掉落在脸颊的凌乱青丝轻轻向耳后一拢,回头看了一眼郭绍,脸颊一红,呼出一口气道:“你赶紧出去,我稍后便到。”
她说罢从门缝里看了一眼饭厅里的状况。
郭绍问道:“二妹还没回来?”
符金盏小声道:“她身体不舒服,通常会叫宫女送一些热水清洗身子,还会换小衣,得耽搁好一会儿。”她的脸色异样,“刚才太冲动了,真不该这样,我们……”
郭绍无言以对,拨开门闩,心里带着紧张,有点提心吊胆地溜出门。此时此景,竟然有种做小偷一般的感觉……他没做过窃贼,但想象一下大约就是这么个感受,随时担心被人逮住。
……等到符二妹返回时,郭绍和符金盏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在饭厅的凳子上,毫无迹象地谈论着。符二妹的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似乎直觉有点什么不对。郭绍从余光里注意她的目光,觉得现在自己和符金盏好像没露什么马脚。
“上个月朝廷派了人去南平国,见了南平王(周朝封的名号)高保融。朝廷使者劝他纳土归降,他似乎不太愿意。”符金盏不动声色地说道。
佳节之时,本来没打算谈正事的,她却提起此事。郭绍觉得符金盏是故意掩盖刚才发生的事,看她的神色时,只觉得端庄从容。她不仅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且一副不可亵渎的样子……若非郭绍刚刚才一亲芳泽,现在几乎都被唬住了。当下不得不佩服金盏的表现。
符金盏继续轻声说道:“南平国、吴越国这等地方,地狭人少,一向都用‘侍大’之策,哪国强就侍奉哪国。欲坐等中原一统之时,凭借事大的功劳和恭顺,纳土归降求得富贵。但它们现在还拿不准大势,让南平国急着献土,高保融不太情愿。”
郭绍也一本正经道:“太后所言极是。不过臣以为,吴越国的国策比较有连贯性,君臣形成的制度也更加正规;大周应该正视与吴越国的外交。南平国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