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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

十国千娇-第1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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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知道错了,唯望郭将军宽宏大量,只好长跪于此祈求宽恕,饶我一条狗命!”
  旁边的罗猛子听罢大笑道:“世上还有人说自己是狗的,哈哈哈!”
  赵普被人羞辱,更加羞愧跪伏在地上。
  郭绍一脸笑意上前要扶赵普,赵普忙道:“郭将军不饶恕在下,在下不敢起。”
  “刚才我还和人商量,是不是要抓你的妻女去充营妓,你看左厢的将士这阵子都没法休整了,成天在军营里很无趣。”郭绍又伸手在他背上抚了两下。
  赵普脸色大变。
  郭绍又好言道:“但我看赵先生也是满腹经纶,有心争取一下的。”
  “真……真的可以?”赵普疑惑地摇摇头。
  郭绍道:“不过你总是护着赵匡胤,我怎知道你是不是心念旧主,放了你,万一你找我报仇怎生了得?既然你还一门心思要效忠赵匡胤、与我为敌,我能对你轻巧吗?”
  赵普忙道:“都这个境地了,我还护着主……赵匡胤作甚?而今在下欲做庶民而不得。”
  郭绍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该怎么对你呢?这样,你寻思一下,要是有一天我落到了你手里,你该怎么折腾我呢?”
  “不敢不敢。”赵普俯首道。
  郭绍大方地说道:“没关系,就是想一想,我又不知道你想什么。”
  赵普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战战兢兢。郭绍等了好一阵,才道:“你想到的那些对付我的法子,我都想在你身上试一遍。”
  赵普默然不语。郭绍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开始一个个尝试?”
  赵普忽然说道:“我……我倒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来。”
  “来人,看座。”郭绍自己也拉了一把椅子,很有耐心地准备洗耳恭听。
  一旁的京娘诧异地看着他,有点膜拜也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郭绍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心道:你没尝过被几度威胁灭顶之灾的压力和忧惧,自然就没法叫赵普老实。
  赵普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赵三郎……便是意图谋刺郭将军的三郎,曾奸杀了他的嫂子贺氏!”
  连郭绍一听都是满脸惊讶,忙道:“你可有凭据?”在场的所有人也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投目到赵普身上。
  赵普无奈道:“这等事哪有凭据,我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猜的。也许赵母知道真相,她包庇了三郎,把这事儿压下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贺夫人去世的时候,主公……赵匡胤与我都在淮南,没亲眼见到。但后来我在赵府偶然听见两个奴婢议论,说贺夫人的尸首被悄悄从枯井里捞上来,而且衣衫不整;后来匆匆就下葬了。”
  “哪两个奴婢,你还记得长什么样子么?”郭绍忙问。
  赵普摇摇头:“没看清,再说太久了也忘了。”
  “男的女的?”郭绍问道。
  赵普道:“女的。”
  郭绍立刻问京娘:“前几天我下令把赵府围住,人没跑吧?”京娘道:“这等人物的家,当然早就围困看住了。”
  “很好。”郭绍点点头,低下头,手指放在桌子上无意识地轻轻敲了几下。良久,他便抬起头干脆地说道:“京娘,你马上带人去赵府,将所有人分隔开来,查出从前年到今年这段时间内,从赵府上‘消失’或被遣散的女子人数、身份、去向。”
  京娘抱拳道:“是。”
  郭绍又道:“三弟带几个人去贺夫人的墓地,轮流看着,以防万无一失。我去找开封府的官员开棺验尸。”
  罗猛子摸了摸圆脑袋,问赵普:“贺夫人的墓地在啥地方。”
  ……郭绍走出门来,京娘跟出来说道:“会不会因赵普被逼急了,胡编乱造的事?”
  郭绍来回踱了几步,想起史上赵三谋杀亲兄的嫌疑,而且赵匡胤的几个妻子似乎都活得不长。当下便道:“这世上好人坏人,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能完全拿自己的心思去揣度所有人。”
  京娘问道:“难道主人觉得赵普的话可信?”
  “可信不可信我不知道……”郭绍沉吟道,“但我知道这等丑事一旦捅出去、赵家铁定是栽了!我们要清理赵匡胤在禁军里的乱党,不先把他们弄成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难道要我们自称谋害忠良?”
  京娘小声道:“那样做会不会太过分,污蔑别人家的人伦大事。”
  “谁知道是不是污蔑,连我都不知道。”郭绍正色道,“如果是真的,那当然更好。”
  那些英明的人如果当初败了,会是怎样的定论,是王是匪?郭绍觉得真难弄清楚。但他可以肯定,几天前要是自己败了,赵匡胤肯定不会说他是忠臣;也许为了政权的合法性,会早早把自己和太后的事儿编造一通。


第二百五十九章 秘闻
  开封府衙署在内城西南部。郭绍到了府门外,叫门口挂着一个大鼓,据说是鸣冤鼓,不过他没有冤,只拿出名帖叫差役送进去报官。像郭绍这种带着一大帮轻骑侍从,骑着良马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差役自然会拿着名帖进去问官员。
  没一会儿,忽然见一众官吏纷纷走了出来,“郭大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一个红袍首官深深地作揖,弯着腰说话,恨不得给郭绍跪下一样。
  “快请,快请公座上坐!”另一个老头敬畏地看着郭绍。
  郭绍的身份确实不低,侍卫司大将。但开封府也是天子脚下的威严之地,仅仅是大将到来,根本不会受到这样的礼遇。郭绍猛然倒觉得十分不习惯,但见一个个恭敬的样子,这才真正意识到了短短几天后的微妙变化。
  一众官员在两边迎接,郭绍带着两个随从大摇大摆地从中间进大门,回头道:“我只是有事请教左厅推官黄炳廉,诸位勿要如此兴师动众。”
  “黄炳廉!”一个大官唤了一声。
  这时便见一个面目方正身材颀长的中年走上前作揖道:“郭大帅有何吩咐。”
  郭绍对众人挥了挥手臂道:“办公时间,都散了。我只与黄推官说话。”
  黄炳廉职位不是很高,但风度倒比别的官员们得体,看起来不卑不亢的,客气道:“郭将军请,到下官的签押房细谈。”
  “请。”郭绍也并不拿架子。
  一行数人进了一间古朴陈旧的屋子坐了下来,郭绍叫随从守在门口。“看茶!”黄炳廉喊道。
  等差役端茶上来,郭绍也没喝,等闲杂人等出去。他默然看了一下案上的陈设,大红色的桌布就像是洒了很多血在上面一般,还有王命、印章、朱笔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黄炳廉道:“御赐王命,摆在上面,叫下官等断案时时刻不敢忘重任在身。”
  郭绍再度考虑了一通,这才开口道:“黄推官问案,从来都是秉公守法?”
  黄炳廉正色道:“既然为官、手握黎民的生杀之权,自然尽全力做到严明公断,若总是判错案,便是庸;但若收受贿赂,徇私枉法,便是贪。此二则,在朝政清明时是为官之大忌,害人害己。”
  郭绍赞道:“黄推官不庸也不贪,不然当初王枢密使也不会举荐你来查赵三郎谋刺的案子。”
  “无论是查赵三郎的案子,还是几天前进宫服侍先帝更衣,下官都是秉公说话,事实如此,故心中无愧。”黄炳廉忙道,“下官不庸不贪却是敢认,上面的曾祖父、祖父、父亲几代为官,下官饱读祖上洗冤的卷宗,家传验尸、推断、查证等诸法,下面的小吏和仵作不敢敷衍我,故不庸;也因黄家几代为官积攒,有良田、广厦,家底厚实,下官对那些俗物看不上眼,犯不着昧着良心贪。”
  “说得好。”郭绍道,“黄推官只做推官太浪费了。今我朝仍奉孔孟之道,即为人治;人治者,首先吏治,权力在官吏之手,如果官吏挑选不善,则治国荒废。大周正急需黄推官这样的贤才。”
  “不敢不敢。”黄炳廉道,“下官只是问案而已。”
  郭绍看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道:“不过……黄推官但凡问案,一定会明断是非、认公理么?”
  黄炳廉顿时沉吟不已,不动声色地观察郭绍,摸着下巴的胡须久久无话。他终于开口道:“我不敢保证……这么说罢,当某些人完全能掌握咱们的官位、生死,又有几人能不屈服?除非朝廷有一种铁律,别的大权根本无法干涉提刑按察,否则谁来做这官、都不敢拍胸脯说绝对做到分明黑白对错。”
  郭绍一本正经道:“有道理,黄推官很有见地,推论的道理非常超前。那么多人能干涉开封府的司法,还谈何律法公正?律法只能对黎民百姓有效。”
  黄炳廉道:“正是如此,那些认死理的人,天下有几人,有那等人又能做多久的官?我曾祖在家书中就写了,查案查到某种高度,那些推论查证之法就不能用了,而得用处世之道;他老人家没有说处世之道,或许便是准许子孙各有各的醒悟罢。”
  郭绍叹道:“确实叫人悲叹,天道、公正谁也不能保证。或许圣人在制定这些世间规矩时,也看清楚了规矩的极大漏洞;所以要写出诸多圣贤书典籍,希望能叫手握大权者修得‘人之初性本善’,上面的人有仁义之心,才能让官吏公正理政。”
  黄炳廉赞道:“郭大帅乃力治万军的武将,却能对文治之术颇有心得,叫下官十分敬佩。”
  “哪里哪里,我随口说说,贻笑大方罢了。”
  郭绍沉吟许久,这才说道:“倒是有个案子,想请黄推官主持查问一番。”
  黄炳廉问道:“怎样的案子?”
  “奸杀案。”郭绍看着他的脸道。
  黄炳廉一脸严肃,说道:“每年单是开封府二县之地,也会有不少这等案子,本不稀奇。不过最要紧的是什么人涉案……”
  郭绍沉声道:“乱党要犯赵普供出,当年赵家三郎奸杀了他的兄嫂。”
  黄炳廉的脸微微抽搐,想了想:“前年的事了,现在死者的尸首怕早已变成白骨,不太好查。”
  “能通过尸骨查出是他杀还是病故么?”郭绍问道。
  黄炳廉道:“不好说。如果是下毒、器械所伤,在骨骸上留下了痕迹,只要有蛛丝马迹就能进行检验推断。但诸如捂住口鼻窒息而亡等等只要没伤骨头,皮肤、血肉全然不存,便无从查起……不过若是有人证,也可能有点办法。”
  “原来如此。”郭绍道,“黄推官何不接手此案,先查查真相,然后咱们商量一下再录卷宗?”
  黄炳廉眉头紧皱,一时没有出声。
  郭绍道:“大理寺、刑部等诸多衙署,有的官员老迈不堪尸位素餐……或者咱们先密查,黄推官不用亲笔在卷宗上签押。”他又不动声色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不然有些秘密就长埋地下了。”
  黄炳廉犹豫了一番,说道:“要不下官先试试罢。”


第二百六十章 垂帘听政
  国丧三日后,东京官员即去除丧服,穿上官袍恢复秩序;市井间也不必举丧了,不过喜事、宴会、歌舞仍旧要禁止持续一个月。
  太后和小皇帝还要穿着丧服一个月。雨后天晴的阳光洒进金祥殿内,符金盏一身缟素来到了正殿旁边的偏殿。今天不是大朝的日子,因此不用上朝,只需听政。(议定仍旧每月初一、十五朝会,文武百官也能在这样的日子里看到新君。)
  符金盏坐下来的这把椅子,太祖和先帝都曾长期坐在这里日复一日绞尽脑汁;现在就换了一个比较软的垫子,然后换个人坐。当年的两代皇帝操持的国家大事叫人敬畏,符金盏在这里也有点紧张起来。
  殿室前面还有许多官吏,主要是政事堂和翰林院轮流当值的官儿……金祥殿本来就不属于后宫,是很多朝廷官员上直的地方。他们要在这里为执政者充当顾问、书写圣旨等工作。于是符金盏活动的区域前面拉了一道帘子,与须眉官吏们隔开,以示男女有别。这便是垂帘听政,东汉的太后们就干过。
  不过符金盏一口气看了十几分奏章后,觉得这事儿本来是很轻松的,突然有点不理解以前的皇帝们为什么要愁眉苦脸作出一副了不得的样子呢?
  很快符金盏就不再紧张了,处理起来十分轻巧。她的记忆力很好、几乎过目不忘,头脑也相当敏捷。拿起文章来一目十行、十分随意,像平素看闲书一般,很快就能瞧明白一份东西里的主要内容;一般是一次性看二十份,然后还能记住看过的内容,能比较出其中的轻重。
  渐渐地她更加放松下来,因为一眼就看得明白内外各地的奏章究竟想说什么,所以时不时便慢下来看看文采、书法什么的,走走神。
  有的官儿多读了几本书,就要吊书袋,长篇废话引经据典,要是能废话之后说点实在的、也便罢了;其中有些人写了一大通古代圣贤的东西,然后自己的说法只有小指头那么一丁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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