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第4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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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到了平度州,两人一起去了平度的二号工厂,查看那里扩大火枪生产的情况。
王胡子迎到两人,一路上跟两人介绍着,去年陈新来了一次之后,二号工厂就持续的扩大规模,主要是火枪,现在产量每月三千支燧发枪,加急五千。
王胡子拿出一种短身管的步枪,对陈新道:“这种是大人您说的国民步枪,枪管比步兵用的短了五寸,军队那边要的数,上半年就完成了,下半年可以做这种火枪,就是这订货。。。”
陈新和刘民有一人拿了一支,枪机和军队用的一样,只有枪管要比军用的短,刘民有抬头对陈新问道:“截短一点不过是射程近些,看你想作什么用途,如果把这次经济战的收益用起来,下半年可以再扩军,民事部也可以购买这种枪,交给那些护屯队使用。”
陈新对王胡子问道:“那你说说价格是多少?”
王胡子抓抓脑袋,“还是要六七两上下,这得看数量,若是一次订货多,六两便可以,还有就是我没法给这枪配刺刀,否则至少加二三两银子。”
陈新想了片刻道:“不要刺刀,也不用这短身管,就按军队的燧发枪做。”他又转向刘民有,“到登莱屯堡两年以上的屯户,都可以买,不要说买给护屯队用,现在咱们预备兵数万,护屯队没有多大用处,这就是给普通百姓的,购买火枪的,由民事部补贴二两银子,凭屯户证购买,每月由屯堡教官清查一次枪支,丢失和保管不善的严处。”
刘民有摇头道:“光是这个补贴怕是不够,谁没事花银子买把枪放家里,掉了还要挨处罚。”
陈新皱眉想想道:“那你说咋办。”
王胡子飞快道:“凡买枪的,家中子弟优先参军和入工坊,如此一来便有人愿来了。”
陈新和刘民有同时道:“倒是可行,只要有人带头就好办。”
刘民有马上又道:“凡屯堡购枪比例达到标准的,可以优先设立屯堡工坊,钱庄优先给贷款,还有就是购枪的预备兵,每年可以多领一两银子的军饷。”
陈新哈哈笑道:“你看,办法不就想出来了。”
。。。
两人从二号厂出来之时已是下午,还是坐着那架马车前往平度州城,刘民有看着道路两边建起的一个个商铺,突然对陈新道:“你发这么多枪出去,以后倒是可以把朝廷吓住,但登莱这里的内部安全,就不那么妥帖了。”
此时的日头正烈,陈新摇着扇子道:“反正有卫队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么个破火枪也不能和后世比,老美那么多枪,也没见总统天天遇刺。”
“我总觉得有些激进了。现在上百万的屯户,难保里面没有与我们有仇的,你就一点不怕?”
“要是为咱们自己考虑,咱们何必搞那个文登大学堂,就来个先军政治,那一套控制底层的法子并不算难,咱们都是懂的。汉民族从黄土高坡那么个地方走出来占据了最富饶的东方土地,靠的是武力,不是那些四书五经。往往在中国国内战乱的时代,民间勇武之风盛行,北方蛮族即便击溃政府军,也难以抵挡民间此起彼伏的反击,所以华夏往往能保留下一处血脉。倒是大一统的时代,利益统一于一处,作为统治者来说,外敌与内敌,都希望治下百姓更柔弱,以便于他的统治,所以会尽力压制民众的勇武之风,所以才会有武术变为套路表演这样的事情。”
刘民有笑笑道:“这关于民族性格的问题,多少年养成的,不是一把枪就可以解决。”
陈新叹口气道:“朱元璋这套东西里面,压制百姓自由的东西太多,连穿衣吃饭也要按他的道道来。我虽然权力欲很重,但咱们来历不同,不会去相信江山万万年那样的屁话,给百姓自由,恢复民间的勇武之风,没有人能征服这个民族,这才是我百万长枪的目的。与这个比起来,个人得失不算什么。虽然不是一把枪能解决的,但就从这里开始吧。”
刘民有沉默了一会摇头笑笑,“理想够远大的,明天看完平度你是直接去青州还是在昌邑停一下?”
“现在昌邑停一下,那里在搞夏季征兵,我得去看看。”
。。。。。。
“刘大人您看,这道工序便是染色中最费力之处。”
昌邑棉厂外的一家私人染坊中,掌柜正在跟刘民有介绍,在他们面前有一个石槽子,里面是鲜红的染料,一个腿脚粗壮的大汉正踩着一个元宝形的巨石,双手抓着两边的木杆,双脚快速的在元宝状石头两端晃动,让下面的滚轴随着滚动。
“大人,这个便是踩布石,多取取性冷质腻者,一块上佳的踩布石需银十余两。(见《天工开物》)。”
刘民有指着那石头道:“这可是为了平展布匹?”
“是,染色后布匹缩水,售卖之时都是按棉布尺寸为准,所以要用踩布石平展,以拉宽布幅,干这事情的,寻常男子还不成,一块踩布石动辄数百斤,必须腿力强健者方能胜任。”
“也就是说染色的速度还受制于此。”
“是,小人这染坊还算大的,有自己的踩石工,小的染坊都没有,染好的布要送到专门的踩坊去,每匹的展布价银一分一厘(价格参考清代李卫奏疏)。”
刘民有转头看看身后,正是周来福的快婿关小弟,这个才十七八岁的男孩已经开了一家机械作坊,由周来福给他投资的。这次刘民有视察
他见刘民有在看自己,马上躬身道:“大人,这东西也好做,小人心里想了个法子,用两个轴不同向转,在两头用曲木柄助力,即便是继续用踩石,也可以用人力或畜力摇动,就是风力亦是可以的。”
刘民有笑道:“那好,那你便去做出来,不过平度的工坊也在做机械展布的东西,谁做得好就用谁的。”
关小弟连忙答应,刘民有又单独叫过他,对他低声道:“当时你从工坊出来,本官是不太舍得的,但最后放了,亦是因民间亦需要这类机械作坊,与登州和平度的两个工坊竞争,眼下有三个地方的屯堡在联合搞机械,昌邑这里也有一个,你更要多动脑子,放弃以前在学堂里面那种实验性的做法,更多是实用性,若是做的东西不好,纺织厂不会要,而且我会盯着他们的采购,若是用的你工坊的,我还要亲自查验,因为你是周来福的女婿,这要求就更要高些,免得别人说闲话。”
“小人明白,小人做的东西都是实用的,上次刘大人给小人讲的管理之法,让小人获益匪浅,还没有谢过大人。”
刘民有摆摆手道:“无妨,其实工坊里面大致也是这些套路,你呆了那许久,也该是明白了,我不过提点一下,以后好好干。”
两人一路说话,一群随从跟在后面,去了附近的船务社。
那掌柜送到门口回来,对上面还在踩石的大汉道:“听到没有,日后可有器具可用,你们若是不肯下力,以后老子就去买一套踩石的玩意,不需你们了。”
上面那大汉反而停下来,呼一声跳下落在掌柜身边,掌柜仰头盯着他道:“苏粗腿,听明白了没有,日后这工钱也是要减的,还有你每日吃我那许多吃食,这饭钱也要扣出来。”
那苏粗腿看了掌柜半响,那掌柜也有点惊慌,退后一步道:“你干啥,你还想打人咋地。”
苏粗腿哼了一声,突然跑到一边一脚踢向装水的大瓦缸,那瓦缸被他踢得四分五裂,掌柜气得指着苏粗腿怒道:“你,你,你这月的月钱没有了。”
“老子早不想侍候你了,今日登州镇招兵,老子本来就要当兵去。月钱送你当棺材本了。”
苏粗腿大笑一阵,往门外大步走了。
。。。
刘民有视察完棉厂出来时,已经跟随行的肖鹤龄安排了出货的计划,棉布是登州的主打产品,必须保持扩张势头,不宜继续对棉布进行积压。
这次征兵的地方在昌邑的一号屯堡,离着棉布厂不远,这次征兵主要是针对昌邑这附近的屯户和入了军户的劳力,以腾出部分工作岗位给新来的流民。
征兵处人山人海,校场上正在测试体力,刘民有站在外边看了一会,都是跑步的,另外一边的则是测试力量。
刘民有在兵员登记的地方看了看,那军官是动员司的,认得刘民有,连忙站起来跟刘民有敬礼,刘民有对他挥挥手,让他继续,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人叫“刘大人”。
刘民有转身一看,面前的胖子竟然有些熟悉。
那胖子满脸堆笑:“刘大人!您还记得小人不?”
“你是那个戏。。。不是,你姓唐?宣传队的。”
“是,俺叫唐玮,俺都见过您几次了。”
“对对,你不是去湖广了?”
“俺已经回来了,俺想入战兵,俺当时还跟大人说来着。”
刘民有忽然想起在豫北行军途中确实有这回事,连忙道:“是,那也要达到征兵的标准。”
胖子连连点头,“达到了,达到了。”
刘民有有点无奈的对那军官低声道:“这个,若是达到标准,你。。。这个,就让他当新兵参加训练。”
那军官有点犹豫,刘民有也觉得有些不妥,赶紧对唐玮挥挥手走出了人群,那军官转头看看唐玮,这个胖子每样都达标,但是都是刚好而已,按这次参选的兵源来说,很可能挑不上。
唐玮连忙凑过来低声道:“大人你看,刘大人以前就认识俺,实际是俺的远房亲戚,一直叮嘱俺来着,其实他刚才过来,也是刻意的,只是不好明说罢了,俺也是合格的,这。。。请大人行个方便。”
那军官盯着唐玮的笑脸片刻,终于给他的征兵表盖上了章。
刘民有哪里知道唐玮拉了他的虎皮,早已忘了这事,走到将台见到了高踞上座的陈新,过去找了位置坐了,对陈新道:“明日我先去一趟胶州,就不跟你去青州府了,你顺便帮我检查一下青州的民政,要看细一点,别走马观花。”
陈新嘿嘿笑道:“知道了,你看完胶州去一下文登大学堂,我最不放心那里,你也要看细一点。”(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心外无物(继续二更求月票)
“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显诸仁;藏诸用;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盛。。。”
文登大学的小礼堂中人头涌涌,中间摆着两排桌子,面对面坐着两排人,每边有五个,就如同后世的辩论会一般,一名身着青衫的学生正在大声说着话,周围围观的学子围了几重,连窗户上都站了人。
对面心学一方一人站起来打断道:“此句早有阳明先生驳之,不值一文,;孟子亦说人人‘皆可为尧舜;亦为之而已矣’。百姓日用条理处,即是圣人之条理处,尧舜与途人一,圣人与凡人一,所谓圣人,不过偶得一二条理,终究不过是一人而已。”
开始说话之人,便是习儒学者,而起来反驳这人,便是机械系一人,兼学了心学,两派在文登大学堂中日日争斗,尖锐对立。今日这番辩论,实际是校长组织的,两派在学校中多次打闹,校长请示了刘民有,就让他们每月辩一次,把武斗变为文斗。
儒学那边站起一人,大概二十来岁,他风度翩翩的对上首的教习行礼,然后向对面的心学之人道:“人皆可为尧舜,然不必人皆为圣贤,阳明先生说心存良知便可为圣贤,那田间猛夫也有心存良知者,亦可成为圣贤乎?”
“百姓日用是道,田间猛夫日日耕作,耕作是学,耕作亦是道,何事不可为圣贤?孔子说有教无类,何以到了先生这里,田间猛夫就无类了。”
“子曰。。。”
心学那人打断道:“动辄子曰诗云,不问本心,却以圣人之是非为是非,先生不闻尽信书不如无书,汝等所谓‘后世之人,必不能及于古之儒者’,此乃不知造化生人,古今一轨,中人以下,以己论量天下者也,谓之诬人。是皆流俗积习,贵耳贱目,任书籍而不任心灵者也,亦何望于圣人大方之域哉。虽孔夫子亦庸众人类也。耕稼陶渔之人即无不可取,则千圣万贤之善,独不可取乎?又何必专门学孔子而后为正脉也。”
此人一上来就把孔夫子类同凡俗,也不认同孔子之言为至理,儒学那边纷纷鼓噪,一个夫子起来骂道:“不习圣人微言,岂知大义,千年以降。。。”
“千年以降何来孔子所言大治之世,尔等说来说去,总归是那么几句,‘天下之理,先儒言之,皆善而尽,但习以守之可也’,此乃大谬,是不知:道无终穷,忽忽孟浪之徒尔,谓之诬道。”
心学此人所说,便是说道无穷尽,即便有圣贤之人,也是说不完的。儒学又站起一人,对心学这人道:“天地间万形皆有敝,惟理独不朽,理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