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第3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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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浓烟滚滚,各处能居住的地方都被焚毁,包括那些带不走的粮食在内,对水源的污染也已经完成,朱国斌在这里呆了一年多,每天都有参谋想预案,基本上没有哪一处遗漏。
朱国斌此时已经来到南门瓮城前,当时他们进城也是走的这里,守了一年半,也是没打就放弃了。他早有这个准备,离开这个地方也没有任何伤感。
城门口的大街上,几个战斗工兵正在安放一块破开的石板,下面是掏开的一个洞,里面已经安放好万弹地雷炮,下面燧发机多达三个,洞口上架了几跟木条,石板中间是裂开的,谁要是踩到上面,一准跌下去踩雷。
其他石板下面和街道侧面也埋设有雷炮,有引药相连,都通过这个地方连环引燃。此处是金州最大的一个地雷,火药用量达到五十多斤,足够发射四磅炮三十多次。这种引火法来源于《火龙经》的连环雷,由战斗工兵连多次试验,特勤队现在也很喜欢用。
如今的乳山铁矿和招远金矿都开始用火药开矿,这些出身矿工的士兵驾轻就熟,连长是原来军令司的参谋,喜欢自己搞研究,在带着这群工兵在旅顺布置各种雷炮,这里只有十余人,这里已经是最后一处布设点,营部的参谋仔细记下了埋设位置,几个哨骑都上马进入瓮城,整个金州再无一人。
两个哨骑从城门跑入,来到朱国斌身边道:“报营官,复州建奴前锋已在十里外。”
朱国斌回头看看烟雾蒙蒙的金州,然后对身边的参谋问道,“辅兵登船了没有?”
“已去了青泥洼登船,还没有传回消息,总共也就几百人,现在该都上船了。”
朱国斌毫不拖拉,立即一夹马,“咱们走!”
两个司冲出承恩门,六百骑兵隆隆而过,这是金州最后的留守力量,如今登州骑兵营已经有一千三百多人,下辖两个司四个局,还直辖一个侦骑队。
十多个哨骑在瓮城中将搬不走的物资付之一炬,然后追着骑兵大队去了……
养精蓄锐的登州镇骑兵缓缓而行,行进十里后身后出现第一批后金哨骑,他们急追而来,远远跟在后面。朱国斌亲自压阵,两个司阵形严整,交替掩护着撤离。
赶了两天路的后金兵看到四处火起,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一趟奇袭成了败笔,;担惊受怕了一路,心中早憋着一股气。最前领队的是镶红旗的巴牙喇氂额真,他领了五百镶红旗的巴牙喇和甲兵,他们一路紧追过来。登州哨骑在后面展开,与后金兵互相试探。
登州附近烟雾弥漫,视野中带着一丝朦胧,朱国斌无法准确判断后金骑兵数量,领队加速撤离。连着跑了两天的后金马力不如登州兵,双方一前一后又跑了十里。
这里离南关只有十来里,金州和南关之间没有火头,朱国斌并不命令士兵烧山,他希望后金兵能跟到旅顺。不至于在金州就退了回去,此时能见度好了不少,后面的后金兵大概七百余。南关接应的骑兵第二司赶到,后金兵停下等待后援,登州镇两个司互相掩护,退到了南关,在确认追击的后金兵只有一千左右后,朱国斌调动两营骑兵进行了一次反击,后金兵面对数量稍多的登州兵,也没有敢接战,被朱国斌追击了五里,士气降低不少……
岳托赶到金州的时候,他收到了急袭南关失败的消息,这两日行军下来,前锋精神高度紧张,人马的体力消耗都十分大,他需要在金州进行休整。
他选了西面宁海入城,城门这段完好,宁海门大街上则炸开了两个大洞,地上摆着几具人马的尸体,马匹脚断肉裂,腹部血肉模糊,肠子内脏和着血水流满一地。城中浓烟滚滚,原来完好的房屋都陷入火海,空气中飘动着硫磺和火油的味道,显然是登州镇加的助燃剂。
先行入城的梅勒章京陪在他身边,两人顺着城梯上了宁海门的城楼。梅勒章京一边走一边给他汇报,“主子,城中无半颗存量,大点的宅子都被点着了,包括那些登州兵自己的兵营在内,城内各处水井中发现有毒物,已有两人口渴中毒,有些巷道转角处有鬼箭或煮过毒的铁蒺藜,转角视线不及,也有数人中毒。这群尼堪最可恶的是……在城中也埋设地雷炮。”
他刚说着,东门那边就一声爆响,梅勒章京怒道:“主子,这群登州尼堪不敢堂堂正正交战,只以地雷炮这些下作手段害人,等咱们攻破旅顺,奴才请尽杀登州兵。”
“若是能破旅顺,你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岳托这一路上最不爱听地雷炮三个字,“打仗几时有过堂堂正正的,不过地雷炮也确实可恶,咱们倒是过来了,到时大汗亲自领兵,他们车马众多,只能走官道,不知他如何把地雷炮清完。”
两人说话间,城外和城内分别响起一声轰鸣,那声音刺激着城内外的先锋兵马。那梅勒章京满脸暴躁,拉拉领子咬牙半响才缓过气。
岳托安慰道:“其实这地雷炮威力甚为普通……”
突然南门城门处一连串猛烈的爆炸,爆点密集得几乎分辨不清,岳托两人所在的城楼轻轻摇晃,两人赶紧用手扶着城碟,转头去看南门时,那边砖石横飞,弥漫烟尘将整个城楼都笼罩在其中。
“快去看看。”岳托马上打发那梅勒章京下城楼,他身边几个戈什哈低声交谈着什么,岳托闭上眼,轻轻摇摇头。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节节防御
崇祯六年七月,辽东风云变色,后金军倾国而出,源源不断的军队从辽中出发,攻击盘踞辽南的登州镇。满洲八旗共动员近三万人,其中的披甲人一万六千,余丁一万三千人。除了满洲八旗之外,还有恢复元气的蒙古左右翼、乌真超哈和天佑军,战兵人数接近三万五千。
喀喇沁、科尔沁,喀尔喀、土默特等部也派出了人马,外藩蒙古各部对打辽南十分不情愿,但皇太极这两年打垮了察哈尔,多次利用宗主权处罚那些出兵消极的部落,所以各部还是凑出了一万一千多人马。
除开这些战斗人员,各部带领的包衣人数也超过三万,还有约数万人负责运送后续军粮物资,总人数超过十万。此时的满洲牛录约二百四十,蒙古和包衣牛录约五十,总数二百九十牛录,正常牛录大致三百丁口,此次抽丁超过三丁抽一,以后金此时的国力来说,几乎是空国而出。亦可见皇太极破釜沉舟的决心。
为了威慑辽西关宁军,皇太极派萨哈廉和硕托领兵五百,在广宁汇合蒙古各部,然后在锦州城外抢掠一通,辽镇紧闭城门,没有出城反击。大凌河之战后,祖大寿和后金有着一些私下的渠道,他被皇帝几次召见不去的事情,沈阳的亲戚全都知道(注1)。
后金兵只是来威逼一番,打压辽西的士气,让他们不敢乘这个机会出来捣乱。萨哈廉在杏山松山沿途抓到几百名丁口,趾高气扬退回三岔河东。萨哈廉来了一趟之后,祖大寿往京师连连报警,声言后金军五万铁骑大举进犯辽西,要求朝廷增援,更别提策应辽南了。
辽西一切顺利,后金前锋也顺利攻占金州,皇太极的主力沿着南四卫南下,南四卫旌旗相望,每日行进在路上的牛马车络绎不绝,镶蓝旗和正白旗从岫岩方向行军,恢复了去年放弃的红嘴堡、归服堡,并留下人马防守,每日巡查海岸,防止毛承禄和尚可喜上来打游击。
皇太极的主力过复州之后,登州镇的破袭无处不在。皇太极决心坚定,派出大批巴牙喇剿杀登州镇散兵,这些山林出身的猎人身手不俗,特勤队又失去金州方面的支援,被迫放弃了大尖山等处的前进营地,往远离官道的山区转移。后金大兵压境,暂时维持了粮道的安全,主力开始源源赶到金州。
金州的前锋却焦头烂额,他们一路挨炸,现在还没有过南关,陈新选的这个位置已不是原来的哈斯旱关,而是控制现在官道的地方。南关附近山河相连,是十分利于防守的地方,西面的山区还挖了不少的壕沟,阻断了那些山间道路,附近还有登州骑兵巡逻,后金骑兵不进行土工作业,根本无法越过。
东面是一条河流,沿途有数个墩台,也驻守有骑兵,并且随时能得到南关的增援,后金哨骑难以通过,也有少量乘夜步行潜入的后金兵,岳托希望让他们去旅顺预先侦查,但他们越过南关后才发现,后面还有荆针铺、木场驿两道斥候线,他们要去旅顺的话,只能翻越山峦重重的横山山脉,侦查完之后再翻回来,从时间上可能来不及。
朱国斌反而侦查清楚了后金前锋的兵力,他领着骑兵营和龙骑兵稳守南关,哨骑不断侦查三十五里外的金州。文登水师已经提前赶到青泥洼和金州湾,在海岸附近游弋,做出随时派兵反击金州的假象,并有部分快速的鸟船在复州海岸活动,不断派出散兵上岸侦查后金主力动向。
岳托是急行军赶往金州,随军只有十日粮草,加上金州附近被焚烧一空,他有些犹豫是否继续强攻南关,显然南关守军是早有准备,他们守稳南关,屏蔽后金兵的侦查,使得南关以南的情况依然被战争迷雾所掩盖,但皇太极给他的命令就是围困金州,或者直抵旅顺城下,为大军打开通路。
等到东路前锋一千人赶到后,岳托带领五千人马攻击南关,朱国斌在南关西侧放火,用山火阻断西面的小路,然后利用南关的狭窄地势主动出击,双方在南关城下两次交锋,岳托在这样的地形不敢硬碰登州的密集骑阵,稍稍攻击便后退五里下营。
双方僵持两日,哨骑不断交战,到了第二日晚上,水师传来消息,南四卫后金大军正在赶来,朱国斌当晚便放弃南关,明军又在南关官道埋设地雷,天亮前在南关城中放火后主动后撤,连荆针铺也没有守,退守旅顺之前的最后一道关卡木场驿。
木场驿距离旅顺五十里,处于金州地峡西岸的平坦处(今牧场驿),由横山山脉泥沙冲击而成,北面为海岸,东北面向金州方向是连绵的丘陵,最高处海拔三百米,山上草树纵横地形起伏,骑兵难以通行,南面是起伏的横山山脉。金州来的官道就在正东方向,从这两片山地之间穿过,适合骑兵运动的地方不足一里,根本没有骑兵机动的空间,最适合登州骑兵的密集阵形发挥威力。
这里是比南关更适宜短期阻击的地区,朱国斌早已在此设下两道防线,第一道就在东面那个狭窄的通道,他挖了一条胸墙加壕沟的防线,朱国斌将龙骑兵千总部部署在胸墙之后,一千二百多正规骑兵在防线后面机动。
第二道防线在木场驿南面一里,那里有一条横山流出的河流,涉渡点两处,木桥一座,那里也修建了工事,此时由一个分遣队驻守。
岳托当日就赶到木场驿东面,他登上东北侧的山头,看了地形后久久无语,登州兵每次都能选择最有利的战场,那道防线与岳托在复州娘娘宫见过的大致相同,壕沟前面还布满大大小小的坑洞,后面的登州兵步兵约千余人,长矛林立阵形严整。
岳托对身边的巴牙喇氂章京道:“叫镶白旗的巴克山过来。”
那章京马上派人,去了镶白旗巴牙喇那边,很快招来了巴克山,巴克山原来是镶白旗巴牙喇氂章京,在复州一战损兵折将,虽然最后控制住了镶白旗巴牙喇,但总体上表现差劲。战后被皇太极罚了一个庄子和十匹马,旗中职位降为普通牛录额真,军职降成了备御。
他来到岳托身边后,顺着岳托所指方向看去,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悸,复州之战时两翼被山地和河流遮断,骑兵无法通过。这里也是类似的地形,不过山地换成了更巍峨的横山山脉,复州河变成了大海。
岳托沉着脸对他问道:“巴克山,你们在复州碰到的,是否就是这样的人马?”
“回主子,就是如此,登州兵打仗不怕死,火枪和小炮又厉害,这长矛阵若是这样摆着,铁定是破不开的,除非红夷炮轰击,或是数倍人马围攻,此处地势狭窄,咱们又没有盾车,若是硬冲上去,怕是死伤惨重。”
巴克山说完偷眼看岳托的脸色,其实他认为死多少人都冲不过去,登州长矛阵的威力他见识过,复州基本是以命换命,最后证明对方意志更顽强,那还是在平地,现在还有一道壕沟,眼下这种地形除非有盾车,否者只会白送人命。但他们这次是前锋,没有带足够的包衣,自己做的话又浪费士兵体力,会严重影响作战。
岳托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领的这支前锋已经灰头土脸,地雷炮杀伤力不高,但打击士气效果很好。后金兵士气十分低落,这次沿途没有任何缴获能刺激他们的作战欲望,各个旗主只能告诉士兵旅顺城中金银甚多,还有许多粮食,暂时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