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政客-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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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一些,我不想听这些套话。”
“这,前些日子,苏俊来找过我,说到一些讼师和苦主,找到他诉说案情,下官以为不妥,既然有道理,到大堂上面去说,堂堂正正,何必要私下里做这些事情啊,所以,我一概不理会这些人,也劝苏俊,不要理会这些人。”
“刘典史,衙门里面的事情,你应该是熟悉的,令尊在衙门几十年,虽然一直都是在吏房,也不可能不接触到刑房的事情,按说是教导过你的,后面的话,我不想多说了,你究竟有什么想法,明明白白说出来,你我都是读书人,有些东西,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
刘仲基的脸有些红了。
“大人,衙门里面的事情,下官确实知道一些,正是因为知晓这些事情了,所以才想到了,断案的过程中间,要避免颠倒黑白的情况出现,若是提前和讼师、苦主联系了,结交了关系,必然影响到断案的。”
“恩,你的想法是很不错的,但也不要绝对啊,我来问你,审理任何的案子,不管大小,是不是需要准确的掌握情况,你身为典史,至少要熟悉案情,审理案件的时候,能够提出来较为准确的意见,要是你不能够提前去了解案情,什么都不知道,仅仅依靠诉状上面的话语,来做出判断,那我在审理案件的时候,怎么来征询你的意见啊。”
刘仲基看着苏天成,有些不明白意思。
“大人,下官不是很明白啊。”
“这么跟你说吧,断案需要谨慎,避免出现冤假错案,仅仅依靠苦主和被告的陈述,是不可能完全掌握情况的,更不用说讼师的叙述了,若是我们审理案件,凭着他们的诉说,就做出来判断,谁能够保证完全准确,审理案件之前,有些情况,是需要去了解的,这就是你和苏俊的职责了,我们决不能懵懵懂懂的就断案。”
看着刘仲基惊愕的神情,苏天成暗暗叹气,这样的读书人,将来考取功名了,成为了知县了,以为自己有着多大的本事,能够秉公断案,说不定被下面的人,糊弄的团团转。
“刘典吏,没有谁是天生的神探,能够明察秋毫,至少我认为,自己是做不到的,审理案件之前,我需要了解其中的情况,包括一些具体的情节,如果能够得到准确的证据,那是最好的,就算是不能够明确知道事情的经过,也可以依旧掌握的诸多情况,做出来合理的判断,这样的断案,才算是真正负责任的,否则,空口说秉公办理,有多少的作用啊。”
刘仲基总算是明白意思了,原来断案之前,需要暗地里去调查情况,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都是知县大人和知府大人,直接升堂,审理案件啊。
“大人,那下官应该这么做啊?”
苏天成有些郁闷,要是苏俊听见这邪,早就明白该怎么做,看来这读书多了,有些时候,也是害人不浅的,思维完全固定了。
“具体该怎么办,我不多说了,重点在你自己去体验,我这里有四个案子,你拿着诉状,自己去看看,找到苏俊,商议一下,这几起案子,都是牵涉到财产纠纷的,你们明日拿出来一个具体的处理意见,早堂之后,直接到二堂来,说出来你们的想法,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闭门造车,不要以为坐在衙门里面,就可以想到很好的处理办法,有些时候,你应该向苏俊学习一下的,不要过于的局限于自身的某些认识了。”
刘仲基有些茫然,可能是一时间转不过弯来,看见刘仲基这个样子,苏天成也不想说的过多了,很多的事情,需要自身去体会。
一整天的时间,苏天成都在二堂,认真的看着状纸,幸运的是,暂时没有什么大的案子,全部都是一些财产方面的纠纷,特别是在秋收季节之后,牵涉到田地里面收成,扯皮的比较多,这些案件,其实不能够算是什么真正的案件,要是下面能够调解,是不用到县衙来的。
后日就要升堂办理案件了,这是苏天成第一次审理案子,不管案子的大小,他都是要慎重的,尽量不要出现什么问题,更不要出现什么错误,一时间难以决断的案件,宁可暂时压着,也不要很快的做出来决定。
至于说审理案件,需要有平和的心态,这方面,是不需要多说的,不能够控制自身的情绪,被他人激怒,肯定是难以公平的审理案件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升堂
崇祯五年九月二十九日。
苏天成升堂审理案件了,五月十日到江宁县上任,过去四个多月时间了,第二次的升堂审理案件,这也算是奇葩了,当然了,他上任的时候,也是农忙的时候,县衙停止了放告,等到农忙时节过去,他又奉旨到河南赈灾了。
卯时,早堂时间已过,王大治到了大堂,带着生疏的语气开口了。
“大人传话,立刻升堂,受印办事。”
苏天成穿着六品的官服,进入了大堂,早已经等候在大堂的县丞卢天明、典史刘仲基,刑房司吏苏俊等人,一起站起来行礼了,至于说衙役、牢头等人,则是跪拜了。
一番礼节之后,苏天成升公位坐下了。
卢天明坐在公位左侧的下首,刘仲基坐在公位右侧的下首,两人面前,都有一个小的公案,至于说苏俊,是没有资格坐的,知县审案,官员才有资格坐下,吏员只能够站着。
八名皂役分别站在堂前两侧,他们的背后,有着肃静和威武两块牌子。
苏天成吩咐衙役,将放告牌抬出去,立在县衙大门外,表示知县升堂开始审理案件了,想要告状的百姓,这个时候,可以在衙役的带领下,进入大堂,呈送诉状。
苏天成不知道,县衙的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大家议论纷纷,知县到江宁县来了,确实做了几件大事情,查抄匡思明的府邸。匡思明因为谋逆畏罪自杀,家人被流放。引发了极大的反响,最为轰动的,还是第一次升堂的时候,整顿县衙的衙役,九月初,县丞卢天明大人,已经代知县大人监斩,在南门外砍掉了十几人的人头。这些都是以前江宁县的恶霸,或者是以前县衙衙役中间,作恶多端的人,此举极大的震撼了官吏。
江宁县的治安情况,好了很多,巡检司的军士,确实不错。大凡有打架斗殴的事件,或者是欺行霸市的行为,巡检司处理起来,毫不手软,该关的关,该训诫的训诫。江宁县清明的景象,慢慢的出现了。
围观的人群中,有四个人,显得有些特殊,这就是东林四公子。
他们来关心苏天成审案。心思是有所不同的,四公子之首的刘云清。慢慢在改变自身的看法了,和苏天成接触几次之后,他仔细的思索,发现自己以前的一些观点,好像是存在一些问题,至于说黄廷平、易礼高和邹平章,这么长时间过去,依旧在为自己的老师钱谦益遭受到“羞辱”不平,他们想着来看看,苏天成第二次升堂审理案件,是不是能够继续有什么惊艳的表现,否则,他们的嘴也不会闲着的。
苏天成选择审理的第一起的案件,就是很敏感的案件。
县里的某富户,因为没有儿子,招赘女婿,意欲让女婿继承家产的,谁知道富户老年迎娶了一房小妾,生下了一个儿子,富户的想法改变了,准备让儿子继承家产。
这本来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明朝入赘的女婿,地位极其的低下,不仅仅在家里被看不起,在社会上也没有地位,按说儿子继承遗产,是顺理成章 的事情。
可事情有些复杂,富户溺爱儿子,致使其长大之后,特别的纨绔,富户发现情况不对,没有立即要儿子继承家产,而是要女婿继续支撑家里的生意,继续的做牛做马,继承家产的事情,就这样的拖延下来了。
也是天有不测风云,富户突然患病,来不及立下遗嘱,就一命呜呼了。
丧事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富户的儿子就准备撵走姐夫了。
里长、甲首有写不过去,认为入赘的女婿,为富户家里做牛做马多年,按说是要继承一些家长的,可社会的风俗不允许,所以,富户的儿子请到他们,要求撵走姐夫、继承家产的时候,他们纷纷推脱,言下之意,这件事情,他们是无法决断的。
富户的儿子,本来准备动强的,要求姐夫离开,可县里的讼师动了心思,专门找到了他,告诉他还是到县衙去告状,要求姐夫离开,这样名正言顺,否则引发了社会舆论,影响是不好的,当然,打赢这场官司,讼师也是能够得到不少银子的。
因此,富户的儿子,委托了讼师,专门处理这件事情。
讼师写下了诉状,在放告日的时候,递到了县衙。
这样的案子,按照常理,苏天成是可以不受理的,直接退回去,要求里长、甲首或者是宗族按照要求协调办理就可以了,可思考之后,他还是决定,公开审理这个案子。
民风民俗需要尊重,但不能够用这些东西,来绑架法律,女婿为家里做出来了贡献,就一定要得到部分的财产。
审理这样的案子,有着一定的风险。
苏天成交给刘仲基去调查的四件案子,这是其中之一,经过一天时间的走访,刘仲基和苏俊掌握了不少的材料,完全可以证明,这个家是入赘的女婿支撑起来的,邻里左右都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加之这个入赘的女婿,为人实在,是个非常本分的人,博得了大家的同情,反观富户的儿子,依仗有钱,飞扬跋扈,大家都看不惯。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情况,里长、甲首以及宗族都不愿意出面,处理这样一桩看起来很是简单的案件。
苏天成和卢天明、刘仲基、苏俊等人讨论的时候,大家都认为,这样的状纸,应该打回去,要求里长负责处理,或者是宗族出面,县衙不需要审理。
刘仲基甚至认为,这样的案件,不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按照要求办理就可以了,言下之意,财产是应该由儿子继承的,入赘的女婿,毕竟是外人。
刘仲基的意见,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看法,可能大家觉得内心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要按照规矩来,财产不能够被外人得到。
富户的儿子和女婿上堂的时候,苏天成注意看了一下,儿子白白胖胖,脸上带着轻浮的表情,看上去就有些纨绔,女婿就不同了,显得有些木讷,可能是第一次到官府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搓着双手跪下了。
讼师自然是要跟着上堂的。
江宁县的讼师,绝大部分都是童生的身份,极少数是生员的身份,恰巧这个讼师,是生员,到了大堂之后,是不用下跪的。
一般例行的询问之后,开始正式审理了。
讼师侃侃而谈,认为财产就是儿子的,这既是民俗习惯,也是符合大明律的要求的,富户的儿子是明事理的人,不愿意强迫姐夫搬走,故而上告,恳请县衙予以支持,将家中的财产,全部判给儿子,要求姐夫离开。
入赘的女婿,没有请讼师,大概也是觉得,这样的案件,没有多大的希望,早先他还想着,是不是能够给自己一些适当的报酬,到了县衙来了,看见这种气势,根本就开不了口了。
基本情况,已经掌握了,强行的判决,有些不合适,苏天成等到讼师和苦主都说完了之后,慢悠悠的开始询问讼师了,前面几个简单的问题说过之后,他的话语一转。
“讼师是否给本官解释一下,什么是入赘的女婿啊。”
入赘就是倒插门,这是最为简单的道理了,讼师不知道知县大人是什么意思。
“大人,在下以为,入赘就是男方到女方家去落户生活。”
“哦,那你继续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落户啊。”
讼师不知道打过多少的官司了,马上明白了意思。
“大人,在下以为,入赘是因为女方家里无儿子,赘婿养老,可如今的情况不同了,家中已经有了子嗣,按照大明律,自然是子嗣继承家产的。”
“说的有道理啊,那本官再问你两个问题。”
“第一,你身为讼师,可否了解其家中实情,如今的情况下,到底是儿子在干活挣钱,还是入赘的女婿支撑家里。”
讼师看着苏天成,张口结舌,没有说话。
“本官再问你一个问题,入赘女婿,多年支撑家庭,待到分割财产的时候,就认为人家是累赘了,多余之人,这过河拆桥的做法,是哪一条大明律规定的。”
讼师已经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
“本官已经事先做过调查,街坊邻里都证明,富户的家里,实际上是入赘女婿支撑的,到现在依旧是这样,你身为讼师,明知里长、甲首以及宗族,都不愿意出面协调此事,此中必有蹊跷,却不去了解实际情况,死板硬套,撺掇富户儿子到县衙上告,意欲借助官府的力量,堂堂正正的撵走入赘女婿,达到独霸家产的目的,是何居心,若是县里的讼师,都是你这等的想法,岂不是让老实人吃亏,岂不是巧言令色之人,都能够得到好处。”
“不尊重事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