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上山打老虎额)-第5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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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收了……
这犹如当头一棒,震撼的刘知府说不出话来,当年的时候,谅山的需求量极大,因而到处收购各种矿产,许多人眼看有利可图,他们万万想不到,许多山里不值钱的石头,原来可换来银子,因此许多人像疯了一样四处找矿开山,四处组织人伐木毁林,经过这四五年的发展,不说别的地方,单说是桂林,在这里,几乎许多人都靠着这个吃饭。
刘雄刘知府,也是靠这个吃饭的,本来他感觉事态有些不妙,迟早这个油水要断掉,只是不曾想,这一次,竟是来的这样的快,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
而桂林府的许多大族,几乎多是依托于矿山而生,从前他们也租出土地给佃户去种,只是收益太低,不得已之下,许多人把土地都荒废了,随即便开始买矿、挖矿,收益是从前的数倍,而现在……一下子,完蛋了。
没有错,就是完蛋。几乎所有人完蛋了。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无数人的身家性命,都维系在这个利益链上。
单说刘雄。刘雄是知府,前几年光景好,他为了巴结上官。每年冰敬碳敬,送出去的纹银就有上千两,他的手笔不小,也开始逐渐受到上官的青睐,本来这一次,刘雄打算再加一把力气,这两年多孝敬一些。争取在调任的时候,还能得到一个肥差。
可是现在,这一切成了泡影。他的财源断了,这就意味着,明年的孝敬,怕是五百两都凑不齐。除非拿出自己的老本出来。对他来说,孝敬就是投资,而资金链一断,此前的投资就打了水漂,毕竟上头的人都晓得,有一味姓刘的知府很是懂事,平时孝敬也很得力,因此才青睐一些。可是到了明年,你的孝敬没有追加。反而减少,这是什么意思?无论你再如何解释,这也是解释不同的,人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你倒是好,一年不如一年,怎么,当本官是叫花子打发么?又或者你攀上了哪个高枝,抱住了哪个佛脚,所以看轻了本官不成?
所以,一旦资金链一断,刘雄的如意算盘非但要落空,甚至还可能,从此被打入冷宫,一辈子碌碌无为,这一次是桂林,下一任怕是要去琼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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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刘雄来说,还算是好的,毕竟他只是官,旱涝保收,大不了换个偏远的地方,可还是官家。而对于桂林府里的许多大贾和世家来说,那可就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他们为了挖矿,首先得买下整座矿山,此后,又要大肆招募青壮,可是单凭这些,却还是不够的,你总不能把所有的铁矿石运到谅山去,这一车的铁矿石,也练不出多少铁来,运了去,又能换多少银子?所以他们要将这铁矿石先进行粗糙的提炼,炼成生铁,再送去谅山,谅山的工坊,再将其打制成精钢。
这里头每一个环节都是银子,矿山的成本越来越高,招募的人力越来越贵,而且必须要精壮的劳力,你出不起大价钱,人家便跑去谅山谋生了,此外还要建个小高炉,要招募一批铁匠,还要购置一些大车,招募一些人手负责运输。
这一来二去,想要做这等买卖,没有个几千上万两银子,那是断然成不了事的。
可是桂林终究庙小,也不会有这样一掷千金的豪族,那么这买卖怎么做呢?大家自然有办法,那便是告贷,反正只要这买卖能做成,便能日进斗金,谅山那儿的铁价又是节节攀高,不愁销路,咱们王家满打满算,只能拿出纹银三千,可是不怕,王家终究是在地方上影响力巨大的人家,终究世代在此,诗书传家,祖父修桥铺路,父亲办过善堂,影响力自是响当当的,而且世代盘踞于此,姻亲无数,亲朋好友,遍布桂林,于是王家出来,大家一起搭伙吧,你出一点,我出一点,或者你借一点,算你一分的利,大家一起发财。
和便是最粗浅的办矿形式,既分担了风险,又可大家一起从采矿中分一杯羹。
桂林府内七十多家矿场,绝大多数,都是以这样的形式组成的。
本来他们每年都有进项,然后再分红或者还账,只要年成和往年一样,十年八年,便要腰缠万贯,可是现在,这么一个消息传出,所有人懵了。
人家不要铁矿石,就意味着你采出来的矿成了无用的石头,石头是换不了银子的,没有银子,怎么去还账,前期投入了这么多银子,帐还没有还清,这可真正要家破人亡了。
几十个矿主当天便遇到了许多麻烦,因为债主和亲戚们上门了,大家不是傻子,这消息一经传出,大家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银子,既然这采矿无利可图,这帐,你总得还上吧。
不还?虽说大家是亲朋故旧,可是亲兄弟却还是要明算帐不成,你便是把你的矿山卖了,也得把银子筹措了来。
偏偏……这矿如今是一钱不值,谁会去买一钱不值的矿山呢,所以即便是矿主们变卖了家业,那些帐,怕也难以抵消。
他们一方面安抚债主,另外一方面,纷纷跑去府城,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看看官府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二章:万山红遍
跑去找官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你平时没少在矿里拿银子,平时这么多孝敬,今个儿总该你出力了。
于是刘雄的麻烦就来了。
他哭丧着脸,看着同样哭丧着脸的矿主。
这些矿主们七嘴八舌,一个个把话说得很死。
“大人,此事若是不给个解决之道,咱们可就真正完了,不但矿场要完,进项化为乌有,便是我等身家性命尽都朝夕不保;请大人无论如何想个办法,不能再这样下去。”
“矿场完了,那数万的矿工怎么办?他们揭不开锅,是要闹事的。”
“平时大人有何摊派差遣,小人们哪个敢不依?如今大难临头,还请……”
这刘雄却也是烦了,他自己还有一堆子麻烦呢,他们完蛋了,自己能幸免么?可是自己终究只是个知府,又不是天王老子,这事儿难道是自己能解决的?当真能解决,又何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心里想着,却只能无言以对,苦苦笑着,作声不得。
“大人,这朝廷为何要绝禁商贸,为何非要和郝家为敌?咱们虽是草民,有些话本不该说,可如今却非说不可,如今这广西乃至广东数省,多少人指着郝家的饭吃,现在闹到这个境地,不知有多少人要为之破家,想必朝廷是不知这里的实情,因而才如此冒失,大人既是本地亲民之官,理应上书。俱言我等的难处,还望朝廷能够开恩……”
有人并不晓得这里头的内情,现在郝家那边的消息只是朝廷不准。因而不再收购,他们只误认为此事是朝廷的意思,因而心里不免有些愤慨。
却也有人知晓一些内情的,只是苦笑叹气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天上神仙打架,咱们这凡夫俗子却是遭殃,哎。真是没有活路了……”
见刘知府态度如此,大家虽有的求饶,有的哭笑不得。有的叫骂一通,却是没有半分头绪,只得怏怏出来。许多人走投无路,欲哭无泪。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只是这一天夜里。却不知有多少人彻夜难眠,到了清早,更坏的消息传出来了。
许多矿主连夜席卷了家什,带着一干家眷跑了。
没有错,果真是跑了,把矿场丢下,把宅子丢下,带着谅山那儿钱庄的通票。还是金银细软,一夜之间在这桂林府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终究也算是有门路之人。真要逃,天高海阔,大不了到谅山去,甚或转道去苏门答腊,去吕宋,总之,这儿是不能呆了,这偌大的债务,即便是变卖了所有家产也不可能抵上,而且那矿场还有这么多的矿工等着结算工钱,与其如此,还不如卷了细软跑路为上。
这边细软一卷,人没了踪影,一时之间,桂林府乱套了。
那些个债主们本就担心了一夜,如今看到人去楼空,一个个如丧考妣,自然少不得要捣乱的。
而真正的隐患却不是他们,这些体面人家,即便是破了财,至少也能勉强度日,总不至于饿死,可是有一种人,却是没法儿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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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脉深处,平时便搭着帐篷住在山里的矿工们的生活是极为单调的。
这里的条件极为艰苦,又有监工看着,每日卯时不到就要起来开始入山挖矿,一日下来,天黑才能回去,紧接着便是倒头入睡,若是遇到雨季,那便更糟糕了一些,即便如此,也是要上半天的工,这里蛇虫蚂蚁多,条件真真是艰苦无比,一般人是绝不可能坚持下来的。
不过矿工们依旧在此,并没有人刻意要逃离,因为他们此前的生活并不比这里好到哪里去,更不必说,在这里能吃个饱饭,甚至能有一些余钱。
婆娘和孩子都要养活,靠的就是他们的苦力,也正因为如此,对他们来说,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有零星的消息传来,都是监工和工头们在压低声音说话,许多只言片语,如东家、郝家、朝廷之类,这些话和矿工们无关,因为即便是东家,也和他们相距甚远,只有到了年尾的时候,东家才会在许多掌事的拥簇下匆匆来这里来一遭,就在这矿洞外头弄几个猪头,插几根香,给山神老爷磕个头,而后便等来年再来了。
矿工们只认一样东西,他们出了力,就是来换钱的,这是他们的准则,至于山外的任何东西都和他们不会有交集,更不可能和他们有什么干系。
只是……情况终于有了变化,他们突然意识到,那些朝廷、郝家、东家之类的字眼居然跟他们息息相关。
东家跑了,东家一跑,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这儿矿场上负责的几个钱粮主事,还有几个工头,这些人当夜也不知所踪。
当大家一觉醒来,竟是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没有人来催促上工,便是连送入山中的粮食也不见了踪影。
可怕的流言开始传开,东家跑了,其余人都跑了,工钱没了,什么都没了。
上千条精壮的汉子聚在一起,如今却是出奇的绝望。
他们的生活本就单调,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许多人偶尔会耍一些钱,有人外头欠着债,也有人为了让妻儿过的好一些,比如会举债回家建个房子,他们并不害怕赊欠,因为他们有气力,只要有一口气在,气力便是换来银子,所有对美好生活的预期都在这一身气力身上。
而现如今,真正是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工钱在哪里?”
“是郝家和朝廷有纷争,朝廷不准咱们挖矿。”
“他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更可怕的消息传来。
就在七十多里外的九龙寨,土人们反了。
三千土人,据说直接在山下的集市与差役发生了口角,最后有人直接杀了官,攻占了县城。、
究其原因,无非是从前总有商贾去集市收购木材,而土人们也会像从前一样,每隔赶集的日子便会下山交易,结果商贾们个个不见了踪影,这些木料顿时一钱不值,土人们不肯走,官府无奈,只得驱离,结果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反了天。
“不好,不好,历山矿反了,是周楚打的头,说是没有了活路,唯有奋力一搏。”
历山矿距离这里不过二十里,周楚大家都晓得,是个工头,他虽是工头,却颇为义气,在矿工中声望很高,如今他振臂一呼,竟是上千人直接提着各种工具与他走出了山去。
矿工们突然冷静下来。
他们意识到,受害的人已经不只是他们一个两个,他们也意识到,摆在他们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死路,不能挖矿,而他们也再不愿意回到乡中租种土地,妻子孩子无人养活,便是自己,怕也不能再吃一顿饱饭,没有了生计,他们一无所有。
另一条路,就是像所有人一样,直接拿起工具,把这心里的愤怒统统发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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