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上山打老虎额)-第3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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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连忙告辞出去。
整个谅山已经轰动了。可以想象。那些读书人,为了举业,日夜用功苦读,吃了多少苦头。撞了多少大运。才有金榜题名的机会,一举登科,才能得一个乌纱帽。
而现如今,这交趾,却有几百顶乌纱在这儿招手,况且这乌纱,还是铁庄稼,子子孙孙。永世不绝。
此时此刻,不少人开始兴奋了。
那些颇有些影响的。已经开始活动,至于那些豪门大族,自然是势在必得,而公府那边,请了数十个人前去洽商。
这数十人都是交趾顶尖的豪门,这一点倒是不容人质疑,谁也不敢不服气。
而洽商的用意,看上去是听取意见,其实郝政玩了一个小花招。
这可是洽商,也就是说,到时候分出个三六九等出来,你们那些没得到好处的人也别想闹,这可是本公爷听取了多方意见的结果,谁让人家没有提举你呢?而提举的人,往往都是交趾大族,你即便是不满,至多也就是背后骂几句而已。假若当真不忿,觉得自己吃了亏,想要闹出什么事端,那么和本公爷也没关系,自然有人会去收拾你。
所谓礼贤下士,说穿了就是分散风险,任何一个决策,都会有人哭有人笑,笑者会记你的恩,而哭未必就记你的仇。
这就比如天子身边的奸臣一样,若是办出一件糊涂事来,谁会骂天子?至多也就说一句,天子误信奸贼之言,为妖言所惑,至于这个糊涂事,大家当然要骂,可是总会去抓小辫子,比如这糊涂事乃是蔡京老贼倡议,又甚或是赵高这厮的主意,大家只会骂赵高和蔡京,而天子,反而让人觉得同情。
现在公府也可比作天子,你越是征询各方意思,其实就是将恶名承担给别人,大家不敢骂公府,可是没了好处,还不敢骂你姓阮姓张的?
这个过程,可谓是万众期待,倒是又有许多消息传出来,说是这些个‘士绅’和公爷已经拟定出了一个章程。
这些章程倒是让人可以接受,比如所有土司,家眷不可随土司上任,必须留在谅山。
对外的宣称,无非是说,防止土司的族人们到了地方上,仗着这个身份,为非作歹,算是流官制的某种改良,毕竟一家老小,都跟着你去做官,终究是很不妥当。
不过事实上,却也算是某种控制土司的手段,你的一家老小,都在谅山,这就意味着,你的产业和财富,将来都需向谅山转移,无论你在哪里做官,都和谅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同时,这种做法对朝廷来说,也算是有个交代,朝廷是不信任土司的,可是眼下,不得已才分封土司,谁能保证,将来等朝廷闲下来,突然看你们不顺眼,来个井田制?可是现在,你把家业和族人亲眷统统放在了谅山,多少能让人安心。
郝家当然能从中得到巨大的好处,这么多世家大族依旧留在谅山,这谅山就等于,成了整个交趾的吸金之地,人家才不管你在交趾各州,贪墨了多少钱财,可是无论你贪墨多少,那是御使巡按们管的是,可是绝大多数的财货,最终还是要运到谅山来,供你的族人消费。
这个举措一出,几乎可以料定,那清化和交州这等曾经交趾的政治经济中心,立即便会没落,而谅山,将会更加迅猛的吸干整个交趾的财富。
此外还有许多的举措,其中有一条更有意思,所有土司的子弟,尤其是嫡长子,都必须在年界十六之后,编入火铳队进行操练。
其实眼下,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送去火铳队的士绅、豪门子弟,宛如过江之鲫,这些人在火铳队不但进行操练,而且还要教授一些四书五经,如今的火铳队,已经编练为千人的规模,此外,还有一个掷弹队,以及一个骑队。
宫中已经下旨,设立了交趾神机营,这神机营之下,总共是四队,一千火铳手,三百掷弹手,三百火铳手,和千人的骑队。现在这个神机营的指挥,就是交趾副总兵郝政兼任。
如今这些豪门子弟,几乎占了神机营的三成,近千人在这儿接受操练,白日操练,夜里读书写字,隔三差五,还要换防调驻,来回奔波,每月进行操演,除此之外,还负责试练新式火炮、火铳之类。
这些豪门子弟,一开始进去,或许很不习惯,可是长年累月下来,慢慢的也开始被神机营中的人同化,他们现在和所有普通人一样,能条件反射的念出营规,会用最纯正的汉话与人对谈,能写出规范的公文,碰到了武官,能条件反射般的挺胸束手而立。
他们已经懂得,和大家同吃同睡,如何洗刷靴子、马匹,如何保养火铳,如何喂养马匹。知道如何放夜哨。
总体上来说,除了辛苦之外,这些年轻人不但已经默认了这个环境,甚至已经开始喜欢这个地方,每日的按部就班,卯时起床,亥时入睡,一日三餐,每一日都是填充的满满的。
至于从前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们已经渐渐淡忘了。整个人生观,其实也已经彻底改变。
比如从前的时候,他们想的是如何飞鹰逗狗,或是借着家中财富相互攀比,可是现如今,他们也有好胜之心,只是这好胜之心,用在了操练上,谁的火铳养护更好,谁操练时拉了后腿,这些内容,才填满了他们的脑袋。
他们似乎开始有了荣誉感,至少神机营里灌输的内容无非就是,我等都是亲军,天子亲师,神机营指挥乃是禄国公,我等乃是天下最精锐的兵马,素来以一当十,所向披靡,每战皆胜之类。
这就使得,他们心里生出骄傲之心,每日穿着鱼服,挎着佩刀,都有一种深深的自豪感,若是有人敢说一句亲军、神机营或是禄国公的坏话,这些人会毫不犹豫,按住刀柄,抽出刀来,血溅五步之内。
他们已经分不清什么安南人和汉人,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在这个军营,所有人都是一样,大家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嬉闹,一起打熬和操练,在他们眼里,唯一能区分这个世界的,便是亲军和卫兵,神机营和寻常人等。
而如今,这个章程,算是彻底的将这个制度沿袭下来,所有继承人,甚至是其他的子弟,都必须入营,没有入营,则取消世袭的资格,假若要世袭土司官职,也必须通过神机营的推荐,假若此人在神机营受过处分,或者辞退,没有神机营的推荐,也一概取消世袭资格。
这个规矩,有点苛刻,不过眼下,许多人倒还肯接受,毕竟几天之前,大家还在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现如今便有大锅饭吃,这点儿苛刻的规矩,实在是不值一提。
至少眼下,谁也没有诟病什么,都默许了这些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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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君如猛虎
章程出来就是拟定名单了。
郝政耍了个滑头,除了自己定了一部分,便让一些豪门士绅推举,把名册推举出来,再进行讨论。
这样的做法,是为了避免成为众矢之的,朝廷绝不会接受太多土司,若是你报上千个上去,多半很快就会打出来。
郝政心里的数目是五百左右,这个数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勉强能在朝廷的容忍范围。
既然如此,就免不了要剔除一些人,与其让郝家来剔除,那么不妨,让他们来剔除。
半月功夫,名册终于拟定,于是飞报京师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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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接到了名册的时候,天子自然要召内阁阁臣们来商讨。
对此,无论是解缙和杨士奇的态度,都是**的。
杨士奇其实是颇有些倾向于土司制的,至于郝家的名单,他也不愿出来做这个坏人,这在他眼里,毕竟不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实在没有出面干预的必要。
解缙则是不然,他想要遏制郝家,这里头,当然牵涉到了太子殿下,这郝家如日中天,迟早要尾大不掉,可问题在于,眼下他不能出面。
眼下的内阁,已经很不太平,解缙棋逢对手,此时还是低调一些好,否则冒出头来,又被那杨士奇打了黑枪,找谁说理去?
不过解缙自有解缙的水平,沉吟片刻之后。笑吟吟的道:“陛下,这个名册,料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国朝知交趾事者,无非郝政一人而已,况且碌国公向来忠心耿耿,为人谨慎,既然是他草拟的名册,那必定是绝无问题,以微臣愚见。到时只要陛下恩准,旨意一下,交趾便可太平无事了。不过其中内详。微臣知之不多,何不如请海防侯觐见,让他再确认一下。”
解缙玩了个心眼,反正人是你们姓郝的拟定的。你们父子二人。都得负责,到时候若当真出了什么差错,那也是你们背黑锅。
朱棣颌首点头,道:“那么就宣郝风楼。”
一声令下,只不过几盏茶的功夫,郝风楼便飞快入宫了。
入殿之后,郝风楼行了礼,见几个阁臣都在。心知肯定是交趾那儿来了消息。
朱棣命人取了名册给郝风楼,道:“郝爱卿也看看。这是你父亲拟定的,你意如何?”
郝风楼不敢怠慢,连忙取来看,故作聚精会神。
其实说实在话,名册上的人,大致上他有那么点印象,可是真说要知根知底,那就实在有些为难了。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既是家父拟定,断然不会有什么差错,现在天子让自己来核实,自己怎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装模作样一番,郝风楼道:“这些人俱都是心怀大明,忠肝义胆之辈,当年平叛时,也曾出了大力,在地方上,都是以德望著称,大抵不会有什么差错。”
听了郝风楼的准话,朱棣便微微一笑:“既如此,就照着这个下旨了。你父亲……倒也是个能办事的人。他不只是拟了名册,还定下了不少的规矩,这些规矩,有用!”
朱棣显得心情轻松,侃侃而谈:“将那些土官的家眷,全部安置于谅山,这就相当于,将他的所有亲属,全部当成了质子,假若到了地方,有人胆大包天,他的亲族和家眷,甚至是祖产,顷刻之间,便可教他血本无归。流官的好处在于,到任一方,终究是外乡人,而地方上的士绅,断然不会和这流官厮混一起,胡作非为,甚至胆大包天,图谋不轨。可是土官不同,土官是本乡人,在地方上根深蒂固,假若他们要擅权,朝廷如何治的住?这个对策,倒是折中,反正谅山于他们到任的地方也是不远,他们隔三差五,总可抽空去谅山看看。同时呢,一旦有变,谅山这边,亦可采取措施。郝卿方才总是说这些人心怀大明、忠肝义胆,这是假话,也是虚词。朕才不信这些土人,对朕有什么感激,对我大明,又怀有什么恩情。得拿捏住他们一点把柄,才是正理。”
“除此之外,还有征集他们的子弟入亲军,这也是一个法子,碌国公想的,倒是周到。”
其实这个章程,是郝风楼家书中就曾与郝政商量了好的,不过郝风楼却得故作不知,连忙道:“陛下圣明。”
朱棣微微一笑:“朕哪里是圣明,这世上,更没有什么圣明之天子,所谓的圣明,只不过是念在祖宗创业维艰,国事艰难,因此勤勉一些,不愿怠政而已,郝风楼,你退下吧,汉王即将出征,你代朕送一送,今儿一清早,他便入宫拜辞了他的母后,哎……朕不愿意他来拜别,不是朕铁石心肠,是朕于心不忍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你与太子同去。”
郝风楼见朱棣眼眶微红,并不似作为,心中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就在不久前,是这个人暗示自己,要调派人手,监视汉王,今日又是这个人,为他的儿子泪眼模糊,声音哽咽。
到底哪一个朱棣是真实,郝风楼分不清,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一定不要过份靠近,这个人十分危险。可是有时,郝风楼对这个人,又有几分亲近之心,他喜欢和这个人说话,他直爽,说话并不拐弯抹角,甚至举手抬足之间,总有一股天地唯我的豪气,那爽朗的笑声,使人心生崇敬。
他那眼眸中所闪动的点点星光,或许不是作假吧。
哎……
郝风楼心里轻轻叹口气,不及多想,告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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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确实要启程了,日子已经定下,郝风楼于公于私,都该送一送,这一日大清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