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上山打老虎额)-第1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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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征慢悠悠的道:“郝千户与微臣有些渊源,本来微臣理应避嫌,不过微臣也以为这件事有些过了。”
五军都督府的几个都督纷纷表态,朱能的态度算是不偏不倚,只是其他两个分明有作保的意思。
这一来,正中了朱棣的心事,朱棣道:“好嘛,反正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大家说的都有道理,那么不妨就请咱们那位正主来吧,看他怎么说。来,传旨,传郝风楼觐见,还有午门外头那些人也进来吧,跪在哪里像什么样子,不怕人笑话吗?”
郑和一直有些担心,身为郝风楼的小师弟,这位郑公公其实还算是有点良心的人,一听郝风楼要遭难,脸色就变了,只是他一向沉稳,绝不会贸然发言,况且身为内宦,这个场合,他也不适合说话。所以郑和一直提心吊胆的在一旁静听,此时见陛下要诏郝风楼入宫,于是主动请缨:“奴婢遵旨,奴婢这便去。”说罢,脚步匆匆的走了。
殿中陷入了沉默,所有人各怀心事,等到百官们入见,朱棣亦是起驾,索性移驾到了崇文殿,百官尾随圣驾之后,有人惴惴不安,有人志在必得,那些个老谋深算之人都是沉默,亦步亦趋的尾随其后,只是在眼眸流转之间,眸中仿佛掠过了一丝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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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紫金山,对于这里,他是轻车熟路,等他见到了郝风楼,劈头便道:“陛下召你入宫,现在什么都不要问,快,绝不能耽搁分毫,宫中恐有变故。”
郑和的变故二字绝不是玩笑,虽然陛下打定了主意来‘明辨是非’,可是宫中的事毕竟说不清,现在百官已经入宫,多耽搁一分都可能使局面往最坏的方向逆转。
郝风楼倒是早有准备,直截了当的道:“师弟请带路。”
二人直接骑马,这一路上并没有说什么,直到抵达了午门,二人下马步行,郑和才简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此事看上去像是蓄意为之,师兄千万不要不当一回事,陛下乃是天子,天子虽有私情,可是一但兹事体大,就没有任何情面可讲了。百官们现在闹得凶,陛下要安抚他们,宗室那边似乎也被挑拨起来,咱家也算是有点见识,像他们这些人,一旦决心翻脸就是势不两立,绝不可能留有余地,所以你定要谨慎,任何话开口之前定要先在脑中过一遍,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郝风楼感激的看了郑和一眼,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件事此前就露出了端倪,所以我也有一些准备,现在他们既然发难,那么眼下也只好见个真章了。”
郝风楼显露出来的镇定自若,让郑和心底有点佩服,小小年纪能得陛下信重,靠的绝不可能是运气,郑和点点头道:“走吧。”
在崇文殿里,大臣们已经分班站好,大家抿着嘴,不发一言。
朱棣高高坐在御椅上,谁也分不清此时此刻天子的喜怒,不过有一点似乎可以确信,今日只怕谁都不肯善了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既然直接撕破了脸,就肯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来,所以杨开虽然觉得胜券在握,可还有点紧张。
紧接着,有太监来报:“锦衣卫千户郝风楼觐见。”
郝风楼跨槛进来,郑重行礼道:“微臣郝风楼,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无数的目光俱都落在了郝风楼身上,可以说,郝风楼现在的形象实在有那么点儿寒酸,虽然穿着鱼服,却不知是从哪个田埂里爬出来的,一身风尘仆仆,袖摆上还沾了泥垢,至于脸色略黑了一些,浑身是汗臭。
只是没有人借此嬉笑他,对郝风楼的‘失仪’,大家都装作视而不见,再蠢的人都知道,一旦在这上头做文章,抨击郝风楼不注重仪表,那么很可能会被郝风楼以勤于王命、不辞劳苦的名义进行反击。
朱棣见了郝风楼,对郝风楼的这个形象暗暗点头,显然,他是个务实的人,光鲜未必能得到他的好感,单看这个家伙的架势,就晓得为了神武卫的事,郝风楼这个家伙吃了不少苦头。
因此朱棣露出了少许的笑容,淡淡道:“起来吧,今日在这里,朕开个别开生面的廷议,廷议议的是什么?说起来怕也要叫人笑话,议的是朕的这些左膀右臂,这些个肱骨大臣们如何相处,朕听说千户郝风楼目空一切、胆大妄为、轻慢御使,这件事,是有的吗?郝风楼,你不要东张西望,问的就是你。”
郝风楼确实是在东张西望,他苦笑道:“陛下,微臣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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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国之利器
郝风楼喊起冤枉来可一点都不含糊,遇到这种事,讲究的是先声夺人,不弄一点动静出来,你的脸皮子都没处搁。
只是郝风楼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朱棣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郝风楼道:“冤从何来?”
郝风楼直截了当的道:“陛下,微臣并没有放炮,这是其一。”
那杨开也在殿中,一听郝风楼否认放炮,顿时肺都气炸了,他现在可还是惊魂未定,几个时辰前放的不是炮又是什么,姓郝的如此颠倒是非,不能忍了。杨开也顾不得规矩,跳出来大喝道:“胡说,分明就是放炮,不但本官听见,便是随行的差役也都听得清楚,声若惊雷,不是放炮是什么?”
郝风楼道:“分明是火铳,哪里来的火炮。”
杨开冷笑道:“你以为老夫是傻子,连火炮和火铳的声音都分辨不出?老夫巡查武备,不知听过多少铳声,你当我是三岁稚儿,随你欺弄吗?”
郝风楼道:“火铳便是火铳,根本就没有火炮,哪里来的炮响!”
杨开气得发抖:“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就是火炮。”
郝风楼叹口气道:“假若是火铳当如何?”
杨开暴跳如雷,不过他并不蠢,陡然意识到郝风楼这厮似乎在故意激将自己,他的心思不由摇曳了,生怕郝风楼留有什么后手,倒是不敢满口答应了,他眼眸一闪,恢复了老成之态,目光幽邃的看着郝风楼,似笑非笑的道:“无论是火炮和火铳。你拿着出来针对御使就是罪恶滔天,国朝自有国朝的法度,太祖皇帝在时便有明令,凡都察院言官及六部给事中人等可规谏天子,左右言路,弹劾、纠察百司、百官,巡视、按察地方吏治等。无论事涉大小,所言何状,都不得加罪,老夫乃御使言官。职责所在,巡查你的造作局,现在你一介千户却口出恶言,让老夫从哪里来滚到哪里去,此后又命人鸣炮放铳。这便是大逆不道,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却纠结于炮、铳之争。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言官就是言官,说出来的话有条有理,直奔主题。
在场诸人,不由暗叹一声,便是朱棣,也是抚案不语。不过他心里生出疑惑。这到底是放炮还是放铳?炮和铳虽然都是火药,可是声音却是任何人都分辨得出,这里头是什么名堂?
郝风楼微笑道:“请大人离开,是为大人安危着想。在那儿,咱们正在试火铳,若是误伤了大人,这该怎么说?”
杨开冷笑连连道:“你们试造火铳,擅自放铳,这也是大罪。”
二人纠缠不休,不过显然,郝风楼的目的达到了,他慢悠悠的道:“放铳不是擅自,这是奉陛下的旨意,此次大军南征,缺乏弓弩箭矢,卑下奉旨试制火铳,尝试效果,怎么,难道这也有罪?”
高高坐在御椅上的朱棣咳嗽一声道:“这件事……朕想起了,确实有这么一个旨意,只是没有经过文渊阁,算是中旨。”
摆明着是偏帮。
杨开倒是不敢在朱棣面前放肆,一时没了主意。
文武大臣们有人心焦了,那解缙却是不露声色的站了出来,道:“话是这么说,那么敢问郝千户,这火铳试制得如何?况且就算陛下命你试制,却没教你拿这些东西来吓唬御使,奉劝你还是不要狐假虎威的好,在这殿上更不该大放厥词,要注意自己的仪礼。”
解缙的出场一下子让气氛紧张起来,谁都知道,这位解学士的身份不一般,不但是近臣,而且还统帅翰林,天下的政令大多出自他的手里,再加上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说此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紧接着,许多人便跳将出来,其实解缙的话不算太重,可这本就是一个风向,解学士表明了态度,那些个趋炎附势之人此刻若是再无动于衷,下次哪里还有机会?于是接二连三有人站出来,他们的态度可就不如解缙那般轻描淡写了,便听人大喝道:“郝风楼,你素来狂妄,到了现在还巧言令色,岂有此理,本官乃是兵部给事中,你试制火铳可曾到兵部报备?你自南京造作局取了火药百斤,硝石无数,为何不和兵部招呼,我看你分明是蓄养私兵,大逆不道!”
“堂堂千户奇巧淫技且是不说了,本官要弹劾你目中无人,私德败坏,郝风楼,你休要抵赖,近来京中多有烟花女子打着你的名号,声称受你的保护,四处招徕客商。这等下贱勾当,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却如此肆无忌惮,难道不可笑吗?”
“不只如此,松江府有人传书,说是此人虽是功臣之后,可是行事荒诞,据闻此人还得过花柳……”
满殿哗然……
这样的揣测都拿到了明面上来说,出现在这庙堂,简直就是其心可诛,以至于连一些瞧乐子的人也觉得有些过份。
只是当事之人却只是淡淡一笑,一言不发,看着这些言官的表演。
朱棣此时也坐不住了,郝风楼素来颇受重用,这件事,南京皆知,现在这些人如此抨击郝风楼,说他品德如何败坏,其实某种程度也是连带着把朱棣也骂上了,这个亲近小人的帽子是摘不掉的。
朱棣冷哼一声,脸色略带铁青,道:“郝风楼,他们说的可都属实吗?”表面上一腔怒火,对着郝风楼发泄,可是显然,却是项庄舞剑。
郝风楼坦然道:“微臣从前,确实有许多孟浪之处。”
他这倒是实话,但随即道:“不过年少轻狂却也难免,我倒要问问殿中诸公,莫非诸位自幼便能有今日气度,一丝不苟,有大臣威仪?谁若是敢拍着胸膛保证,郝风楼愿认罪服法。”
这回,殿中默然。
郝风楼冷笑道:“既然有人要翻旧帐,那么也是无妨,微臣不过是个小小的千户,放在京师里也不起眼。微臣也从未说过我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是真要计较,至多也只能说是个办事还算勤勉,肯为国尽忠,为陛下效命的寻常武官。今日诸公群起而攻之,教人心寒,这件事的原委其实争论得越多越是无益。不过有一件事必须讲清楚,方才解学士问起火铳试制的如何,然后有人竭力攻击我的品德,可是在我看来,这火铳才是重中之重,朝廷即将动兵,数十万军民枕戈以待,牵连何其之大,此战既关乎大明的体面,也事关国计民生,国之大事,庙堂之上却还在计较武官的私德,这不是儿戏吗。”
这番话倒是颇得某一部分人的胃口,最关心安南事务的多是朱能为首的一批人,他们是责无旁贷,是要亲自上场的,既关乎了国家,也关乎到了自己的私人利益,眼下大军都已经集结了,能调用的粮秣也在云南、广西二地囤积,烽火已起,磨刀霍霍,虽然有人未必喜欢郝风楼,可是郝风楼直接痛斥某些大臣不分轻重,却让朱能等人的心里舒服了一些。
郝风楼继续道:“陛下,大臣们指摘微臣的罪过,微臣无可辩驳,微臣这月余的功夫,精力都扑在了火铳之上,只愿为将士们的南征尽尽绵薄之力,虽说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是微臣已经尽力,至于陛下是罪是罚,微臣甘愿领受。”
又是以退为进的把戏,只是在退之前抛出了一个噱头。
大家瞧郝风楼的意思,似乎这火铳还真有几分玄妙,不免提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其中朱棣更是如此。
因此许多人的心思又转到了火铳上头,潜移默化之下反而觉得方才的争论确实有些无趣了。毕竟罪名这东西向来都是自由心证,一旦争议,那就没完没了,还不如直接找点实质性的东西来抨击一下。
朱棣虎目四顾,见殿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自己的裁决,他抚案,慢悠悠的道:“怎么?你自称是费劲心力,要为南征尽一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