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6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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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迁延的惯性,当白承福北上时他已收到风声,当时药元福就请收朔州,石重贵却要保证消息确切,没有第一时间行动。
等到确定了云州果然易手,石重贵这才准备动手,召安重荣药元福商议大事。
药元福道:“契丹在云州还有一战之力——那是安排来扯薛复后腿的兵马,光靠折德扆凑起来的那些人手,对上萧辖里,野战都必败,更别说攻城——就算真的奇袭得了城门,萧辖里也能将他们赶出来!这一趟云州易手,一定是契丹人故意为之。”
石重贵道:“既然如此,我们是出关,还是不出关?”
药元福道:“出!当然要出!云州还在契丹手上时,我们有借口推托,但现在云州落到了天策手中,我们若不出兵取回,将来陛下面前,没法交代!”
石重贵又问:“若是出兵,胜算几何?”
药元福道:“安兄出过关,与折匪有过交涉,当比我更知彼之虚实。”
安重荣道:“折德扆仓促成军,白承福杂胡之种,若是野战,必非我等之敌。”
石重贵道:“但现在云州已经易手,若他们凭城守卫又如何?”
安重荣道:“这个就有些麻烦了。当初只是想着折小子与白承福均不足为患,可没想到契丹会将云州交给天策!云州城坚墙高,这帮人的士气又不低,如果凭城抗守,急切之间恐怕难下。”
石重贵道:“那可如何是好?”
安重荣道:“如今形势,高行周已被断了后路,出兵已是势在必行!属下有个计议,我等可先兵出雁门,一路收缴州县,平定朔、应、寰诸州,同时驰书东路,请杜帅派兵西进,到时候我军逼云州之南,东军逼云州之东,高行周再从西面而来,便是合围之势!云州城池再坚,也断断挡不住我们三军联手!此为万全之策。”
药元福一听,道:“此计不妥!云州仓促易手,我们必须以快打快,在天策站稳脚跟之前兵逼云州城下,天策初得云州,防备必不周全,我军骤至,就算是孤军攻城,十之七八也可以取胜!”
石重贵道:“十之七八,那终究不是万全。”
药元福道:“行军打仗,哪有什么万全!但若缓进缓图,沿途收拢州县,等到了云州城下,天策早已有备!留守可别忘了,那薛复已经北上了!上京之战胜负必在近日一决,最近又有谣言传说张龙骧也要来敕勒川,这么迁延下去,万一上京那边杨易取胜,然后张迈又从西面席卷而来,那时候两相夹攻,谁敢抵挡?谁能抵挡!”
张迈西来、杨易南下……
只是想到这个场景,石重贵就头皮发麻!
“那你的意思是?”
药元福道:“速发轻骑,不取州县,直逼云州!”
本来大军作战,没有绕开城池长途行军的道理——那相当于是将后背卖给敌人,但此际晋北局势特殊,各地没有明确表态的地方武装,在唐、晋之间其实是一种墙头草的中立态度,他们虽然会听折德扆的号召而反抗契丹,却不见得会为了天策就去冒险攻击石晋的大军。
安重荣却道:“轻骑突进,恐怕不妥。”
石重贵问:“有何不妥?”
安重荣:“轻骑突进,则朔、应诸州未定,而以杜重威的性格,见我们已经行动,东路大军估计就不会入代。到时候我们突至云州城下,若能一举破城还好说,若是不能,则轻骑将被困于云州城下。诚如药兄所说,张迈可能会西来,杨易如果取胜也可能会南下——若真有那个时候,天策必定威势大振,只怕朔应诸州都会响应,而东路大军更不会入代!那时我们后路被断,而援军不至,可就不是无功而返,而是四面楚歌了!”
两人各执一词,听来都有道理,就在石重贵迟疑不定之时,下属来报说云州有使者到。
药元福道:“天策这个时候派使者来,多半是要设法拖延,留守切勿中计!”
安重荣却道:“不管他有什么企图,看看他说什么也好。”
……
进入雁门的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才二十来上下年纪,但天策的高层普遍的年轻化,因此药元福等倒也不敢因其年纪而小瞧他,石重贵打量着赵普,似乎觉得有些眼熟,冷笑道:“贵军一直大言炎炎,说什么汉家子弟应该携手合作,共抗胡虏,如今却背着我们诈取云州,华夏素来是信义之国,你们天策却总干无信无义之事,是在西域养成的习性么?”
安重荣是一方豪强,威名素盛,赵普如今却还籍籍无名,但他身为天策的使者,背后的国家强大,自身底气就壮,面对安重荣也全无惧意,微笑答道:“这个诈字说的太过了!我军何曾使诈!这云州城我们从来也没想要过,是契丹自己送给我们的。”
这番话说出来,药元福几乎气炸了肺——不是气赵普,不是气天策,而是气契丹!他早就怀疑契丹不会那么容易就失了城池,如今一听果然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赵普又道:“我等从未使诈,倒是安将军,当初阁下与我军折德扆都尉朔州打赌,如今这个赌约准备如何了局?”
安重荣一听,一张老脸也忍不住一红,嘴角的冷笑也变得无比牵强。
当初折德扆与安重荣在朔州打赌,折德扆说“石晋三路大军北上,一定不敢与契丹交战,却说不定会与天策交战!”又指责石敬瑭是勾结胡人,要帮契丹人打天策唐军,助胡攻汉,让汉人自家人打自家人!
当时安重荣自然要帮石晋分辨,因此双方立下赌约,以三月为期:三个月内,朔州自治,若事情果如安重荣所言,朔州归晋;但若事情如折德扆所言,朔州归唐。
结果都不用一个月,高行周就和天策军干上了——而且就是堂而皇之地从云州城下经过,契丹人未出城阻截,甚至还援助了一些粮草,跟着将逼近云州的天策兵马逼出长城——到了那时,是个明眼人就都看出石晋与契丹有所勾结!这事发生之后代民对石晋王朝大为失望,安重荣在朔州的威望也大受打击,这时赵普忽再提起,一时间安重荣几乎就下不来台!
药元福与安重荣交情不错,虽然在出兵缓急一事两个人有冲突,但这时却得站在同一阵线,接过话头来道:“那是高行周部的行为,与安将军无关。再说,那也是你们天策逼的!契丹已经表示要将幽云十六州交还我们,你们却千里迢迢赶来夺地,我军岂能容得尔等!”
赵普笑道:“我们元帅早已派出使者,对你们晋主提议两家联手,共逐契丹,只要贵主一个点头,取回幽云之后,就算要将幽云交给你们也无不可——咱们毕竟都是汉家子弟,最后归唐归晋总还是在汉家手中。只可惜贵主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跟胡虏勾结,不然幽云十六州早就回归华夏了!”
药元福这时站在天策的对立面,对天策事事不离华夏大义的话语系统深恶痛绝,但又拿对方没办法——天策唐军事情的确做得堂正,就算习惯性地扯出大义旗帜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谁让石敬瑭这边身子太过肮脏,就算想要以大义为外衣,也遮掩不了满身的污臭!
因此药元福也不愿与赵普谈论大义——石晋在这方面太弱势了!小说下载
药元福正要反驳,一个声音从大厅之内传了出来:“父皇不愿与汝主携手,只因洞悉了张龙骧的阴谋,知道你们从来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果不其然,毕竟让你们捷足先得,窃取了云州。”
安重荣药元福这才想起石重贵已在里头久等,忙引赵普入内行礼,赵普打量了一下石重贵,见他不过三十上下年纪,眉宇轩昂,但面色带愁,双颊之间生有横肉,五官有明显的胡人特征,心道:“你们沙陀才是窃为中原主,虽然据有洛阳,但毕竟是胡种!不像我家元帅,虽然来自西域,但任谁一见就知道是汉家子孙!”
这时他也不以此惊触石重贵的神经,只是接着他先前的话说道:“留守这个窃字用的太别有用心了。再说,土地落在胡虏手中,用什么手段拿回来都无损大节,莫说窃,就算抢我们也要抢回来的!”
石重贵道:“不管是偷是抢,云州你们果然已经到手了,曹元忠派了你来,是来示威吗?”
“岂敢哉!”赵普道:“留守既知如今云州是曹将军主事,想必也应该知道曹将军在我国之地位。”
曹元忠乃是天策大唐之上将军,得号比郭威还早,当然,天策军中私议排序,素来是郭洛杨易,薛复郭威,往下就算排上石拔奚胜,也不会排上曹元忠,只因曹元忠能得封上将军是有政治上的考量,并非他本身军功足以当之,因此含金量与薛复郭威不能等量齐观,杨易受伤,薛复代领全军可以服众,换了曹元忠就不行了。
当然,曹元忠这几年立功渐著,相当于是先封号,再补劳,他这个上将军才渐渐被人看重。
赵普说道:“曹将军乃我大唐亲贵重将,此番北上身负重责,元帅当面许诺:敕勒川以东土地,曹将军可便宜行事。因此云州此刻虽在我军手中,但留守若是有义之人,则云州归属,仍可商量。”
这句话可有些出乎石重贵意料之外了:“你什么意思?”
“贵国国主与契丹勾涉既深,积重难返,不肯与我主共抗胡虏我们也早有预料,倒是留守心怀大义,这段时间拥重兵而不出雁门,避免了两家争战让契丹人看笑话,让我们曹将军深感中原仍有义人!因此我军中将帅对贵主虽有微词,提到留守之义却无不钦佩。”
赵普这段明显是马屁,石重贵听着倒也舒服,在对契丹的立场上,石重贵和石敬瑭的确有所不同,石重贵一直认为中原没必要讨好辽国,就算引为盟友,至少也得是对等立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契丹牵着鼻子走。
不过他毕竟不是会被一句奉承就捧晕了的人,容色镇定,语气平淡地说道:“守土卫国,外御其侮,是中国人当有之义。但我大晋是正统所在,云州理应回归中国,不能落入你西凉手中。”
赵普道:“谁是正统,等将契丹灭了,咱们关起门来再好好论论……”
这话说了一半,不知不觉就显得豪气逼人!
安重荣和药元福对望一眼,心中都想:“听这语气,莫非天策这回真有十足的把握能灭契丹?”
“至于云州嘛,”赵普续道:“曹将军感佩留守之义,仍然愿意交给留守的。”
这话一出,无论石重贵、安重荣还是药元福无不大感意外!
之前张迈派遣范质前往洛阳,愿意让出燕云,其事如今已天下皆知,但那时燕云毕竟还在契丹手中,空口许诺而已,现在已经吃进嘴里的肉要再吐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石重贵一脸的怀疑、奇怪,安重荣道:“此话当真?”
赵普道:“我大唐素来信誉卓著,何时言而无信过?”
药元福道:“若是当真,怕也是要有条件吧?”
赵普也不绕圈子:“有!”
药元福不等他说出条件,就哈哈笑道:“就知道你们天策没那么好心,这里头必有陷阱!”转头对石重贵道:“留守,别再听他废话了,请速发轻骑,某愿为先锋,进逼怀仁,而后召高行周东逼,那时两相合围,何怕云州不下!何必在这里跟他谈条件!”
赵普笑道:“药将军这话,说的可就过了,我军在晋北的人马,如果野战,不是河东兵马的对手,但药将军可知汗血骑兵团的一支——李彝秀也已入城?云州墙高城坚,我天策上下素擅守城,契丹临走之际又没烧毁粮仓,如今云州城内还有半年积粟,就算药将军此刻发兵,北上攻城,我军只要四门紧闭,守他个三五个月不成问题。更别说我们元帅此刻已经起兵北行,现在也快到达敕勒川了,让高行周东行?只怕到时候抵达云州城下的,就不只是白马银枪团了,还有我们张元帅的亲卫大军!留守纵然神勇,比我家元帅又如何?”
早有谣言传出张迈要来晋北,但那毕竟只是民间谣传,从天策的外交官员口中正式道出,这还是第一次。
想到张迈要来,石重贵等三人都是心中一沉,张迈如今威震天下,他若御驾亲征,就是石敬瑭来了也得退避三舍,在石重贵等三人心中,实不敢将自己与张迈相提并论。
虽然如此,输人不能输阵,药元福道:“那又如何!兵家之势,只论利弊强弱,云州之围既成,东有杜帅为援,南有雁门为后盾,就算张龙骧来了,也未必能够取胜。”
赵普道:“但药将军也没有十足把握,对吧?”
药元福哼了一声,他不喜欢乱说大话,若只是折德扆的人马,野战他有十足把握,若再加上李彝秀,这个成算便又低了几分,云州城只要能守住一段时间,要是张迈真能如期而至,那时非但云州难取,只怕还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赵普见药元福没有回答,语气转缓道:“虽然如此,不过我们两家其实也不需要搞得剑拔弩张。这次白马银枪团步步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