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6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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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你真的要将整个腹心部赔在这里吗!”
契丹人能以相近的兵力完成中央突破,一路杀到这里,果然不愧漠北霸主的盛誉,可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但是对杀红了眼睛的拽剌铎括来说,这一切都值得了!
他望见了百骑槊兵,然后就认出了杨易!
百骑槊兵排布地非常宽散,拽剌铎括也不认得杨易,但一下子就从人群中找到了他!
这不仅仅是因为万鹰之神就盘旋在那个男人的头上,更因为那个男人的身上,有着一股别人所没有的气概——那是一种破国之气!
“找到了!”拽剌铎括放声大笑了起来,那欢喜,就像肺腑直接震荡出来的声音!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终于找到心脑了!
死了这么多的兄弟,撂下这么多的尸体,就为了此刻啊!
但只要杨易一死,一切代价就都值得了!
“黑龙!看到了吗?那就是杨易!鹰神之下,就是我们的目标!”
黑龙仿佛听懂了主人的狂吼,不顾疲惫,欢呼一声冲了过去。
……
杨易看到冲近的拽剌铎括,丝毫不见慌张。
槊兵百骑,分为六层,前四层各二十骑,后两层各十骑,杨易就在第五层。
当拽剌铎括抢近时,杨易没有让周围将士卫护,反而槊一挥,拍马向前!
……
百骑齐动,百槊如林!
但杨易并未直奔拽剌铎括而来,而是斜斜而进,他只是果敢,并非莽撞。还不至于以统帅身份真的力求与奚族第一勇士单挑。
杨易动,万鹰之神亦动!
万鹰之神动,冲入第四纵深的整个契丹腹心部也都因目标移动而转换方向!本来直插而入的锥形阵,因为这种变动而产生扭曲,扭曲之后的锥行阵,产生的缝隙就更大!
鹰扬骑兵趁势进攻,以更快、更狠、更无情的手段与速度,虐杀所有露出破绽的契丹骑士。
拽剌铎括的战斗,几乎就是靠着自己远超过常人的力量,以力破巧,但槊兵们的战法,却是纯属的撩、截技巧,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挡开了拽剌铎括的必杀之招。自出阵以来,拽剌铎括几乎每次出手必伴随死亡,进入他巨斧攻击范围之内几乎无人能够幸免。
但这时冲入百槊之林,不但没法靠近杨易,甚至未能完成一杀!
“难道,是自己体力不支了?可我还有力气啊!”
这时另一个骑兵丛却已经逼近杨易,找到目标的骑士,狂喜地冲向杨易,就要取他的首级!
杨易的周围有九槊相随,但并不因为有骑兵丛靠近而赶紧上前卫护。杨易保持着战马前进,不躲不闪,直到敌人逼近两丈范围,才以槊挥出!迎头一盖!
狂喜中的腹心部骑士,不管不顾地前冲,挥刀劈向杨易。
但那槊来得好快,来得好准!
长槊之头,包裹重铁,铁皮之外又有钢钉,杨易的长槊借力一盖,弹中了来将马头,这一弹看似轻巧,却是借势施为,平时练习,一弹之下能将岩石弹碎,这时弹中马头,战马登时脑浆迸溅,骑士栽到翻滚在地,杨易看都不看一眼,马蹄测测掠过,将槊一回,槊尾有鐏,回槊一刺,鐏尖刺入了落地骑士的咽喉!
杨易看都不看一眼,继续行动。
直到这时,拽剌铎括才心中一凛!
面对自己还敢上前,还敢迎战,这可不止是勇敢,而必有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到了这一刻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要面对的心脑,并不是一块等着自己宰杀的砧上肉!
杨易却仿佛没见到他的存在,他不停地在战阵之中运动着,带动着契丹人对自己的攻击,狙杀着所有靠近自己的骑士。
不知不觉中,八千契丹腹心部都已经陷入到第四纵深之中,但也在不知不觉中,天策唐军不再是防守,而变成了围杀!
张迈在战场上的作用,只是鸡血,只是激励,他每次前冲,其实都是周围奋不顾身的近卫充当他的肉盾,杨易不同,他本身就是一部杀人的机器,是部属更好运作的润滑剂,在他的带动下,整支鹰扬铁骑的运作与围杀都变得更加有效。
拽剌铎括的战力,乃是力量型的巅峰,每一斧过去,都是力量的爆发,而杨易的武艺,却是战场武术的菁华,每一槊,都将劲力与技巧玩到了极致。
拽剌铎括是狂暴的,无论他的招数还是他的性情,杨易却是如同海子一般沉静,杀人于我非功也,杀人于我非欲也,杀人于我非乐也。
我杀你,只因为你阻碍了华夏理念普及四海的脚步,只因为你们企图以野蛮代替文明!
因此,我槊到处,才要杀你的人,平你的国,灭你的族!
槊者百兵之刚,唯有至刚之气,才能保家卫国、平定天下!
当杨易眼角斜光偶尔落到拽剌铎括身上时,这个百战不殆的勇士第一次从内心生出了恐惧!
如果单挑,他不承认自己会输给眼前这个人!
但为什么自己这一刻会害怕?
当百人敌遇到万人敌,前者的大脑无法理解,但他的本能,却能清楚地感受到畏惧!
……
观战台上的李膑,彻底地放下心来了。
锥行阵的可怕,就在于前锋的突破性,正如拽剌铎括的巨斧,面对它的时候,会有一种不知什么时候被劈成两半的危险!
可一旦抗住了最强的攻击,到了转守为攻阶段,那就如同巨斧失去了斧锋,锥行阵就会彻底陷入劣势。杨易显然已经成功困住了拽剌铎括,契丹腹心部“前锋已钝”!
当杨易困住腹心部前锋时,郭漳的左翼、石坚的右翼,其主力都已经抵达中央战场,并对契丹的两翼进行绞杀!
契丹的两翼极其坚韧,在天策中军与两翼的夹攻中,至今未落下风!
但李膑相信,只要前锋受挫,“折其两翼”只是时间问题了。
……
“契丹,真的就要这样完了吗?”
身处唐军阵中的耶律阮,忍不住心头拷问着。
他并不是说想要背叛天策。只不过看到自己所在的民族陷入空前未有的困境,自然忍不住心头冒出悲凉。
天策唐军这边,至今还有几万漠北部落未曾出动。
这些是还没养熟的野狼,是没法拿来对付契丹腹心部的,一旦战事不利,这些人逃跑反冲阵脚都是轻的,阵前倒戈都有可能。
可一旦契丹战败,这几万人就会成为掩杀的生力军!
……
这时一片乌云飘过天空,遮盖了已经西斜的太阳,半昏暗的天色,混乱的战场,都让耶律阮一时之间没有看到远处的上京城门,又开出了一支部队!
一支规模比第一个锥行阵略小,却依旧完整的锥行阵!
更加紧凑的“∧”型阵势中,以一万腹心部打前锋,左翼是奚族万人,右翼是漠北敌烈五千人,女直五千人——共计三万人的骑兵!
“军师,你看!”
观战台上,李膑在侍从的提醒下以千里镜向东张望,然后就惊骇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原本以为拽剌铎括已经是契丹最强的刀了,何曾想,现在才出现的,才是契丹真正的杀手锏!
第274章 上京会战(八)
日影西斜,整场上京会场,实际上分为四个割裂的战场。
契丹右翼防线,耶律安抟陷入进退不能的境地,课里利用地形与陷阱,坑得耶律安抟久久无功,但双方损失也不大。
上京城西南的战场上,东海室韦越杀越勇,渤海步兵团亦能久战,但天策在这个战场上投入的兵力拥有优势,双方各有长短,因此僵持不下。就目前来说还是辽军形势较为乐观。
而在另外两个战场,契丹的形势都颇为不利。
契丹的左翼防线,柴荣则渐渐占据上风。撒割一开始利用假败,引诱三千漠北部落军冒进,然后五千回纥忽然杀出,将漠北部落军杀散,然而柴荣应变神速,没有加入战团,反而向南引退,回纥若继续追杀败退的漠北部落军,则势必将自己的左侧卖给柴荣,为了避免这种结果他们转攻柴荣,不料孤儿军阵势严整,三大勇士奋勇杀敌,反而被柴荣压着打了回来,同时本来在逃散的漠北部落骑兵眼看自家得势,在骨干将校的组织下反攻回来,夹攻五千回纥,回纥受到夹击,步步败退,牛心砦内,撒割想要援救,又怕陷入其中难以自拔,想要不救,却又怕回纥败势既成,反冲牛心砦,一时之间左右两难。
而在真正会决定战争胜负的主战场上,胜负之决已在一线之间。
契丹出动八万大军所组成的锥行大阵,连破三大纵深,其前锋已经突入天策中军的第四道纵深,而两翼则陷入天策中军与两翼精锐的围剿之中。
根据李膑“钝其前锋、折其两翼”的战术规划,前面三大纵深的精锐兵力都集中于两尖,中央被契丹骑兵突破之后,两侧的兵马并未混乱,尤其是两尖精锐,都对契丹的两翼进行了极其强大的阻击。李膑未将主要精力放在中央阻击上,这也是契丹能够那么顺利地完成中央突破的原因之一。
与此同时,天策左右两翼的石坚、郭漳逼近,与中军内外夹击,围剿契丹两翼。
不过,由于腹心部对前两纵深突破的速度过快,李膑担心杨易安危,因此临时调整了第三纵深的兵力排布,第三纵深的临阵变动,虽然加大了对腹心部中央突破的阻击,使得契丹腹心部在接触第四纵深之前就被龙骧铁铠军拖疲了,却也使得天策对契丹两翼的围剿减弱了,以至于“折翼”规划没能如预期般取得应有的战果,反而是腹心部前锋顿挫,陷入了鹰扬军的包围之中。
李膑观察着整个战场,眼下的局势,柴荣所在离得太远,李膑观察不到,城南战场远远看出一点端倪,但只要天策军安排在那里的人马不被迅速打败就可以了。至于城西战场,无论中央还是两翼,天策中占据了上风,契丹锋芒已钝,两翼受困,不过双方都已经没有速胜的可能,彼此都陷入胶着。
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李膑在观战台上默计着彼此的伤亡,料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胜算会越来越向己方倾斜,可就在他暗暗庆幸之时,上京城竟然又开出了一支完整的军队!
依然是契丹打头,附属部族为两翼,却又是一个虽然略小,却更加紧凑的锥行阵!
李膑心头一凛,几乎就要叫出声来!
这段时间,唐辽双方通过相互试探,都已经试出了对方的战力虚实——但这虚实也只是估摸,双方都并未能准确得到对手的确切兵力。
因此在辽军同时在城内、左翼防线、右翼防线同时投入有效的阻截兵力之后,又组织起了那么庞大的一个锥行战阵,所有人便都自然而然地认为那是契丹的杀手锏了!
谁曾知,真正的杀手锏还在后头!
三万骑兵,小跑着前进,不言不语、不声不响,奔向战场。
他们来得并不凶猛,但那是在保存马力与体力!
原来前方的八万大军所完成的中央突破,原来只是在给后续的人马开路。
现在这三万生力军,才是一把真正的屠鹰刀!
李膑的心几乎都要沉下去了,他马上下令,命第五纵深上前增援,一定要保证在这三万大军赶到战场之前将契丹大残!然而就在这时,已经杀入第四纵深的契丹骑兵中,忽然传出了声声威严命令,原本无比骄傲、宁死不折的拽剌铎括在命令中转变了作战的手法,在一道道命令之下,还剩下六千多人的契丹腹心部,转入了守势!
……
云州城内,驿馆。
曹元忠迎来了一个客人——韩德枢。
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变故,让曹元忠很担心,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在耶律屋质邀请他的时候,唐辽之间就处于关系绝对恶化的交战阶段,所以他是战时出使。辽国是一只脚就要迈进文明的国家了,有些规矩,料来不至于不遵守。
曹元忠担心的,是自己此行是否能有功业。之前那种三寸舌取十六州、压薛复媲杨易的美梦已经不再做了,但至少总得有点能交代的功业吧,否则自己这一趟出使就会变成一个笑话了。
国运昌盛的时候,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就在曹元忠还惦着这些的时候,韩德枢来了。
一见韩德枢,曹元忠脸上所有的担心就都不见了,换了一副成竹在胸的嘴脸,有些冷然地看着韩德枢。其实论起才能来,韩德枢未必就输给曹元忠,但奈何势不如人啊!
屏退旁人后,韩德枢嘴角便露出几分谄媚来,几乎是以下属之姿向曹元忠见礼。韩德枢已经秘密向张迈投诚,曹元忠这个级别的人也是知道的了。
“哎哟,怎么当得起,该是我向韩学士请礼才是啊!”
“曹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折煞小人了。”在契丹人面前屈膝惯了,换个对象韩德枢也不觉得难受:“这段时间卑职为避嫌疑,才不敢常来请安,形势所迫,想来曹将军也能理解。”
曹元忠笑了笑,道:“理解,理解,我自然理解!不过元帅那里是否能理解就不知道了。韩学士入辽也有多时了吧,除了在洛阳时,透露了一个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