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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节

唐骑-第6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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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薛复很可能已经走了,犹如金蝉脱壳,又似釜底抽薪,战略目的已不存在,高行周是不是打天策,双方谁胜谁败,还有什么所谓?

“是否现在起兵去追!”

在几个人都尴尬之中,韩匡嗣说道。

“还有什么用!”

萧辖里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

“如果汗血骑兵团是五万大军行走,我们的轻骑很快可以追上,但如果他们也是轻骑,等我们追到鸳鸯泊,他们又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而耶律屋质更加知道,天策唐军有一种压缩面饼和压缩牛肉,经过蒸、烘、削、叠、压、防腐等十几道工序,能做成易于携带的肉饼、面饼,一大块压缩牛肉加上一大块压缩面饼,再加上一袋茶叶,饿了时,直接削下一小块牛肉一小块面饼,泡上一碗茶汤,基本上面食肉食和各种微量元素就都齐了,足以保证行军打仗的营养需要。

面饼和肉饼既有军用,又有民用,民用的面饼肉饼为了保证口感压缩得不是很厉害,契丹人通过贸易曾得到过一些,而军用的肉饼和面饼,则比石头还重,契丹也曾从天策军的俘虏身上拿到一些,只是制作配方契丹无论如何到不了手。

这种压缩食物由于口感、成本等原因,自然不可能成为主流的日常军粮,但轻骑突袭,一人一马的话,将三袋补给放在轻骑兵的马臀上,也可以保证兵马走很远,若是一人两马,一马乘坐,一马驮负,补给的时间自然更长!若是一人三马,还能保证有一匹空身马来换乘。

想到了这里,耶律屋质更是心中懊恼!

“如果薛复一开始就有这样做的想法的话,那不用汗血马几乎就是一种必然!不管汗血马有没有生病!”

耶律屋质自然知道,汗血马虽然高大、强悍而宝贵,耐力爆发力威慑力和对士兵战力的加成都非常强大,但照顾起来也麻烦,喂养什么、怎么喂养,甚至连居住环境都很有考究,因此汗血马出战必有辎重随行。而漠北马则不然,漠北马的身材较为矮小,威慑力与爆发力与汗血马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但马贱易活,对环境与食物要求极低,耐力也好,正面作战时无法像汗血马那样极大增强单位骑士的战斗力,但长途跋涉迂回奔袭却是良选。

“为什么我想不到这些!为什么!”

其实他在契丹之中也算顶级智者了,但战争就是这样,许多在事后看来理所当然的决策,在答案揭开之前,却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

“那现在怎么办呢?”韩德枢说。

在云州城内的高层里面,他的心情是最复杂的。作为脚踏两只船的谋士,他的进退余裕比别人大得多。而在晋北这个战争局部上,原本看来是契丹在掌控一切,韩德枢便将大部分的智慧贡献给了契丹,只是对天策那边留下一条可进可退的后路而已,但现在形势急转而下,韩德枢的心思又起了变化。

天策还是厉害啊!

越是三心二意的人,对强者就越是畏服!眼看天策唐军在不知不觉中又占了上风,韩德枢便又想再抱大腿了。

……

“出城追击已是不可能的了。”萧辖里说道,“而且现在敕勒川唐军与高行周晋军都在附近,贸然出城追击,难保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再说,薛复如果已经到达鸳鸯泊,从幽州那边出兵会比我们这边更快!”

“那现在是……”韩德枢小心翼翼地说。

萧辖里没有回答,看了耶律屋质一眼。在晋北的军事事务上他是最高长官,但涉及到更大层面的军政攻防,他却要听耶律屋质的意见了。

“暂且按兵不动。”耶律屋质道:“一来要防鸳鸯泊的烽火只是唐军的诱敌,二来则要等等幽州那边的指令。”

说到这里,耶律屋质心中已在叹息,如果薛复确已北行,不管上京之战将来发展成什么样子,至少自己南下的外交与政略就都宣告失败了。但是和韩德枢的三心二意不同,耶律屋质这时想到更多的不是荣辱,而是契丹全族的盛衰。

孔子说,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契丹过去几十年能够兴旺发达,自于族内拥有这等贤才分不开的。

……

北面传来的烽火,惊到的不只是云州城内的契丹,汉军之中,也有一部分高层知道那烽火的含义。

韩德枢回到府邸,就听莫白雀求见。莫白雀匆匆来见他,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你怀疑的没错。”韩德枢说道:“天策军的确很可能迂回袭击了鸳鸯泊,现在更可能已经北去了。”

“他们要奇袭上京!”莫白雀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和萧辖里听说此事之后,“数千人对上京大决战能有什么用”的第一反应不同,莫白雀在关中之战是被陌刀战斧阵打怕了、被汗血骑兵团追怕了的人!天策强大的汗血骑兵团,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难以战胜的符号,至于人数多寡反在其次了——环马高地上,陌刀战斧阵又有多少人马?不一样遏得十几万契丹无法寸进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契丹附属部族的这种埋藏甚深的恐惧,也正是耶律屋质最忧虑的地方之一,因汗血骑兵团一旦抵达上京城下,不但能使唐军振奋,也会对辽军士气造成打击。

“上京的事情,轮不到你担心。”韩德枢说道。

轮不到我担心?莫白雀忍不住腹诽——不担心才怪!如果上京沦陷,燕云这边就算打得再好也难保!一想到那个据说威名更在薛复与奚胜之上的杨易,率领数十万大军汹涌而下,莫白雀就忍不住心脏发抖。

忽然之间,他有些后悔当初没跟白承福一起反辽了。

“不过,如果你还担心的话,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一条后路。”韩德枢低声得若有若无地说道。

“请学士指点。”莫白雀连忙附身。

“云州城内,现在可还有一个天策唐军的大人物哪!”韩德枢说道:“他和我们不同,现在没有得到消息,或许正在忧虑之中,如果现在你……”

韩德枢说到这里就不说下去了。

“学士是说……曹?”

韩德枢就闭了嘴。

莫白雀大喜,道:“谢学士指点。”

告辞要离开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韩德枢一眼,眼神极其复杂。

韩德枢自然知道莫白雀在想什么,但他不在乎,他要卖天策一个好,但现在由自己派人去知会曹元忠,万一被耶律屋质拿到那就水洗不清了,但由莫白雀的人去,不管最后怎么发展,他都还有进退的余裕。

……

曹延恭还没回来,但曹元忠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云州城内的气氛诡异起来。就是本来故作宽松的驿馆,也忽然加强了保卫与监视。

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曹元忠心中忐忑,就在这时,厨房那边有人传来了一个“谣言”!

“鸳鸯泊有烽火传来!”

烽火?

鸳鸯泊!

只是两个简单的词,但曹元忠已经内心洞明!

从去年到现在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天策在晋北广布间谍,自然已经知道契丹在敕勒川与临潢府之间,设置了警戒烽火——这又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情。曹元忠进入晋北之后,作为这个地区位置最高的天策大臣,所有的重大消息最后肯定会传到他这里来。

至于鸳鸯泊的地理位置是什么,曹元忠更是比任何人都明白!

“薛复!你个大宛子!竟然连我都瞒住了!”

在那么一刹那间,曹元忠竟咬牙切齿起来!

他在愤怒!不是恼怒别的,是恼怒连自己都被薛复当枪使!

不过,这怒火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曹元忠便恢复了冷静。

他自然是很清楚的,薛复这样的战略构思,不会是临时起意,一定有相当长时间进行安排,既然是早有打算,那么就算瞒住所有人,也不会瞒张迈。

如果张迈知道,却没有告诉自己,那就是张迈要连自己都瞒在鼓里!

也就是说,不是薛复将自己当枪使,而是张迈将自己当枪使!

“可恼也!”

在一刹那间,曹元忠就想到了尽管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但自己在张迈心中的地位,别提跟杨易并列,就是比之薛复也是有所不如的——他的政治敏锐度,可比他的军事敏锐地更高!

如果是换了像王仁裕这样的人,身处此境定然恼羞大怒,乃至当场辞官拂袖而去以表达自己的不满;若是郭漳这样的人,身处此境则将为张迈不信任自己而受到心理重创,情绪低落乃至一蹶不振。

但曹元忠却是一个越来越老练的政治人物了,恼怒只是持续了不到片刻,整个人就恢复了平静。他很快就想到,张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之前怎么会那么糊涂,那么傻!竟然以为自己真能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在东北去和杨易争功!”

但是,他想到这一点,不是以恼怒的心情在想的,而是在这次的事件中,进一步看透了张迈的性情以及自己的处境。

他很明白,尽管想要建立媲美杨易的功劳已不可能,但军事局面对天策越是有利,自己的事情会进行得更加顺利。

而更重要的是,张迈如此“算计”自己,以他的性格,内心对自己必定有愧!人主而对臣子有愧,若臣子怨怼,人主或会因此恼羞成怒,为君臣关系破裂埋下伏笔,但若臣子不忧不怨,仍然忠心办事,那就不同了。

张迈在这件事情上对自己有愧,将来就会在另外的事情上对自己有所补偿——所以短期来看这是坏事,但长期来看,却是对自己,甚至是曹家来说都很难得的政治资本。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曹元忠不但平静了下来,甚至恢复了动力。他经此一事,不但对天策朝廷内部的政局把控得更加清晰,而且心性磨练又上一层楼了。

“给我传话,有请耶律屋质到驿馆一谈。”

……

怀仁县内。

折德扆收到了来自汗血骑兵团的密令!

命令是口传,不落文字。

密令中要求折德扆从今天起,行事转入低调,一切行动以保存好天策在晋北的各种军事力量为要旨,暂时不要与契丹、石晋发生冲突。

就在折德扆对这条密令产生不解时,使者带来的另一条消息让他打消了所有问话的冲动:“薛复将军,已经北上前往临潢府,如今应该已过鸳鸯泊,敕勒川的大军由李彝殷将军代管。还有,元帅可能也会北上,驾临敕勒川。”

使者毫无感情色彩的言语,让折德扆和赵普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以他们二人的智慧,自然马上就理解了那条密令背后的含义:

薛复既已北上,张迈又将赶来,那么现阶段整个国际战略的焦点将在于上京!上京之战胜负若决,杨易必然引兵南下,那时候张迈再于敕勒川东进,两下夹攻,那等声威想想都叫人激动!

若那时候晋北的内部再有义兵响应,契丹若还没走那就是瓮中之鳖,石晋的军马也未必有胆量与张迈、杨易的联军硬撼,那收取整个晋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而在此之前,折德扆他们若要以弱势兵力去挑战辽、晋的大军,却是毫无必要了。

“原来如此啊。”折德扆叹道。

赵普也在叹息。

当初薛复其实已经很明确地亲口告诉他:“燕云我肯定不会进入的,晋北如今只是疥藓之疾,得失非关轻重,潢水那边才是生死必争的关键!”

薛复当时告诉赵普,让他再入晋北,告诉折德扆:“无论怀仁如何取舍,一定要配合我的大事,晋北得失,无关痛痒,牵制住云州契丹兵马,这才是最大的功勋。”

折德扆和赵普这段时间的行动,的确也起到了转移契丹注意力的作用,只不过因入戏太深,以至于都忘记了薛复最初的叮嘱——这也是二人年纪太轻,还缺乏历练的缘故。

但在这次的事件中,赵普也看到了薛复的心情特点,他从中看到的并非狡诈,而是纯直——那是一个认定了目标,就能毫不动摇直奔要害的将领啊。

“我们赶快回应州!以防契丹、石晋狗急跳墙。”赵普对折德扆道:“同时,要将消息传出,只要消息传出,晋北豪强一定会龟守观望。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蛰伏!”

……

在这次唐、辽、晋三国的晋北争衡中,石晋显得最是被动。

当唐、辽双方都开始就新的局势作出新的应对时,高行周对周边的战略变化却还懵然不知!这不是高行周本人的问题,而是石晋在整个外交、谍报系统上完全没有跟上的缘故,而耶律屋质显然又不打算将最新的情报与高行周共享。

高怀德还没回来,高行周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斥候试探中,逐渐发现了天策唐军的一些缺点。如果是耶律屋质,这时自然很清楚唐军之所以会有这些缺陷原因是什么,但高行周却还不知道。

他对副将说道:“天策起自西北,根基毕竟浅薄,薛复号称名将,行军布阵之际亦颇有破绽。”

他的评价可谓一语中的,这次薛复留下了汗血马群,却带走了三千汗血骑兵团,每兵配三马,三分之一是漠北种,三分之一是混血种,三分之一是党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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