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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

乱明-第1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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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的汉子们得到了鼓舞,声音更响:

“二月探郎百花开,情哥哥一去永不来……”

尖嗓子显得更加尖锐,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妩媚:“有了别家女啦,哥呀喂,才把奴丢开,哟啊依嗬哟……”

……

哗哗地流水声、猿猴的嘶鸣声、兵丁们欢快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动听的交响乐,不断地飘入林纯鸿的耳朵里,让他无心埋头公案,跨出船舱,矗立在船头,大吼道:“兄弟们,我来领头,你们随着唱……”

前后船上的兵丁几乎沸腾,山呼海啸般狂吼道:“好……”

林纯鸿扯起嗓子,嘶吼道:“哟……嘿……妹儿子哟……生的白又白,辫子象条乌梢蛇,走起路来风摆柳,见了想她半个月……”

兵丁们大吼道:“嘿……哟嘿……郎在山上砍柴烧,姐在河里洗盐菜,郎招手上山来,姐招手下河来,郎抱姐嘴对嘴,姐抱郎怀对怀,砍脑壳的冤家呀……”

吼完之后,兵丁们兴奋若狂,忍不住叫道:“将军,再来一个,将军,再来一个……”

……

峡谷幽深,撕闹声传至五六里之外,早惊动了荆州军前面的张凤仪。张凤仪听闻贼寇北窜后,率着运粮队顺水放船,准备直抵武昌,再事休息。民歌声一句句地传过来,让张凤仪眼热心跳,心情激荡,暗思道:一别两载,好歹个把月后,也能见到相公了,不知相公会不会想念凤仪?

正当张凤仪痴痴发呆时,“将军……将军……”的呼声隐隐约约地传入她的耳中,她心里一动,“莫非林纯鸿就在后面?”

张凤仪忍不住跳到船尾,踮起脚丫,往后张望。

不多时,几艘大船印入张凤仪的眼帘,这大船几乎比运粮船大五六倍,还挂着高高的白帆,正吃饱了风,犹如利箭一般,向着运粮船追来。

张凤仪大惊,对旁边的艄公说道:“顺流而下,犹然嫌不够快,还要挂帆,万一触礁,如何是好?”

艄公鞠了一躬,恭敬地回道:“回将军话,此段水路,被邦泰整治之后,挂帆行船也并非不可,只是……”

艄公正说得高兴,突然从后面的船队传来一阵嘶吼声:“让开……让开……”

艄公连忙告了声罪,指挥十二艘运粮船避开主航道,让后面的船队先过。

张凤仪七窍生烟,胸脯不停地起伏,跺脚道:“仗势欺人!凭什么咱们就该让他们?”

艄公却并无丝毫怨气,就如平静的湖水一般,波澜不惊:“将军有所不知,川江上行船,自古以来就是小船让大船,慢船让快船,他们所作所为,并无欺人之意……”

张凤仪的愤恨稍平,看着大船逐渐靠近,心里又自怨自艾:为何一见到荆州军,就如此心浮气躁,连川江的规矩也忘了?

大船越来越近,头船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旗帜,上书一个“林”字,果然是林纯鸿。张凤仪的心跳动速度越来越快,一句谣言不由自主地冒出来:“那日啊……月黑风高,小白脸林纯鸿推门而入,还赶走了丫鬟……整整一个时辰啊……小白脸才走出来……”

一丝晕红出现在张凤仪的脸上,她叹了口气,吩咐艄公道:“没什么事情就别打扰我!”说完,不待艄公回答,便钻进了船舱。

哪想到刚钻入船舱,对面的大船上传来一群汉子的嘶吼声:“对面可是石柱张凤仪参将?”

张凤仪慌忙钻出船舱,下令道:“任何人不准回答!”

“对面可是石柱张凤仪参将?”问候声不断,不停地撕扯着张凤仪的心脏,让她觉得痛不可忍。

哎,事涉女子名节的流言,威力实在太大了,让张凤仪这个敢作敢当,快意恩仇的女子变成了瞻前顾后的胆小鬼!

……

与此同时,林纯鸿停止了与兵丁们的狂欢,侍立在船侧,静静地盯着对面的运粮队。安排完夔州事宜后,林纯鸿留下神卫营和雄威营,分驻夔州和大宁县,待夔州府弓兵成型后,再返回宜都。在林纯鸿的计划中,七营车步兵、骑兵和炮兵均属于野战军,负责开疆拓土。而弓兵属于寓兵于农,属于花钱极少的地方驻守部队,负责维持地方的安全,为野战军提供后备兵丁。

此时,他见对面的船只一直静默,心里不无疑惑:明明是石柱的兵船,还挂着“张”字大旗,难道不是张凤仪?石柱未听说又冒出一个张姓的将领啊?即便是其他将领,被询问时,也该回句话啊!

船上定然是张凤仪无疑!林纯鸿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将脖子伸得更长,仔细地搜索着船上的每个人影。看到了,看到了,只见船尾上,一女子悄然侍立,似乎在向大船张望,长长的秀发随风飘起,就如春日里微微拂动的杨柳一般。

林纯鸿心里激动,忍不住举起右手,正待挥舞,耳边却传来兵丁的喊叫:“对面可是石柱张凤仪参将?”

林纯鸿陡然停住上举的右手,微微摇了摇头,下令道:“别喊了,可能不是张参将!”

难道张凤仪还在生崔玉儿的气?待日后让崔玉儿当面给张凤仪道个歉……

林纯鸿怅然若失,正待钻入船舱,旁边的宁典大叫道:“将军,将军,令船!”

费了一番周折后,令船被栓在了大船后,一个大脚板的汉子跳上大船,将一蜡丸递到林纯鸿手中。林纯鸿接过蜡丸,咬碎了一看,上面写着:“高龙返回枝江,京师军情处有变,被东厂一网打尽……”

崇祯七年初,严介和被执,军情司京师处事先未探听到一点风声,由此遭到了林纯鸿的斥责,这被军情司视为奇耻大辱。于是,高龙立即请缨亲自前往京师,以查探军情处失职一事。

高龙一路心急如焚,几乎到了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的地步。军情司的发展已经远远落后于安防司,怎能不让高龙心急?更何况,军情司与安防司分别隶属于中书府和都督府,无论是周望还是高龙,从心理上都无法接受中书府的情报收集能力强过都督府。

按照职责分工,军情司主要收集邦泰以外的情报,而安防司负责邦泰内部安防。安防司的工作直接简单,更是从荆州军得到了大量受轻伤的兵丁,占尽地利和人和的优势。这些年来,安防司对内部的掌控可谓无孔不入,不仅将邦泰境内的地方官僚监视得动弹不得,更是挖出了不少外部的奸细,还顺藤摸瓜,为大都督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多次受到大都督的称赞。

反观军情司,一直就极度缺乏合用之人,目前仅仅依托于安平、扬州和京师的货栈,分别对郑芝龙、江南地区和朝廷实施监视。目前来看,除了扬州军情处对江南地区有所渗透以外,安平和京师地区则举步维艰,难以在短期内有实质性的突破。

更何况,林纯鸿的很多要求让高龙非常为难。如去年初,林纯鸿要求军情司逐步在辽东建立体系,以掌控建奴的动态。这在高龙看来,属于好高骛远,军情司连大明境内的事情还未做好,就要向辽东扩散,人力如何吃得消?

当高龙委婉地劝谏林纯鸿时,林纯鸿却丢下一句话:“宁愿扬州和安平军情处全部取消,也不能影响辽东军情处的发展!”后来,林纯鸿也考虑到军情司现实,只是令高龙抽调得力人手,在辽东先布下暗桩,待以后再用。

高龙目光还算敏锐,立即觉察到林纯鸿将辽东视为最大的敌人,这让高龙百思不得其解:邦泰地处湖广,如何与五千里之外的建奴结下了死仇?联想到林纯鸿的父亲林德文和都督周望均在辽东打过仗,高龙只能将此归结为世仇。

……

高龙一路寻思着,飞骑向北,不出十天,便抵达京师。当高龙带着十二分的精惕靠近孟兹特产店时,他发现,店门口的闲杂人等远远超过其他店。直觉告诉他,孟兹特产店已经成了一个陷阱。

于是,高龙立即带着两名随从离开孟兹特产店,想尽一切办法打听孟兹特产店的变故。功夫不负有心人,半月之后,高龙总算弄清了事实:京师的军情处早就被东厂一网打尽,尽数关入了大牢之中。

高龙三人的行动引起了东厂的注意,三人还未来得及向邦泰通报京师的情况,就遭到了东厂的追捕。高龙三人不敢直接回荆州,而是绕道山西大同,又从大同跑到陕西……这一路可谓危险重重,高龙三人历时两个多月,方才抵达荆州。

第188章 重组军情司

百里洲都督府。

百里洲乃一个岛屿,能够轻易地掌控来往人员的情况,此点受到了邦泰阁幕属、中书府、都督府、监察府以及商号的青睐,纷纷将总部设在岛上,以求安全和保密。年初,林纯鸿回到枝江后,一直在林府中处理公案,后来觉得非常不便,就在都督府划出一个独立的院落,作为办公地点,当然,小荷也离开林府,随之迁到都督府,伴随在林纯鸿左右。

然而,今日不见小荷的身影,却见到崔玉儿侍立在林纯鸿下首。大出旁人所料的是,崔玉儿好几日没有见到老爷,现在见到后,既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汁水横流,而是神情严肃,樱桃嘴紧闭,不发一言。毕竟,旁边还站着一个超级大灯泡,那便是高龙。

林纯鸿低着头,眉头紧锁,不停地在崔玉儿和高龙身前踱来踱去。良久,方停下脚步,沉吟道:“四月初六就离开了京师,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以来,除了温体仁使了点小伎俩外,还未听说朝廷有何反应,这么说来,曹化淳当未向圣上汇报此事。”

高龙回道:“也可能是圣上早已得知此事,一直隐忍不发。”

“不可能!”林纯鸿的语气非常坚定,“圣上性情急躁,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怎么可能隐忍至今?”

崔玉儿的红唇挪动了几下,最终未说话。这点小动作没有逃过林纯鸿的眼睛,“崔玉有何话要说?”

崔玉儿盈盈弯腰,道:“启禀将军,属下有一点想不明白,将军从未见过圣上,为何如此笃定圣上性情急躁?”

林纯鸿愣了愣,心里大骂道:死丫头,关键时刻捣什么乱,老爷说他急躁就急躁,今晚得让你举手投降,一日不整治,就尾巴翘上天!

林纯鸿表情怪异,指着案上的邸报,掩饰道:“圣上的事情都在上面呢,每日多琢磨,不就清楚了?要不是圣上急躁,国事能坏到这个地步?”

高龙心里尴尬不已,假装未看见二人脸上丰富的表情,道:“那曹化淳到底出于什么动机呢?曹化淳身在其位谋其职,抓捕军情司兄弟还说得过去,可是抓了之后又瞒着圣上,这就奇怪了!”

林纯鸿又陷入沉思中,继续低着头踱步,大约一刻钟后,索性坐在案台前,拿起毛笔,沾了点墨,准备提笔写字。笔锋接触到纸面,画出一个点后,林纯鸿又提起了毛笔,凝视着纸张发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垂手侍立的崔玉儿和高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果不其然,林纯鸿呆了片刻后,不自觉地将毛笔放入嘴中啃咬起来,居然还蹦蹦作响。这是林纯鸿的恶习,一陷入沉思中,就不由自主地啃咬手中之笔。

高龙眼观鼻鼻观心,就如没见到一般。

崔玉儿转头向高龙使了个眼色,高龙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正准备悄悄地离开,林纯鸿却突然站起,大声道:“不出一月,东林党该派人来荆州了……”

高龙和崔玉儿大吃一惊,这事怎么又和东林党扯上了关系?

林纯鸿顾不得向两人释疑解惑,对着崔玉儿吩咐道:“崔玉,你回头和周凤说说,三一社总部不要建在百里洲,百里洲格局太小,邦泰的色彩太浓,对保险生意并没有好处。你先退下吧,我和高总管还有要事商量!”

崔玉儿向厅堂边的卧室努了努嘴,眼中媚态尽显,躬身娇声道:“属下告退。”

说完,转身离去,悄悄地带上了门。

高龙待崔玉儿离开后,叹气了口气,“将军,崔副总管心思细密,感觉十分敏锐,离开军情司,算得上军情司最大的损失。”

林纯鸿道:“军情司整日与人勾心斗角,乃男人们玩的游戏,一介女流,瞎掺和啥啊!她有她要做的事情。”

顿了顿,林纯鸿继续道:“军情司在东厂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关键原因还在于急于求成,弟兄们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就派出去,现在想来,太轻率了,倒害了他们。”

高龙忧心忡忡,眉头紧皱,额头上刀刻般的皱纹显得更深,“京师军情处算是全军覆没,不过好在沈文麟对邦泰了解不多,也露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现在想来,属下在京师时,这么快就被番子盯上,当是沈文麟已经泄露了属下。”

林纯鸿道:“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你掌管着军情司,出门的时候并不多,就如这次,你亲自到京师,只能说明军情司的发展出了问题!”

高龙羞愧无比,低头道:“属下无能,请将军责罚……”

“主要责任在于我,还是太心急了。这样吧,军情司暂时蛰伏一段时间,我估计,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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