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第6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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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学坐下来,却是向王曰乾微微一笑,王曰乾心中气闷,扭了脸不理他。
孔学这一次却果真立了一功,他是奉命和麻贵联络,麻家在京师也有根底,东李西麻这名号不是白来的,将门世家,其父任大同参将,其自万历初年以舍人身份从军,立功无数,对北虏打出无数漂亮的战事出来,前年因过被贬,此番宁夏乱事一起,朝廷顿时就想起此人来。世代的西北将门出身,曾历任大同和宁夏两镇总兵,做战十分勇猛,这样的人不用却去用谁?只是麻贵刚被贬过,资历也不够,此次只能当副手,任提督是没有资格的。张惟贤此番谋取提督一职当然所谋甚大,进一步掌控京营,在甘肃大同山西固原各镇打下自己的烙印也是重中之重。是以,收服麻贵等西北将门势力,亦是势在必行。
麻贵的回书基本上没有拒绝张惟贤的拉拢,当然张惟贤也不是拉着他造反,麻贵这般出身,说贵却也不贵,动辄会被文官打压,前次被免官罢职,也是听说大同那边的文官不喜欢他,是以就这么去职了。
朝中没有大根脚护着,就得咬碎牙齿,用血泪功劳见赏,朝廷见你有用,一次次用你,时间久了,一般的文官便不来为难你了,否则的话,就得抱着一条大粗腿。
前辈武将,李成梁是辽东地方特殊,一年死了几任总兵,李成梁抓着机会上位,此后又是骑兵家丁为作战的主力,文官动不得他,戚继光就是抱大腿的典范,在江浙抱着胡宗宪的大腿,后来又攀上了张居正,是以仕途一帆风顺,麻贵虽是名将,格局境界还不如李成梁和戚继光,有张惟贤这个英国公府根脚和锦衣卫大都督垂青拉拢,他心里只有高兴,哪可能会拒绝?
张惟贤对麻贵表示尊敬和效忠的书子只是瞄了一眼,多半是客套话,表忠心也只是表示在宁夏前线一定听从指挥,自己麾下苍头一定为提督的前驱……反正麻贵的意思很明白,功劳由张惟贤分配,打仗他负责啃硬骨头,在大明将领的地位就是看手中的实力,象宁夏的张惟忠没有实力,虽然是总兵也只是上吊自杀的下场,麻贵的表态已经算高姿态了。
不过张惟贤并不会为此高兴,他要的是效忠自己个人,麻贵现在最多是与他亲近,连外围都算不上,更不必说是亲信心腹了。
“大都督,慢慢来。”
孔学看出张惟贤的心思,微微一笑,劝了一句。
“嗯。”张惟贤微微点头,面色旋即如常。
他站起身来,推开临水的窗子,遥看着万岁山。那边的内操应该还在操练,隔着虽远,隐隐还能看到旗帜飘扬。
他轻轻一笑,对两个心腹道:“此番出征若是顺利,数年之后,我们的格局便是大为不同啦。”
……
……
朝旨邸抄明发,宣府李如松知道提督一职居然落空,气闷之处当然不提,而李如柏和李如梅却在半月前就已经上路赶往辽东,若是这两兄弟还在宣府,少不得能因此事闹出什么动静出来……老李家虽然有点落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不用李家长子为提督,却委了锦衣卫的掌印,自国朝开国以来,用锦衣卫都督去领兵打仗的事还真是从来没有过。
当然,用嗣国公当锦衣卫掌印,也是以前没有的例子,就是当年陆炳,封了太保,位在三公之列,也是不能和国公这种国朝显爵第一等的根底相比的,若是张惟贤是正牌国公,国朝以勋贵领兵倒是有太多的前例可循,是以这个任命,说有毛病是有,但若说正经理由,也是足可交代的过去的……
两位公子虽然都是不小的纨绔子弟习气,不过李如柏性格猛烈,做事不喜拖沓,李如梅对力量的感觉极佳,知道这一回绝不能误事,是以两人一路急赶,从宣府到插汉部落地方何止千里,若是在草原上迂回绕道,怕不有数千里之远,所幸两人是沿着长城一路急赶,不停地在沿边的驿站换马,以他们的身份,驿站当然也不敢刁难,是以一路急行,每日都以三四百里的距离移动,十日不到就赶到广宁,再由广宁出边,兄弟二人也不带多人,只带着百余李府家丁充为护卫。
按辽镇的想法,辽阳虽然打的很顺,北虏节节败退,但草原上地广人稀,想来辽阳也不会真格控制的很好,百余李府家丁,只要不遇着数千甲骑的北虏主力,想来也不是怎要紧了。
怎料越往北方深处,已经进了巴林等各部的牧场核心了,一路过来,除了零散的牧人见人就逃之外,已经见不着成群的北虏了,那些散乱在原地的蒙古包和死去的牛羊,足见当日大战的激烈和北虏现状的凄惨。
而走了不到三百里地,就是遇着大股大股的精锐辽阳骑兵,李家兄弟拿着两边说好的信物,这些骑兵便也不为难他们,只是过不多久,就派了一个联络军官过来,方便他们继续前行。
再往里去,装备精良的猎骑兵,傲气十足战力超强骑射俱佳的骠骑兵,一个小队就叫人感觉遮天蔽日闪亮银光的重甲骑兵,一队队不停的自李家兄弟和部下们的眼前经过,随意算算,就是已经有数千人之多。
待赶到插汉汗庭附近时,军队更多,开始出现大队大队的步兵。
重甲步兵数量不多,但甲胄之精,就算李府家丁中有把总以上官职的,亦是未必穿戴的上,炮兵自是更不必提,大量的火炮被牵引车拉动着,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疾驰飞驰。在草原征战,重炮当然不必带,但火炮亦必不可少,这一次有参战的火炮数字达到了三百余门,这在当时的欧洲也是很罕见了,要等若干年后,欧洲几万人规模的战事里,也未必一次能动员这么多数字的火炮。
轻装步兵也就是火枪兵的数字极多,红蓝白相间的军服在碧绿的草原和白云蓝天之下显的尤其耀眼,肩扛的火枪普遍都是三尺多长,再接近主战场的地方都提前上好了刺刀,可真是枪刺如林,光是这雪白的移动的刺刀森林所蕴含的杀意和力量,就足以叫两个李家的纨绔子弟心惊了……
“咱爹当年的八千精锐,能破多少辽阳枪阵啊?”李如柏脸上迷迷糊糊的,看着一个个方阵川流不息的经过,阵列不乱,步伐整齐,各列边上都是握着军刀的军官在指挥,鼓点敲击声中每个步兵都是操着相同的步伐行进,老实说在亲眼看到之前,李如柏还真没想过军队能这样行动。
在前年的辽阳大出兵时,也有不少辽阳兵过境,不过那时候还是冷热兵器混编的格局,步伍训练也还不如现在的操典,是以在李家兄弟眼前的兵马,论起肃杀之气和威武庄严,却是又远胜当日了。
李如梅咬着手指甲道:“怕是能破十来阵吧……”
辽阳的火枪兵是按司来排的行军纵队,草原行军,纵队正面十分开阔,一司几百人浩浩荡荡经过时,那种威势自不必提,不过李如梅当然还是得替自己亲爹撑撑场面,十几阵也有大几千人,以辽阳的威名和眼前的这模样,算算老爹也不算亏了。
“俺看也差不离。”
李如柏的话怎么都感觉一阵心虚,不过兄弟俩好在注意力都在辽阳兵的装备上了,火枪,刺刀,腰间的牛皮武装带,子弹盒,斜挂的火药瓶,还有水壶,饭盒,毛巾,小刀等物,背后有叠的很方正的行军毯子,一件件器物都是很精致小巧,而且看了就感觉十分合手实用。
光是这一身具装,加上火枪,每兵最少花费在数十两以上,李家兄弟还是识货的,不过两兄弟的算术水平实在有限,过去一个又一个的纵队,他们愣是算不出来这到底过去了多少银子!
加上那些青铜铸成的大几百斤一两千斤的火炮,那么些用银子堆出来的骑兵……李如柏和李如梅最少见着近万精锐骑兵了,加上眼前这些步兵,炮兵,算算银子的话,两人虽然算不出具体的数字,不过也都是脸色发白,根本被吓住了。
第912章 突骑
李家和北虏一直有粮食和军需物品的贸易往来,和女真人也是一样,用粮食耕牛铁具换女真人的东珠人参和灰鼠皮狐狸皮,卖到京师山西等地,利润就是几番,一年总得好几十万的利益可得,加上几十万亩的土地,这才养得起过万的家丁,需知家丁的装备,武器,日常供养都是由李家来负责,每个家丁都得有自己的庄园土地,家族就算死了他一个,一样能在温饱线以上的生活水平,一定的土地和佃农就必不可少,李家必须给这样的代价,否则人家凭什么在战场卖命?就因为家丁和主将的富贵是绑在一起的,哪怕是大败在前,家丁全部死光,也需得护着主人周全,若是家丁也学营兵败逃,夺了土地佃农浮财,全家就得饿死。
这般养的家丁倒是合用,可是价格实在昂贵无比,以李家之能,现在也就养得几千人,不少家丁已经早就放出去自己谋个上进,恢复本姓后自己再养家丁,辽镇的封建化便是这般来的,兵为将有,将乃私将,兵乃私兵,朝廷的俸禄养不起,当然要兼并土地,牟取暴利。
就算这样,眼前这些银子堆起来的军队将向来自忖家族豪阔的李家兄弟打击的要死,光是一个步兵方阵算算就好几万银子,眼前的纵队方阵可是一眼看不到头,再算那些大炮,骑兵,李家这哥俩心中委实不是滋味。
同样带兵打仗,大家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怪不得辽阳打的北虏魂飞魄散,这边的兵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啊……”
“虽说不能是这般简单,但也确实离了银子不行啊。”
李家兄弟感觉万分唏嘘的时候,几个辎重营又是跟了过来。数不清的大型马车在草原上奔驰的十分爽气,战斗工兵负责解决一些不易通过的地形,大量的马车一路跟着主力过来,此刻望去,简直漫山遍野。
刚刚还觉得开了眼的李家兄弟,此时仿佛是见到一堆堆移动的银山一般。
“开饭了,诸位请随我去用餐。”
时近正午,也到了辽阳镇兵用餐的时间,一阵阵锣声响起,刚刚移动中的纵队分别在原地停住,然后有马车改成的餐车分别奔驰到纵队处,厨子和火兵开始给战兵们打饭,辎重营的辅兵给稍远一些的营伍送饭过去。
这般广阔的天地之间,一下子就变了感觉,肃杀之气一扫而空,饭菜的香气却是弥漫开来。
李如梅呵呵一笑,说道:“这真是新奇景像,走,咱们尝尝他们的饭食。”
辽镇出兵放马,讲究的是骑兵高速机动,甚至“捣巢”时需要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奔驰偷袭,稍有不慎,可能就是全军覆没的局面,在辽镇行军时,若是有人说“吃饭”,怕是李成梁能要他的脑袋,北虏也是没有什么后勤供给,吃干奶酪,喝羊奶马奶,吃生羊肉牛肉,吃的比明军还要糟糕,谁能“吃饭”?
辽阳镇的这般行事,更使两人惊奇,不止是他,那百余李府家丁,眼珠子都是直了。
到得划定的餐车区域,正好也是炮队所在地方,李如柏和李如梅跳下马去,先不去吃饭,却是瞧着那一门门火炮发呆。
辽镇的火器在九边各镇中也是充足的很,大将军二将军盏口炮虎蹲炮,还有那三眼神铳,神机箭,一窝蜂,大小佛郎机铳,火器种类极多,李家兄弟打小也见多了,但辽镇奔袭,至多用三眼铳,还不大好用,稍远一些便是毫无杀伤可言,那大小将军炮,炮身沉重,打的炮子也小,挪动不易,威力也不大,只有大样佛郎机铳,虽然用起来亦不便,也不好调动仰角,但相比大明自己的火器,大佛郎机亦算得神器了。
但在眼前这些青铜火炮面前,一切俱是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不论青铜所铸炮身,炮架,望山,铳规,还是整车满基数的火炮弹药,眼前的一切,无非还是两个字:银子。
这就是烧的银子,铸要银子,造要银子,用还是要银子。
光是眼前这炮队有四五十门炮,可想而知,一字排开打响起来,那是何等威力?
几百门又如何?
“嗯,如果辽阳步队配合这火炮,我看咱爹想破十几阵难啊……”
“嗯,五六阵急冲可破,然后急速移动离开,或许还能占点便宜……”
眼前的车阵,炮阵,加上严整犀利的步阵,李家兄弟那同等数字辽镇骑兵必胜的信念已经粉碎,现在说是能破五六阵,也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要说破得一二阵就被刺刀和火炮打跑,两个公子是绝计不会承认的。
“两位还是用饭吧。”
辽阳联络官四十余岁,是镇里不多见的中年军官,应是辽阳扎根初起时和张三畏一道效力过来的原卫所军官,当初留任的多是卫所中得用的,这人也果然是一脸的精明强干,因见两个李家公子已经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只得打马上来阻止。
这军官是好意,李家两兄弟却是彼此对视一眼,心知自己看的太仔细,可能是犯了忌讳。当下哥俩打个哈哈,也就不坚持再看下去,调转马头,折返回指点的用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