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第6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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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第一时间惊醒,郑氏亦是醒了,坐在寝殿内的太监们也是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皇帝行房,还有听床脚的,但这也是没办法,拿着铜着拂尘“坐更”的太监是打死不能离开皇帝身边的,都是由乾清宫的御前牌子带班,各人拿着十分沉重的铜头拂尘,平时摆样子好看,遇到什么险情的时候,这玩意也能当兵器使。皇帝住乾清宫,他们就在乾清宫的暖阁里头坐着,全套衣服挂在墙上,穿着中单伺候,皇帝夜里起身,喝茶,小解,反正也是他们伺候。不住乾清宫,他们自然也是得跟过来,虽然在嘉靖年间有宫变,皇帝经常住乾清宫,嫔妃们都是到乾清宫里来伺候皇上,但架不住万历和郑贵妃伉俪情深,皇帝愿意来,太监们也只得跟过来。
这会子听到叫喊,然后就是当当当一通乱响,在宫里,半夜除了提灯笼报时的犯错宫女外是听不到任何别的声响的,这一乱,万历在床上顿时冷汗都下来了,手也直抖,半晌才镇定下来,叫道:“魏朝,魏朝,赶紧看看是怎么回事。”
“皇爷,奴婢已经出去看过了。”魏朝是乾清宫的掌事牌子,底下管着不少人,关键时刻当然也不能往后缩,刚刚听到响动已经出去看过,但见乾清宫和坤宁宫方向火焰腾空,烧的十分厉害,响动也是那边传过来的,“奴婢估计是两宫着火了。”
万历闻报镇定了很多,但心中疑虑还不能尽释,当下披衣起来,连郑氏伺候也不要了,趿着鞋便出了殿,他此时住的是东六宫地方,距离养心殿很近,离坤宁宫和乾清宫都较远,但就算离的远,此时也能看得很清楚……大火冲天,宫禁之中连树也没有,就是一幢幢的宫殿群,乾清宫又是内廷之中最高大巍峨的建筑,坤宁宫是皇后的居所,清季改成了杀猪的地方,但在此时坤宁宫却是仅次于皇帝居所乾清宫的大型宫殿,这两宫殿也只次于皇极殿这样的外朝大殿,这里烧起来,只要不瞎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大火冲天,万历的脸色就变的很难看了。嘉靖年间,因为世庙喜欢起炉炼丹,宫中着火是常有的事,嘉靖一朝烧起几十回,三大殿都烧光了,没办法重修了精缩版的三大殿,也就是后世太和中和保和三殿,这三殿的规模和明初是不一样的,就是因为在嘉靖年间烧毁又重修,碍于财力不如国初充足,金丝楠木也找不着国初那么大的了,只能将就着修个小型版的……隔了好多年,宫里终于又烧起来,这一次偏是烧的皇帝和皇后的寝宫,重修起来肯定费用浩繁,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要命的就是一旦宫中起火,和地震,彗星一样,外臣总会拿这事来说事,什么天相示警一类的屁话层出不穷,定然惹的万历十分不快……想到林林总总的这些麻烦事儿,万历感觉自己都快要哭了。
“皇上,夜间风凉,还是进去歇着吧。”
眼看火热渐小,金鼓锣号之声也渐渐小了下去,万历三更多起来,转眼已经是五更,这时间已经快到起床的时候,古人睡的早,起的也早,万历虽然爱睡懒觉,最迟也不会超过辰时起来,这是幼时就有的习惯,改是改不了的。听着郑氏的话,万历苦笑一声,说道:“起火原因尚未找到,火亦未全灭,朕如何敢回去睡觉。”
“那,臣妾叫人给皇上弄些点心来。”
“嗯,这倒是正办……”万历一笑,点点头道:“就弄点蒸糊油饼,还有你上次用盐卤的那鹌鹑很下稀饭,别弄太多了。”
“是,臣妾去了。”
宫中突然起火,郑氏心中隐隐感觉怪异,这当口出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奇怪了。她借着给皇帝备办早点的机会脱身,到了自己住的内殿,便是传了管事牌子王虎过来。
“王虎,”郑氏虎着脸道:“怎么两宫突然烧起来了,这事你知道什么不知道?”
“哎哟我的贵妃娘娘……”王虎吓了一跳,跪下叩头道:“您怎么说这样的话,奴婢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哪怕再宽仁的皇帝,宫禁一旦起火也是要杀人的,嘉靖年间只出一出事,当值的太监必然要死一大批,万历的性格和其祖父十分相似,都是残暴阴冷的性子,王虎要是和这样的事搭上去,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我是说,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这事怎么能有风声呢?”王虎一脸懵懂的道:“难道还能有火德星君示警不成?”
看他确实不知道什么,郑贵妃这才放下心来,摆摆手叫这太监下去,自己当然是去替万历准备早膳了。
看着她离开,跪在地下的王虎也是抹了一把冷汗……这位主,今儿发的是什么疯?若不是自己应对得当,恐怕还真过不了关……
……
……
皇帝的膳食是酒醋局尚膳监准备,每月膳食银子一千多两,够买几千头猪的,皇帝就是巨灵神也吃不光这么多,也就是可劲的糟蹋,就象现在这样,郑贵妃已经备了早膳,不过尚膳监那边肯定还有丰富多样的早餐,按规矩现在是吃西瓜,月饼,蒸蟹的时候,不论早中晚,按宫中故老相传的规矩,这几样时鲜是一定要备的……凡遇雪,凡暖室赏梅,吃炙羊肉,羊肉包,浑酒,牛乳,二月,食河豚,芦芽汤,三月,烧笋鹅,吃凉饼,糯米糍粑,四月,吃樱桃,吃笋鸡,吃白煮猪肉,五月是雄黄和粽子,皇家也不能免俗,算是与民同乐了,六月吃过水面,七月吃鲥鱼……这样一年排下来,一百年都不带换的,万历当然也不必在这样的事情上与祖制过不去,反正做了他也不吃,皇帝的膳食,除了由太后和郑贵妃这里的小厨房做之外,当宠的太监们也是轮班孝敬,每到轮值的太监,一个月不花大几千肯定过不了关,就冲这一点,太监们也得拼了命的捞钱,开辟更多的财源,不然光是伺候皇上吃饭都伺候不起了。
郑贵妃这里却是不同,热气腾腾,洒着葱花的蒸糊油饼,香气四溢,碧粳米粥热气腾腾,配着几样精致小菜,万历一直看到天光大亮,两宫的火彻底熄灭才进来,早就饥肠辘辘,虽然一脑门子的官司,也是忍不住食指大动,不一会功夫就吃了个七七八八,摸着肚皮道:“好饱,拿二两银子赏厨子去。”
“是,臣妾谢赏。”
“咦?”万历诧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那是,”郑贵妃得意道:“养那么多厨子做什么,臣妾一样能做得很好。”
“何至于此……”
万历嘀咕了一句,感觉又被这爱妃给挤兑住了。
明朝规矩和清季不同,各嫔妃都有自己的小厨房,大太监和普通的太监都可以搭伙自己做饭吃,只是普通太监和宫女当然不能大动烟火,只能用炭火蒸着和炖了吃,几个大太监,特别是备办皇帝伙食的,都是养着几百个厨子,郑贵妃这里的小厨房也有几十号人,不过最近郑氏不停的哭穷,这会子又是将了皇帝一军。
郑氏也不多说,效果到了就行,堂堂皇贵妃用不起厨子自己动手,皇帝心里不难过才有鬼,过犹不及,也就不多说了。
“外头有臣子到了么?”
吃饱了肚皮,万历开始询问赶过来的大太监们。
张鲸,梁永几个早就过来,司礼监御马监在内的各大监司有头有脸的都站在殿内,那些次一等的就只能站在廊檐外头等着,院子里头也全是戴着三山帽穿着各色曳撒的太监们……要不说皇帝喜欢家奴呢,这边一出事,太监们就全赶了过来,一个个都是忠心护主的模样,任你皇帝心里再提防,也得心里偎贴,感觉毕竟还是家奴贴心和忠诚吧?
“回皇上,现在外头只有锦衣卫都督张惟贤到了,因为是外臣,又走了水,宫里头乱,没有放他进来。”
事起突然,文官们真正住着离皇城和宫城近的也没几个,其实昨夜一走水,不少相关的官员也带着人在宫外头等候,万一宫里扑不灭火,他们好带人进来帮手,这等拍马之事,文官之中也肯定有不少人愿做的。
只是此时太监们肯定不会报那些文官的名字,最多事后总结一下,皇帝看了自然心中有数。
“毕竟还是勋贵亲臣靠的住。”万历感慨一声,令道:“着张惟贤进来吧,朕不在这里了,到养心殿去。”
养心殿距离乾清宫并不太远,但火势已灭,皇帝倒真的不妨移驾。此时的养心殿远不及清季那样出名和重要,但嘉靖有限的在紫禁城的时光里,有多半时间是在养心殿里修玄静坐,也会在这里接见阁臣,万历偶然也会使用此殿,此时启用,当然是十分合适。
第880章 阁议
两宫失火,几乎烧光了乾清宫和坤宁宫的主要建筑,在这个时候,乾清宫不仅是外头大殿和东西暖阁那么简单,附属的建筑也很不少,崇祯就没有住暖阁,而是住在乾清宫一侧的一个院落里头,图的是方便舒服,东西暖阁和主殿虽然辉煌庞大,但太过高大了,人住着十分的不舒服,还不如住那些低矮的寻常院落感觉更舒适一些。
当然,皇帝所居肯定是极尽华美,陈列摆设都是精中选精,一般的地主老财是没得比的。
皇帝一时无处可居,只得暂移养心殿居住,至午末,在养心殿召见张惟贤在内的勋贵亲臣,成国公,定国公,还有抚宁侯等勋贵,小武清侯,驸马都尉侯拱辰等亲臣,全被召见。勋贵和亲臣们从左顺门入大内,接见近一个时辰,最终又鱼贯而出。
万历没有见任何一个文臣,尽管后来有司上奏,当夜不少文官也前来宫门之处护驾,只是不得其门而入,不过万历对此并无表示,当然也不会接见那些文官,阁臣也是无人被接见,王家屏再三写密疏请求皇帝接见阁臣,但万历置之不理,只是回了一书,说是感念诸臣忠枕之心,但大内遭遇变故,越是要诸阁臣和官员们镇之以静,安心处理国事,就不必到宫里来了,朕在宫中一切如常,诸臣工不必悬念挂心。
“唉……”王家屏在阁中长叹,绕室徘徊,脸上郁郁之色十分明显。身为首辅,他已经没有自信了。
“公何必如此?”王锡爵看不惯他的模样,王家屏是晋党的人,有晋党在身后撑腰,向来做事没有顾忌,顶撞皇帝也不在话下,赢得了刚烈强直之名,但现在看来,性格刚烈之人没有回旋余地,遇事要么成要么败,成为首辅后诸事不顺,王家屏已经失去信心了。
“怎么说?”
王锡爵洒然道:“皇上不见阁臣又不是头一回,上一次首辅见到皇帝还是三年前了,今日纵算不见,公又何必这般在意?”
王家屏皱眉道:“这一次不比寻常,宫中失火,向来召群臣一并施救,并且严查起火原因,这一次三法司不准介入,东厂也不管,只交给锦衣卫……我总觉得这事情不对。”
“有什么不对?”王锡爵不以为然,说道:“锦衣卫官最早进宫,皇上交给他去查有何不妥?”
王家屏摇了摇头,却也不便多说。
他和张惟贤不对付举朝皆知,若是自己再坚持下去,恐怕人家说堂堂首辅和一个环卫官过不去,仍然是一件大失脸面的事情。
“罢了,我等还是做自己手头的事吧。”许国出来打圆场,最近一事接着一事,朝廷的气氛明显不对头,他这个阁老都感觉到不妥和压抑,但现在东林党力图压倒晋党和齐党楚党,制造一家独大的机会,契机就在一年多以后的京察,吏部天官肯定会被换上东林的人,然后借着京察打击异己,排挤其余各党,这个当口,王家屏被锦衣卫压制,文官没有同仇敌忾,相反东林那边却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至于以后,东林党的诸君子还真没有想过,文官集体会被一个锦衣卫官给长期压制。
嘉靖年间陆炳的风光一则是陆大都督是嘉靖的奶哥哥,情份不同,二来是依附严嵩,有首辅护着,锦衣卫才压制东厂,钳制文官,成为严阁老与人相斗的利器。
今时不同往日,除了晋党惶恐之外,其余各党还真没有把锦衣卫太放在眼里。
许国虽不是东林,也有致仕的打算,但向来和江南一脉声气相连,这个时候打圆场,也算是支持王锡爵了。
每日阁中多则一千多件事,少也有几百桩事,涉及边防文教钱粮度支诸事,有些事光是看明白其中的关节就得花不小的精力,不仅是明面上的政务复杂,还涉及到官员斗争,党派角力,各大学士都有自己该管的一摊,想要早点回家,就得抓紧把自己手头的事给做完,现在两京和地方缺官的情况已经较为严重了,南京缺两尚书,少五个侍郎,地方上还有好些个巡抚没补,州县官因为直接是吏部简派,这样的亲民官正印倒是一直没有缺额,但地方官员数量不足,也就使中枢的责任更大,这些阁老们也就更忙碌起来。
当然,他们断然想不到,十来年后,内阁就剩下一个大学士,两京尚书侍郎都察院缺额几近一半,就这样朝廷居然没瘫痪,大明的文官体系也算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