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第4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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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每日在宫中不见人,流连于戏台,杂耍,饮酒宴乐,外臣们当然也有样学样,象吕绅几个闲来清茶一杯,打打马吊还算是好的,别的大臣,追逐享乐,酒色无度,官风简直大坏,也是吕绅等人十分痛心的一件事。
接了条子,吕绅叫人拿了几吊铜钱,再叫家人套了车,自己换了一身便服,潇潇洒洒的就这么出了门。
他也算是国家重臣了,倒是没有丝毫的架子,待吕绅到了梅府,因为是熟客,当然登堂入室,直接进门。
吕绅和梅国桢都住的西城的小时雍坊,离的近,转眼就到,到了梅府的小客厅,梅国桢正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吕绅失笑道:“怎么,打个马吊,还要这么蓄势养神不成?”
“我先不说,”梅国桢摆摆手,道:“等李甲他们来了再说。”
“也成,我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新摆设。”
梅国桢为官算是很清廉,不过世家子弟,倒也从来没有缺钱使。辽阳那边,从来也没有拿钱过来,吕绅和梅国桢等人,算是因为信念和辽阳走在了一起,和他们提钱反而不好,只是辽阳打过招呼,可以在四海商行给他们算股息,等将来不当官了再来细说。
有这么一层隐隐的允诺,取又不伤廉,梅国桢用度上自然宽松,他的书房和小客厅里经常摆放着新得的古董器物,都是打琉璃厂或是鬼市淘来的,商周青铜,唐三彩宋汝窑元青花,林林总总,每次吕绅过来,总能发觉一两个精品新出现在搁架上。
“这个博山炉当真不坏。”
吕绅将一个博山炉取下来,啧啧赞叹。
“喜欢就拿去玩儿,不到二十两的东西,只是看它品相不坏,所以拿来摆摆。”
“那,我拿去玩一阵子再说。”
吕绅是个东汉和三国迷,对当时的器物也很上心,把玩着博山炉,突然一笑,向梅国桢道:“那个大人写信来和我们提起过的建州奴酋,自号什么饶敏贝勒叫努尔哈赤的又来京师朝贡了。”
“听说了,叫陈良弼这个侯爵代皇上赐宴,算是极有面子了。”
“还不是李如松喜欢这人,皇上又喜欢李如松,李如松密奏给皇上,说这奴儿哈赤忠诚耿直,可为辽镇助力,所以皇上格外青眼相加。”
“嗯,这次他来,朝贡之余,也派人采买物资,有一件趣事,倒也好玩。”
“什么?”
“这人派了不少人到书市去,鬼鬼祟祟,人都说这女真奴酋不知道要做什么异样坏事,谁知道,他派人买了二百部三国演义,叫老板包了起来,预备带回建州部落里去。”
吕绅笑的涨红了脸:“这不是笑话么,打仗靠三国演义来教?”
“倒不是那么好笑。”梅国桢缓缓摇头,沉声道:“这人的自号贝勒,给其子取名,都是用的蒙古文字,虽然和我大明来往不绝,又与我大明相邻,这几百年一直受我大明照顾,但这几百年来,也是和我大明积累了无数仇恨。这个奴儿哈赤心里,心向蒙古,只怕也一心想学蒙古,与我大明彻底为仇,甚至,称汗建国,自为国主。大人曾经说过,女真强部,其内均是自称国主的。”
“那,他也成不了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做事,只看有没有决心和毅力,方法倒是其次的。”梅国桢潜意识里一直对奴儿哈赤和建州部有很强的警惕心理,他在辽东时巡视过抚顺关外女真诸部,建州部人丁不少,只是分裂成若干城寨,女真人已经农耕多年,又不失渔猎传统,在组织架构上超过蒙古,射术上不次甚至超过蒙古,只有骑术稍逊。
风俗,语言近蒙古而与大明毫不相通,奴儿哈赤若小部落被统合成大部,就会成为大明劲敌。
“这等事,我想我们总兵大人会有盘算,他么,要么不动,要么就雷霆一击,彻底打垮,一个小部蛮夷之首,能翻出什么大浪花来?”
“这厮来的也蹊跷,约摸就是大人出境后不久,他就经抚顺关入我大明境内,十日不到就赶到京城了。”
“算了,这个且不谈,今日相召到底所为何事?”
吕绅正要再逼问,却见李甲和胡三省,杜礼等人联袂而至,吕绅一时闭了嘴,脸上露出笑容来。
李甲进门,劈头便道:“刚刚自方中涵处出来,又遇着叶进卿处来,寒暄几句,不合来晚了。”
方从哲和叶向高两人都是翰林庶吉士,起点比李甲几个高的多,不过并没有忘了同年之谊,彼此间经常走动不断,所以李甲等人在方从哲处遇着叶向高,多聊几句,倒也并不奇怪。
叶向高现在已经是东林大将,江南人有这样的选择也不奇怪,方从哲则是浙党的后起之秀,浙党的几位大佬对他也很器重。
这两人都是进士考名次极佳,身为翰林庶吉士的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不过李甲等人也并不算差,特别是李甲,善于交结大佬中贵,已经是那一科中风头颇盛的后起之秀了。
第703章 重回
“听说是要打牌?”杜礼笑道:“先声明,这次我可不再客气。”
李甲和杜礼算是青年京官中的异类,他们入仕途已经有五六年,从观政进士任官也好几年了,都是主事一级的官员,一年俸禄连允许的冰炭敬不过几十两,这点收入,一般的京官买不起房,只能租住,也没有办法取来家小同住,京师物价腾贵,几十两勉强就够自己用和养个老仆,书僮之类,再多便养不起了,这两人却是因为有辽阳背景,杜礼有杜家当后援,李甲有李达这个唯一的堂兄,有自己一份家业,每到年尾,最少都有几百上千两银子到他们手里,用度不愁,平时为人行事当然都是大方随意的多。
张党之中,他们和吕绅,梅国桢几个,隐然就是核心人物,并不是侥幸。
“牌不急打,有封信,先叫你们传阅一下。”
梅国桢这才将惟功的亲笔信取出来,给吕绅和李甲等人传阅。
“哈哈,好,甚好。”
吕绅第一个看完,他半倚在椅中,满脸欢心畅意的神情,向着众人笑道:“这些日子,朝中那些人看我们就象看一群疯子,我们每一次说辽阳能打赢,那些人就是笑个不停,说我们是疯迷了说这样的话……自太宗皇帝后,土木一败,已经二百余年没有王师大举出塞,远征蒙古的事情了,历次做战,都在长城与敌交手,这样还是屡战屡败,战绩实在难堪。他们当然不信,老实说,连我亦不是很敢有这样的自信,毕竟这是何等伟业!今大人亲笔书信来,大胜已经获得,我等很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李甲眼光波光闪烁,将信递给杜礼后沉声道:“今日叶进卿还问起此事,说是辽阳究竟如何了。他和方中涵虽然不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人,但心中肯定极有疑虑。既然事已经定局,一会儿我就再去一次方府,和这两人面谈一下。”
辽阳现在在朝中最大的敌人就是晋党,张四维虽死,残余的实力可还在朝中,晋党虽然没有象样的头面人物了,但并不代表已经没有实力。
而且近来晋党和楚党有合流迹象,辽阳的发展对湖广极为不利,辽盐不停进入两湖,对当地的商业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顺字行也开始进入两湖,更是与两湖商人龙争虎斗。
强龙与地头蛇之间的商业竟争也影响到了当地官场,当然更进一步影响京师的楚党布局,现在楚党隐隐与晋党勾结,而东林党虽然赵南星和顾宪成对惟功是一脑门的官司,以东林党的清流劲头根本不可能选择惟功这样特立独行的武臣,在他们眼里,这样的武臣太过危险,但江南士绅和大商家已经选择与顺字行一起合作做生意,顺字行的海船又多而且安全性能高,大量出货,江南的丝制品棉布瓷器大量经由顺字行出海贸易,所获利润之丰常人难以想象,辽阳虽然也种植棉花大量出布,但目前还没有威胁到松江布的生存地位,两边的合作基础十分牢固,江南地方原本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开始大量凑钱买船造船,一艘船从造船到集货,最少十万两,以当时江南士绅的财力,最少要集十股八股才能成行,海行利润虽丰,风险也是颇大,船一番,那就是连造船的钱带货钱,血本无归。
钱谦益这个还没有出现的东林名人就是一个儒学宗师兼大地主,同时也是大海商,钱家也是在这个前后开始投资于大海之上,与人合股造船,出海贸易。
顺字行在江南遍地开花,不仅仅是海运,江河船运,各县之间的陆运,江南商人士绅仰赖大力极多,虽然盐利被辽阳取走,铁利也使马鞍山一带的江南铁商大受影响,总体来说,却是有牢固的合作基础,别的不说,光是每年的北货南下,就不知道多少商家得利,这些商家背后多半有与之交好的豪绅士族,总体来说,世事就是这样奇妙,晋党和楚党对惟功仇视如昔,而东林党和浙党却是渐成盟友之势,连江南官员现在在朝的最大官员当今首辅申阁老,亦是无之奈何,这一次对辽阳的出手,申时行并没有推动,只是万历乾纲独断,张惟贤推波助澜,事情一出,东林和浙党都大感头疼,辽阳若是这时候换了总兵,顺字行能不能保住,四海商行会出现什么变故,辽阳与江南是否还有合作下去的基础,这一些变故,实在是令这些江南人在京城的代表感觉惴惴不安。
而李甲等人的保证便是:辽阳必胜。
这一种保证,方从哲等人当然不能完全相信,李甲现在也是长长吐出口浊气,对这些朋友,算是有一个完美的交代。
既然是相召前来以打牌为掩护,众人也不好立刻就走,一边商讨着互相奔走出手的细节,一边打牌,稀里哗啦的声音不停响动着,也是掩护众人压不住的欢声笑语。
四圈打完,梅府家仆上了一些点心,不过是馄饨,汤圆,面条一类的细点,众人勉强吃了一回,便是一个个赶紧告辞。
大家都有急迫的心思,这一仗打赢了,而且,据惟功信里所书是一场大胜,但是不是能顺利挽回局面,还得继续看下去。
皇帝的诏旨来说,免除惟功的公爵已经是板上钉钉,很难挽回,大家要做的就是把声势造起来,总不能打了胜仗的总兵,还得去职?
这一个舆论压力,就算贵为天子也顶不住,大明的天子也并不是真正能为所欲为,天子,有时候也行不得快意事的。
众人纷纷散去,李甲和众人辞别,坐了自己家仆赶的轻便马车,一路赶往南城。
方从哲虽然也是世家子,但寄寓京师多年,早就在正阳门外安了家,虽说南贫北贱,但在京官员,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在西城或东城安家的。
天已经黑透,今晚无星无月,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路边每隔几十家才能有一点微光,算是黑漆漆世界里的一点光亮。
每当这个时候,李甲便是怀念起辽阳城来。
他带着两个仆人出行,一个负责赶车,别的事不管,一个就负责打杂,拿衣包,此时就提着一盏灯笼在前头照亮,马车上也悬着两盏灯笼,算是勉强在这无边黑暗里开辟出一条光亮的道路来。
“老爷,方府到了。”
“好,我下车来。”
到了地方,车身一震,感觉不到多大的颤动就停了下来。
车厢并不大,但做工十分细致,座椅也做得很好,人倚在上头,感觉十分舒服,车厢里也有灯,可以点亮在途中看看书,还有一个小小的暗阁,藏着酒和小点心,长途行走,可以用来解闷,解乏。
这样的车,当然是辽阳出品,一车就价值数百两,而且,有价无市,将作司有意控制产量,当然,也是不可能把过多的力量投入到制作马车上,李甲这辆车,在京里就算是侯伯之家也不多,普通官员和富商更不大可能容易买到,李甲经常拿马车批文来套交情,也算是提前把几百年后的一些做法给带到大明朝来了。
方从哲身为浙党后起精英和李甲好友,这种单人马车倒也早就有一辆,李甲下车时,又看到好几辆马车停在门前,他微微一怔,知道方府有不少客人,而且来的多半都是有能量的大人物了。
李甲是方府常客,也不必等通传,自己抬脚便往里去,到了滴水檐下,便看到方从哲和叶向高一起迎了出来。
“何去也匆匆,来亦匆匆?”
李甲有些激动,神色看得出来,方从哲为人很诙谐,上来便是拿他刚刚匆忙离开又急急返回的模样打趣。
“进卿你还没走,这也好,省得我多跑一趟了。”
看到叶向高,李甲先笑着向方从哲做了一个少安毋躁的手势,接着便是向叶向高笑道:“辽阳有新消息,正好可以告诉进卿兄。”
“张总兵战败的消息确实了?”
叶向高还没有说话,里头已经有人接了话。
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官员在里间踱了出来,身上是四品文官的绯色服饰,在京里,官职到了四品就是一个重要关口了,最不济也是一个衙门里的重要一员,除了给事中这种逆天的存在外,一般的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