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第3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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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回来,慢慢削其权柄,使其为无根之木,再想办法禁绝他的顺字行!”张甲征这几年不知道在顺字行身上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赔累,早就是恨之入骨,此时慢腾腾的说出自己的建议,也是杀气腾腾。
“此事我自有主张。”张四维看看张甲征,问道:“叫你与张惟贤打好交道,照办了没有?”
“回父亲大人,儿子照办了。”张甲征答说道:“正因如此,儿子知道锦衣卫经常奏报顺字行不法情事,待过一阵子,父亲授意顺天府等衙门去查封,这就师出有名了。”
“好,甚好。”
张四维对这一系列的打算十分满意,事实上现在他和张惟贤隐隐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然后还有抚宁侯朱岗等人,算是外围,这个圈子都是在张居正手下郁郁不得志,而且又与张惟功有仇怨的人,大家声气相连,互相扶助,这一次张居正一死,自是要抓住机会,将张惟功这个刺儿头想办法扳倒,调回京里,慢慢炮制。
到这里他想起张惟贤来,那个翩翩然若佳公子的人,不知为什么,张四维心里一紧,有一种隐隐的危险感觉,突然袭上心头。
“我这是怎么了?”他自失一笑,心道:“总不能英国公府的人,个个都是张惟功!”
……
……
午时之前,今日要被引见的官员在端午到午门之间的东朝房前集合了。
五六个知县,都是大挑举人挑出来的,任职的地方也是云南,贵州,广西这样的偏远省份的偏远县,他们也是多半混一任知县资历就打算回家干乡绅去,神色之间,倒是随意的很,在东朝房前,不停地端详着有五凤朝阳一说的午门,红墙黄瓦,气象万千,当这么一回官,能到这宫禁走上一遭,将来乡居,和家乡人说话时,也是有了吹牛的底气和本钱。
还有几个府、道,都是进士同进士的底子,模样就矜持了很多,看着四周的宫墙朝房,神色也是无所谓的样子。
他们是故意显示出这样的神情来,殿试,授官,他们已经来过此次好几回了,不象是举人,不通过礼部贡院的会试,成为会元,就没有资格参加殿试,这皇宫大内,当然也是头一回能进来。
不过这些文官还是站在一起,彼此也交谈,虽然举人经吏部大挑出来做官,只是“一榜”,资历上比起两榜进士要差得多,但举人为官也是正途,仍然是读书人中的一份子,而在他们对面,却是一群穿着武官袍服的家伙,比较起来说,在这些进士和举人眼里,这些武官就是一群人形生物,和自己完全不该站在一起。他们的脸上都满是嫌恶之色,如果是在外,眼前这些三品到五品的武官,统统都要给这些道、府级别的官员叩见请安,不然直接可以下令拖下去打板子,一直打到服气为止,江南一带,三品武官给七品知县下跪的事也不是没有,如果不是在午门之前,这些粗鲁无文的家伙,哪有资格与这些天子娇子并列!
有一个林姓官员是云南澜沧兵备道,由曲靖知府任职上升任,年不满四十,算是年富力强,如果幸运的话,可能在数年之后,升任云南巡抚,亦未可知。
所以他的神色,格外骄矜,待看到一个二十不到的五品武官站在自己身边时,不禁拂袖喝道:“汝是何人,往后站!”
惟功一征,想了一想,自己确实是站的靠前了一些,当下郝颜一笑,便是往后退了一退。
林兵备见他识趣,这才点了点头,提点他道:“看汝模样,应是办理袭职来了,好生晓作,不要叫你祖宗血汗拼来的世职丢在你手里头。适才汝那模样,换了吾在任上时,已经叫左右将你拖下去打板子了。”
惟功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哈哈一笑,拱手道:“多谢大人提点。”
岂料这一声大人又是叫错了,在大明,叫“大人”是以下称下,比如某巡抚叫林道员为某大人,这是对的。如果是某道台叫某巡抚为某大人,那就是找抽了。
就象是后世的人叫领导为小王,小张,是大大的不敬行为。
惟功这般不晓事,林道台也懒怠理他,拂了拂袖,自顾往前站了一步,也就不再说话了。
小小五品武官,在他们高品文官面前,就如苍蝇一般,根本就是毫无地位可言。
其余各文官,也都是往惟功冷眼看过来,个个冷哼。
颇有人沉声议论,道是这小武官缺乏教训,若是某官任上遇着,定将他屁股打的开花云云。
惟功听着,也只是微笑,倒是其余的武官知道他惹怒了这群大爷,忙不迭地躲闪开去……哪怕是三品都指挥,在这些文官大爷面前,也是在脸上露出十分畏惧的表情。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礼部的官员赶了过来,是一个六品主事,三十余岁年纪,倒也是显的颇为干练。他上前与那些文官寒暄了几句,这才板着脸道:“算诸位运气,今日皇上在皇极门召见,请各位大人牢记所教礼节,不得越礼而为,万事小心,君前失仪,弹劾下来,前程就到头了。”
“是,多谢老兄提点。”
那个林道台拱手而谢,主事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对方可能为巡抚大员,自己将来没准外放,自然还是客气些好。
倒是武官们躬身而谢,礼部主事昂然而过,连点头的功夫也是没有。
惟功看的心中只有长叹,什么叫文视武为奴仆,哪怕是在午门之前,国家品级如此分明的提前下,这些文官根本不将武官高品看在眼中,三品武官,在六品主事面前打躬,六品文官视若无睹,这般的轻视摧折,似乎保卫国家的军事力量,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样的行径不止是文武官员间,也展现在民间,谚语好男不当兵,由宋至明,武装力量是一直在曲线下降,眼前的情形,不过是整体大环境的小小折射罢了。
……
……
众人在礼部主事的带领之下,还有锦衣卫官在四周戒备,待到了皇极门前空旷的广场上,礼部的人指示各人按品阶和文武分班次站好,又站了一刻功夫后,众人听到拍巴掌的声响,那礼部主事也有一些紧张,低声喝道:“各人注意了,皇上大驾马上就到。”
果然过了一小会儿,众人看到众多的旗,扇,伞等仪仗,还有金瓜,骨朵,红缨长枪,散手仗等仪仗物品,执仗的都是旗手卫,个头高大,身形壮硕,一看就感觉威仪不凡。
再下来是锦衣卫官,绣春刀,飞鱼服,按刀在左右护卫,再便是太监,抬着肩舆,缓缓而来。
众官感觉呼吸急促,待肩舆放下,中间穿黄袍和戴翼善冠者显露出身形时,有人已经汗出如浆了。
所有一切,当然都是为了凸显出天子的神圣和威严之处。
第509章 乱象
中国的皇帝,不象蛮夷小邦,要以神性来加持,比如欧洲君主,以教皇加冕来肯定,日本的天皇,干脆就号为世上之神,中国的天子,最多就是天人感应,皇帝所为,上感天心,如此而已。
只有这威仪,浩大庄严的宫殿,华美而摄人心魂的仪卫,种种细节,彰显着天子不可有丝毫怀疑和冒犯的法理上的最大最高的权威。
“拜!”
“兴!”
“拜!”
“兴!”
一拜一兴,众人下跪,叩首,再起身,下跪,叩首。引见是要以大礼参拜的,非寻常的接见,若是寻常召见,一叩即起便可。
待众人三拜后起身,万历照例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无非是叫众官实心任事,造福地方,不可虐民,贪婪,生事,否则必受严罚。
寥寥数语之后,皇帝便预备离开了。
这就是引见的全过程,在皇帝讲话的期间,官员们是站着聆听,在此期间,可以看视天颜,只是胆大的官员也不过凝视一两眼,就赶紧再低头,胆小的干脆只敢瞟上一两眼,然后就不敢再看了。
万历这两日情绪是说不出的快活,今日引见,一听礼部奏上,便当场表示要亲临。
今日他又赐了人参和药材到张居正府中,据回奏的太监说,元辅的情形仍然十分不好,可能就在这几日就会不支。
听到这样的消息,万历简直是心花怒放,二十岁的青年,正是自信满满,想要大展拳脚之时,可能十数年后,他会感觉到自己此时的幼稚和无知,但在此时,谁又能点的醒他?
事实上到万历后期,张居正之事万历就隐隐后悔了,在当时还无人敢提,到天启和崇祯年间,也就渐渐给张居正恢复名誉,家族中人又得到照顾和传承,概因后来者知道,张居正秉政的十年,有多么的不容易,积累下来的财富,又是多么的难得和可贵。
不过现在二十岁的万历能懂得什么?
大权在握,唯我独尊,一想到张居正死后自己可以真正掌握权柄,万历就是喜不自胜,若是此时有人提醒皇帝他的能力不及张居正,怕是万历激怒之下,能抄斩他的九族。
“好了,众官退下。”
引见结束,一个太监出来吆喝,礼部官员诚惶诚恐的站出来,预备带各官退出宫门。
不料这太监眼睛一凸,竟是见了鬼一样。
旁边的太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也是一般的表现显现出来。
后来连万历也感觉不对,人群之中,似乎一直有一道目光很执着的看向自己,一般的臣子,可断然没有这般大胆。
再感觉到太监们的不对,万历终于顺着众人的眼光也是看了过去。
这一看,正好看到惟功笑呵呵的站在人群之中,正看向自己。
万历一征,接着心头浮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呵呵笑了出来。
听到皇帝的笑声,太监们当然知道该怎么办,立刻阻住带人出去的礼部官员,将惟功从人群之中带了出来。
“怎么一个五品武职,又被带出去单独召见!”
林道台迷糊了,情不自禁就质疑出声。
其余的文武官员,也是与他一般相同的看法,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
那个礼部主事,也是呆怔住了,他带领引见好几十回了,也是真的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
“张大人请。”
御前牌子魏朝毕恭毕敬的引着惟功回头,听到众人的话,魏公公傲然回头,狂喷道:“你们这些酸丁夯货,你们知道个屁,那是……”
他突然想到,惟功这样易服私自入宫,当然是为了掩藏此事,说了出去,传到外朝,可能会坏了惟功的事。
当下住了嘴,只挥手道:“说了你们也不懂,那个谁,还不赶紧带他们出去!”
万历此时情绪回转过来,想到惟功很多可恶之处,脸上神色转为冷淡,瞟了惟功一眼,吩咐左右道:“带他去文华殿见。”
说着,舆驾起来,众人簇拥着皇帝在前,惟功等人在后,一起往文华殿方向而去。
皇帝先入殿后,片刻过后,便有一个小内使来召惟功入内。
这里是天子便殿,亦是平常见大臣的地方,好在今日午朝已经过了,除非皇帝主动召见,不然就算阁臣也不能再到此处来了。
惟功进去的同时,向魏朝使了一个眼色。
魏朝会意,自己出来,并没有跟进殿去。
此时殿中只有万历与几个拿铜拂尘的乾清宫太监,在金台之后,还有两个太监执扇而立,惟功知道,那扇中藏有利刃,一旦有人图谋不轨,这些拿铜拂尘和扇子的太监便是最后的防线。
没有锦衣卫校尉和大汉军将在两边,就带太监接见,这已经算是皇帝格外信任了。
惟功进来,没有说话,直接便跪了下来。
“臣叩见皇上,臣有罪,请皇上恕罪。”
万历被他气笑了,在金台上一跺脚,喝道:“你这厮好生无赖,朕就非得恕你的罪不行?”
一般大臣,哪有上来就请恕罪的,都是自请重重治罪,惟功算是反其道而行之了。
他此时才抬起头,嬉笑道:“臣是自幼跟皇上厮混,是皇上看着长大的,有什么罪过,皇上想必也会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这可难说。”万历脸色一冷,沉声道:“你的顺字行,这一年来闹的可太不成话!”
“臣在京时,皇上可曾听过顺字行有什么不法情事?”惟功呵呵一笑,坦然道:“小人辈怎么行事,从古至今,大约都差不多,皇上明见万里,不必臣多说就会明白。”
万历一下子涨红了脸,惟功或是一桩桩的仔细辩解,皇帝倒未必能一下子被打动,毕竟锦衣卫和东厂经常一起报上具体的东西来,很多细节都对的上,所以万历多半是信厂卫这一边,勋贵多有不法情事,惟功犯些过错也不奇怪。
但这么一说,从根底上将厂卫的细节给全盘否定了,而万历是很聪明的人,这么一点,一下子就通透了。
底下的奴才和鹰犬居然敢欺瞒于他,这是皇帝不能忍的,当下两手紧握,脸色已经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
……
魏朝在外,斜握一柄拂尘,几个他收的徒弟小使,就簇拥在他身边。
在外没有两刻钟的时间,一个小内使从内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