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第19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张学颜,他也是张居正的死党心腹之一,在张居正的内书房中,以部堂的身份与张居正对坐,侃侃而言,十分从容。
张居正任用的人,除了少数是只知逢迎毫无本事的马屁精之外,多半都是一时干才,张学颜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
度支平衡,说起来容易,在大明为户部尚书大司农,却是十分为难的事情。
因为大明的财政制度是赶走蒙元后匆忙草创,十分芜杂混乱,加上太祖水平不行,很多制度就是想当然,户部根本没有统筹统支的功能,远不如唐宋的三司度支使能统一财权的权威,在全国层面上来说,户部与其说是国家财税部门,不如说是一个具有一定财税统计和收取功能的国家层级的仓储调配中心,对国家层面的财政收入和支出,户部没有办法做统筹和计划,仓储功能倒是基本上能完成,并且还完成的不错。
有明一代,哪怕是明亡之际的京城和各大城市都没有出现粮荒在内的物资严重匮乏的情形,这就是户部的功劳了。
此时太仓存银有四百余万,而张学颜递给张居正的手诏上,是万历皇帝吩咐从户部存银之中,拨取十万两白银,送入大内支用。
“上次拨银是何时?”
“是万历七年三月,七月,九月,每次均十万,一次由太仆寺,两次由光禄寺拨取。因为与户部不相关,所以我不曾与闻,亦不曾说什么。”
张居正微微点头,以他的身份,皇帝在外朝取用银子,他当然是十分清楚。
去年至今,皇帝在外取银三十万两,以内廷用度正常供给来说,这频率确实是有点过份了。不过张居正也知道,历次取银,并非是皇帝一人独用,也可能是供给太后所用……太后喜欢礼佛敬佛,所用开支十分巨大,而且太后喜欢贴补给外家,武清伯李伟贪婪无比,经常索要宫中财物,太后也几乎是有求必应。
这件事,皇帝不止向一个人述过苦,叫过委屈,所以,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此次取银十万,最少有一半是用在潞王府的装修上,这是潞王向皇太后请求的。
“这件事,我会处理。”
第280章 上奏
“财赋有限,费用无穷。积贮空虚,民膏竭尽。不幸有四方水旱之灾,疆场意外之变,可为寒心!此后,望我皇上凡百般费用,痛加樽节!若再有取用,臣等绝不敢奉诏矣……”
张居正的奏疏不是用小本私奏,而是用题本形式,并且是在这一日的常朝朝会之时,公然宣读而出。
今日朝会,在皇极门,内阁并勋臣武臣,在京常朝官员数百人,并仪卫人员有超过两千人聚集在一处,当按惯例各衙门上前奏事时,由张居正亲自朗读这一份他亲手拟成的题本奏折,声音朗朗,回荡在皇极门的高大陛阶和廊檐四周。
在场的人,均有惊呆了的感觉,而内阁诸臣的表情,尤其精采。
张四维瞠目结舌,申时行则深为皱眉!
张居正的举措,就是申时行最不赞同的地方,请皇帝樽节费用,这当然是首辅儒臣应该有的行为,无可指摘,但当着百官同僚的面,如此当众宣读出来,这是忤逆犯上,实实在在的大不敬行为!
可是以他现在的权力地位,想阻止这件事,实在也是绝无可能之事……申时行和许国等皇帝的心腹,也只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御座之上,太监环卫之中,脸色铁青的青年皇帝。
万历皇帝的手,也是紧紧抓在御座的两边扶手之上。
今日之事,他万万没有想到。
前几次往光禄寺或是户部提取现银时,外朝都没有什么话可说,这些银子,说来说去并不是皇帝一人用掉的,而是太后和潞王加上内廷的很多开销在一起,皇帝自然也是要用一部份,可绝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这些事,皇帝以为外朝应该清楚,并且有足够的默契,在此之前,虽然颇有人非议自万历二年以来,取用银子太多了一些,而且大婚费用一花数百万金银也太靡费,但这些议论都是被张居正等重臣压了下去,现在大明俨然有中兴气象,花费一些银子又能如何?皇帝自己,也是这般地想法。
既然说张先生是百年难得的能臣,天下太平无事,国用日足,自己身为天子取用银两,又有何过?天子乃天下人之主,天下之茅土亦是天子之产,取之供奉天子,有何不可?
有时候,皇帝恨不得根本没有内朝外朝之分才好。
这些想法,在张居正的朗朗读奏声中,被彻底粉碎了。
万历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今日大朝,这样的情形等于就是当众被辱,而他身为已经亲政的天子,不仅不能对上奏的张居正有所处置乃至表示一点不满,一会儿之后,还得改颜谢罪,否则的话,在张居正身后的冯保和太后必然会和张居正联起手来,给他一个更大的难堪!
为天子到如此地步,亦是可悲可怜可叹了。
好不容易等张成正将奏疏读完,捋着美髯静静地看向自己,万历强忍着心头的怒气,在御座之中欠一欠身,大声道:“元辅张先生所说极是,朕取用无常,日后应樽节内廷用度,断不可随意取用银两,此奏极是,赐张先生白马一匹,表里两匹,白银五十两,以资嘉奖。”
白银五十两在大明赏外臣的记录里就是重赏,后来万历想换皇太子时,将申时行等阁臣请到内廷西苑坐船钓鱼看戏听曲,最后赏银也是五十,用银子堵大臣的嘴,天子贿赂大臣也就是这种手笔了。
现在张居正一封奏疏就赏这些,实在是叫人虎躯一震的厚赐。
不过元辅老大人对这赏赐兴趣不大,张居正眼中波光闪烁,深不可测,听了万历的话后,深一躬身,朗声答道:“皇上厚赐臣不敢受,臣请皇上樽节,此类赏赐,也当在其中。只要皇上心怀元元,臣纵不受一丝一毫,心中亦是喜悦万分。”
万历小狐狸想当众拿东西堵元辅的嘴,张居正老狐狸焉能上当,立刻便是大义凛然的堵了回去。
万历无奈,只得捏着鼻子应了,接下来各衙门奏事他也无心细听,无非回知道了三个字,待奏事完毕,万历立刻站起转身,大步回内廷去了。
在场群臣,替皇帝尴尬的不在少数,不过舆论的同情,倒也不尽然在皇帝这边。
顾宪成这个新授的户部主事只有这种大朝会才够资格参加,平常的常朝和午后的小型朝会,他这样的资历和官位都没有资格参加,他是今年的新进士,上半年还在观政,秋后授给的户部主事一职,因为与赵南星等人的关系,顾宪成在朝中不是那种两眼一抹黑的新进士,在京城,他俨然也是一个小小的未来的新星,虽然不是翰林庶吉士,亦是被人所看重的青年官员之一。
毕竟,有深厚人脉和根基,又是十分年轻,将来的前途纵不是阁老,也该是部堂寺卿,这样雄厚的背景,值得人交结,交结的人越多,越是显得顾宪成将来必有所成,围着他的人便是越来越多起来。
散朝途中,身着绯袍玉带的大员们很沉稳,这些部曹员外主事,到翰林御史的清流官们多以二三十岁的青年为主,大伙儿一边往午门外朝,一边议论风生,倒也热闹。
顾宪成,赵南星,邹元标,这未来的东林三君因为赵南星的沉稳上升,还有顾宪成的异军突起,已经一扫邹元标被设计陷害后的低迷和晦气,渐渐在身边聚集起不小的势力来,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赵南星,他的吏部任职十分紧要,五品以下官员的任免和职务调配,基本上就是吏部和赵南星的职司,赵南星在吏部如鱼得水,是这个未来东林党建立雏形和势力渐渐壮大的最根本的保证。
“叔时,今日之事,有什么看法没有?”
一个同是万历八年进士,也位在二甲的同年对顾宪成询问着。
围着顾宪成等人的其余人等,脸上也露出关切的神情来。
顾宪成没有出声,只微微摇了摇头。
众人会意,看到身边张敬修和张懋修兄弟二人,还有张泰征,路云龙等人一起说笑着往翰林院的方向去,当下便先闭了嘴巴,由着这一群意气风发的家伙先过去。
这些都是正经的高官子弟,张懋修兄弟两一个是状元,一个也是在二甲,还有张四维的儿子张泰征,也是二甲前列。
上一科万历五年的进士因为这哥几个没考上,张居正一怒之下一个庶吉士也没挑,当时引起众议纷纷。
这一科好,张府的哥俩全成了翰林编修,张懋修还是六品修撰,一般的进士就算是二甲也只是七品官,在地方也是七品的知县,甚至有倒霉蛋被分到王府去当王府官,这一生就甭指望升官了,张家这哥俩已经是金马玉堂的翰林,实在是得意,虽说这兄弟俩家教不坏,待人还算谦和有礼,但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十分恶劣。
由此,除了张泰征这些正经的官宦子弟之外,张家兄弟在朝中实在是没相与到几个同年知交,这也是后来张家出事时,朝野之间无人援救的原因之一。
张懋修等人路过时,看到顾宪成几个,张懋修和敬修兄弟,还拱拱手致意。
朝廷之中,也是重名声品流的,顾宪成是解元,赵南星是中层官员中的实力派,隐然已经有自己的势力,也是清流名望,所以张氏兄弟还算客气。
不过赵南星扭头当没看到,顾宪成微一点头,邹元标理也不理,张氏兄弟几个略觉尴尬,张敬修顿了顿足,想说什么,张懋修眼神示意阻止,张泰征打了个哈哈,这几人才转头离开。
等这几人走后,赵南星才冷然道:“哼,这样的人也来和我等致礼。”
邹元标现在虽苦思张居正所为是不是有可取之处,但他自觉自己是真儒纯儒,处于道德上的高处,所以也是拿有色眼镜看这一群高门子弟,觉得他们一定是用不可为人道的办法考中的进士,是以也根本懒得理会。只是他对赵南星的言论也不喜欢,当下不耐烦道:“叔时还是快些说说,元辅是不是还有什么下文?”
“倒是真有。”
眼前没有什么碍眼的人,顾宪成脸上的老成模样收敛了不少,语气很轻快的道:“元辅下令,咱们可忙的不可开交……元辅令我们将历年户部收入和开支,还有内廷所取数目及次数全部汇总起来,然后上一个揭帖给皇上,伏惟圣明御览,加意樽节,以复祖宗旧制……看吧,这一次皇上的脸上,需更不好看。”
一个监察御史忍不住咋舌道:“这是元辅伸手打……”
他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全活了,不过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他要说什么,就是张居正伸手打皇帝的脸,而且是左一下,右一下,噼里啪啦,打得十分痛快。
邹元标道:“要说皇上也是该被这么弄一下,取用无节,元辅这事干的不算错。”
赵南星等人虽然有敏锐的政治嗅觉,也是天生操弄权柄的高手,不过此时还算有些读书人的良知,均是附议起来。
他们如此,举朝除了如申时行等与皇帝关切过于密切的朝臣之外,议论的核心和焦点,大约也是如此,舆论从总的来说,居然都是在抡圆了巴掌扇皇帝脸的张居正一边!
这样的奇景,也就只能处于君权至大的同时,文官们又能抱团对抗君权的大明才能出现了!
第281章 委屈
“砰!”
一个上好的宣德青花大立瓶被万历高高举起,在乾清宫东暖阁的地面上,摔成粉碎。
那日在朝会上被公开羞辱,万历气的几乎落泪。
回到后宫之后,不出意外的又被李太后叫过去训了一通。
身为一国太后,而且几乎就是事实上的皇帝,李太后的见识只限于内廷和外朝的几个人,她对冯保的信任是没有保留的,所以连带着对张居正的信任也没有保留。
既然儿子被张居正训了,就说明儿子这个皇帝当的不好,理当被训。
在太后训斥万历的同时,也是明显忘了,历次进的白银之中,最少有一半是被她老人家娶用了。
供佛,赏潞王,赏给自己的父亲和其家族,这些开销可都不小。
一直到崇祯年间,民间和朝堂上还有流言,武清伯李家是巨富,崇祯也相信了,因此命当时的武清伯李国瑞贡白银以助军饷,结果闹出诺大风波,最终崇祯也没捞着几两银子,还搭上去一个首辅薛国观和自己最钟爱的五皇子。
现在他的祖父万历也好不到哪儿去,内廷宝贝和银子被母后拼命往舅爷家塞,自己一点儿办法没有不说,还得被当成罪魁祸首,外朝打脸,内廷挨训。
当日吃了一肚皮的闷气,隔了两日,就是户部上疏进来,将这些年历次取用银两详细汇成帐目表册递了进来。
当日张居正还算是以师相的身份劝谏,户部的行为,在万历看来,就是彻底的背叛,就是谋反,就是无君无父!
“吾对张先生如父一般尊重,他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摔了一个瓶子之后,万历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胸膛起伏,半晌都回不过神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