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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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公府的,听说是大老爷的庶子。”
“过继出去了,是给了老七元芳家。”
“元芳人不坏,这孩子运道还算不错了。可惜就是国公的位子,他是无份了。”
众人瞩目,自然也会低声议论,勋旧人家,彼此知根知底,很快就把张惟功的底细全说了出来,引起不少人啧啧连声,也不知道是在惋惜,还是在表达什么。
惟功听了个满耳都是,他却是毫不在意,只是很沉稳的继续前行,这么着,倒是叫不少勋戚连连点头,赞叹这孩子虽小,却颇有定性,是个能做大事的料子。
连文官之中,都有一些人对惟功稍微注意了一下,当然,文武分家,文官掌舵,他们也只是稍加注意,略有好奇罢了。
一个未来国公的私生子,还真不值当文臣们下什么功夫去留意。
看到自家五弟这么大出风头,张惟贤眼中厉芒一闪,但很快就被他收敛起来。
如果不是惟功在,他就是英国公府最年少的嫡长孙,他才应该是这一年正旦朝会最受瞩目的少年勋戚,和朱鼎臣一样,备受宠爱和瞩目。
这种情绪,使得张惟贤差点失控,但他性格深沉内敛,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平息下去了。
和张惟贤一样,朱鼎臣和李成功等少年勋戚,此时都是忍不住回头张望着。
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惟功迈上汉白玉雕刻而成的石阶,一步接一步,沉稳而坚定的向上走着。
步上平台之后,很快又有一个中年太监迎上前来,将惟功带到御座前,将手一指,轻声道:“就在此处行礼,长揖便可。”
惟功答应一声,也不敢东张西望的打量,老老实实的站在指定的地方,两手抱拢,长揖躬身,口中道:“臣张惟功,见过皇帝陛下。”
“你不必报名的,朕刚刚已经问过你的姓名了。”
说话的人当然是皇帝,当今天子,年号万历,死后被谥为神宗的大明皇帝。
此时的万历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因为皇帝的身份开始留发,并且在今晨戴上了通天冠,看起来神采奕奕,人也成熟的多。
他端坐在御椅之上,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惟功,并没有急着说话,眼见皇帝如此,惟功也大着胆子,打量着这个统驭万方,臣民亿万的君主。
以身形来看,万历虽比他大好几岁,但个头与惟功差不多高,身形适中,脸稍许有一些圆润的感觉,面色也很红润,两眼晶莹剔透,散发着神采。
在惟功打量皇帝的时候,万历自然也是在看他,两人视线相交,惟功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呵呵,听说你才七岁,你敢这般看朕,胆子倒是不小。”
这已经是万历御极为帝第三年,经过两年多严格的帝王教育,他对与臣子谈话已经举重若轻,但接近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武臣,这对他来说也是很新鲜的经验,他也是用略微好奇的眼神,不停地打量着惟功,说话的语气,也是带着三分戏谑的感觉。
“臣不敢。”
惟功只能请罪,但神态大方,声音沉毅,并没有显示出慌乱的表情。
“不坏。”
万历微笑着点了点头,对着身边一个中年太监笑道:“大伴你来问吧。”
“是。”
答应着的太监戴着三山帽,手持铜拂尘,身上亦是一袭红袍,但与文武官员不同的便是他衣袍上的服饰,不是麒麟也不是飞鱼,而是一只伸手五爪的坐蟒!
“蟒袍,这是个大太监!”
惟功心中一紧,现在是万历三年,够资格穿蟒袍的文武官员寥寥无几,就算是公侯也不多,嘉靖年间,在服饰上的规矩极严,曾经有尚书擅穿飞鱼服被皇帝疑为蟒袍而受到斥责,要到万历中期之后,在无所事事的万历皇帝的纵容之下,蟒袍才渐渐变的不值钱,是个太监就敢穿着了。
第026章 论武
中年太监正如惟功猜测的那样,是御前身份最高的大人物,也是现在内廷的实际掌舵人,赫赫有名的双林太监冯保。
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太监,掌御马监太监,兵权,特务权,内廷相权,三权在手,这是毫无争议的内廷第一人!
再加上与张居正政治盟友的关系,还有身为小皇帝大伴的身份,在内廷中,无人能在其上不说,在其在右当助手的资格都是没有。
此时奉命问张惟功话,冯保目光如刀,盯视着张惟功,沉声问道:“你识字否?”
“识字,三字经,千字文已经通读,亦读完了孝经。”
“哦?”
冯保稍觉意外,显然是张惟功的水平还是比他预料的要稍高一些。惊奇一声后,脸上的神色更加满意了一些。
“听说你每日开弓,练习刀剑,骑术也不坏,是么?”
“骑术是自幼学得,开弓练剑诸事,都是有的。”
“唔。”
冯保微一点头,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的身世,听来颇有叫人动容处。你生母,为北虏破边所害,今回到英国公府,感觉如何?”
“无非是父慈子孝。”
惟功没有直说,却是兜转而答。他没有提祖父,毕竟张溶对他没有好感,强他过继出去,这是很多人俱知的事实,提起祖父,未必无趣,但这个父慈子孝,意思就可堪玩味了。
“哈哈,答的很好。”
冯保笑了几声,赶紧也住了嘴,惟功答的巧妙,却是叫他差点在御前失态了。
不过他好奇心起来,想了想,又问道:“那么,诸兄弟之间如何呢?”
“那无非就是兄友弟恭。”
“妙,妙极。”
两问两答,虽不能说极尽机锋,但以惟功七岁小童的身份,这就足以叫人惊奇了。
“学问怕是寻常,七岁多在江南人家已经能赋能诗了,倒是身手想来不差,品性更加纯良。”
当面问完,冯保回转身,如此回奏。
万历也是一直在边上看着,在惟功对答的时候,皇帝一直打量着惟功,在此时也是笑着点点头,答说道:“大伴说好就必是好的。”
“那就先着他下去,回奏太后了,再说。”
冯保颇有担当,自说自话的代皇帝当了家,回转头,对张惟功道:“你先回去,稍后就会有旨意。”
虽然张惟功这个当事人在身边,但那边说话商量,看似与他有关,但却完全将他杜绝在外,根本不容他有什么意见。
这便是权势,惟功这般想道。
“臣告退。”
有人指点了一下,惟功站在原处,再次长揖,然后毕恭毕敬的正面而退,待到平台石阶时,才转过身下石阶。
此时广场上还有不少官员在,对答的时间并不长,一共也就这十几句话,待惟功下到石阶下时,回头一看,皇帝和随行太监们已经回转到皇极门内了。
……
“看样子是冯内相在其中起的作用。”
回到国公府邸之后,张元芳和惟功一起,来到上房,与张元功一起商量。
“应该是。”张元芳皱眉道:“小五毕竟年纪太小,我不知道,大内要他做什么?”
“怕是侍读?不过侍读的话,应该找文官家里的子弟才是。”
“宫掖深处,不是好地方啊。”
“此事容我再打听,现在来看,应该是好事大过坏事。冯双林虽然跋扈骄狂,权势熏天,但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同人为难的人。”
两个大人神色凝重,惟功只在一边静静坐着等候,今天的事现在还不是他能考虑取舍的,但看到张元功和七叔都是神色凝重,他便起身笑道:“现在议论不得要领,我看还是静观其变吧。”
张元功和张元芳对视一眼,齐齐苦笑一声,都是一起点头,叹息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张元功自嘲一笑,又道:“我二人遇事还不及小五沉着,可堪一叹。”
“他不过是年纪小,不知道宫中风险极大,稍有一字吐露出错,就可能是一场大祸。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哈哈,不过天子和内相都对小五青眼有加,毕竟是件好事。”
“小五的气质模样,还是平时苦练之功,你我二人,对他也是督导有功啊。”
两个中年人很没有节操的哈哈大笑起来,确实,惟功能有这样的际遇,还是这半年多来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名声在外,不然的话,也就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只是吹嘘自己督导有功,这实在是太没有脸皮了啊……
……
宫中的消息一时半会却没有过来,这令得翘首以盼的张元功和张元芳都有点失望。
不过一想也是释然,新年正旦,宫里比外廷又忙的多了,这个时候新春刚过,庆贺正旦时皇帝接见勋戚品官,内廷也是川流不息的命妇进出,这几天肯定消停不了,再者说过了新春就是元宵,在大明,对元宵节的重视可比后世要紧的多,是朝廷官府和百姓一年一度唯一一次在一起狂欢的节日!
唐宋之时,皇帝都会登临城楼,在万民的目光之中与民同乐,大明是到不了这样的地步,但在宫中扎灯山,内侍全穿灯景补子,赐大臣灯,金吾不禁,城中各处,到处都是勋戚百官缙绅之家扎成的灯山,百姓都是全家齐出,成群结队的上街看灯,这样的日子,当然比留在家里守岁的年三十更受百姓的喜爱和欢迎了。
这几天,就算是英国公府都是在预备灯山,年年此时,各勋戚府里都是使出全力,自己家的灯山务必要华美之余,更添新意,同时还要打探别家的灯山是什么造型,用什么材质,互相别苗头,争上风,此事年年都是张元德在负责,张元功也懒怠理会,这等锦上添花出风头的事,这个二弟向来是当仁不让,也由得他了。
到了初六这一天,对张惟功来说,却是一个可资纪念的大日子。
清晨时分,吴惟贤单人匹马,前来国公府教授张惟功。
“先来说说看,为什么要习武?”
数九寒天,师徒二人穿的都是十分落利,两人都是穿着短罩甲,没有戴帽,在国公府南侧小院外的一处空地上,吴惟贤劈头便问。
“先强身健体,再保家卫国。”
“屁话,虚话,一听就不是实话。”
惟功挠了挠头……这个师傅,虽然不要师徒名份,但看来不是能随便敷衍的。
吴惟贤虽不是大将,名将,但亦是游击将军,领精锐兵马一千五百余人,常年在边境上与蒙古人交战,这样的人久历世情,想用虚话来哄骗,自然是行不通的。
“报仇雪恨,能快意恩仇。”
“这话他娘的听的象是真的。还有没有?”
“快意恩仇之余,如果能行侠仗义,就更好了。”
“差不离了。”
吴惟贤终是展颜一笑,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点头道:“假话真话,一听就知道。你小子那天在那巷子里就是行侠仗义了吧?”
“吴叔说的是。”
“究竟不算是真的侠义!”
惟功等着夸,吴惟贤却教训道:“为大将者,约束十万虎贲,镇守千里边境,使虏骑不能南犯,保百姓生民平安,这算不算侠义?”
“这个,算……”
“为官员者,一道禁令,城中千万人为之效力,绣衣持斧,斩坊间游手无赖奸徒,这不比你想的侠义痛快?”
“呃……”
“小子你身处这样的地方,为官为将都是很轻松的事,我听说皇上都召见过你了,他娘的老子七岁时还在村子里滚泥巴,你这样的身份却想和人动手打架,真他娘的荒唐啊。”
“吴叔……”张惟功盯着吴惟贤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道:“一个人想出人头地,首先就是不能轻易改变志愿。吴叔如果是在试小侄,现在已经可以有答案了。”
“哈哈……”吴惟贤爆笑起来,转瞬又是笑止,这一次,脸孔上没有一丝笑意,整张脸已经冷若冰霜:“你小子要是被我一说就动摇,咱们今天这第一课就算上完。还好,你没有叫我失望!习武,就是要杀人,什么强身健体,谁他娘的和你扯这种骚?强身健体,不需要习武,咱们习武,就是杀人!”
这一番话,说的人热血沸腾,惟功怒声道:“吴叔,我就是要杀人!”
“听说你小子的娘亲是上年插汉部落那些狗怂破边时出的事?”吴惟贤慨叹一声,摇头道:“咱们蓟镇和大帅已经算得力了,可惜还是有漏网之鱼。”
“一条漏网之鱼对你们戚帅不算什么,对我来说,却是终身之恨。”
“浑小子说什么呢?”
吴惟贤闻言大怒,伸手巴掌在惟功头上一拍,怒道:“嘉靖年间鞑子还一路打到京城脚下,沿途杀了多少人,坏了多少人家,隆庆年间也有过一回,从我们大帅到蓟镇,小王子这几年来没有一次亲身犯边,过万人的战事也没有过一次,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你小子当此事是等闲?”
惟功默然,吴惟贤说的是事实,他到京城后,眼界高出许多,接触的人和事都不能和小山村比,所以知道吴惟贤说的是事实。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将心中的块垒全盘托出,他的娘亲和继父,还有很多的乡亲不是死在鞑子手里,却是死在大明官兵手中的!
这样的话,就算是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