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第2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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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某人倒是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办事规矩!诸位行走江湖,这场面上的规矩总得。。。。。。。”
依旧是没等齐三爷把话说完,方才那扔出来半块窝头的绺子丁伙已然冷哼一声,硬着嗓门抬头朝齐三爷吆喝道:“天底下有见识的人物不多,没见识的空子可不缺!既然是敢朝着我们铁枪绺子张嘴,那就得守着我们铁枪绺子的规矩办事!要不然。。。。。。。”
也都不见那蹲在地上的绺子丁伙有什么动作,一支只有巴掌长短的黑铁枪头带着风声呼啸而至,贴着齐三爷的鞋尖钉进了冻得硬邦邦的三合土里!
浑身一个激灵,齐三爷眼睁睁瞧着那兀自不断颤动的黑铁枪头,讶然长大了嘴巴,吭哧着朝那蹲在地上的绺子丁伙说道:“诸位爷们是。。。。。。。口外铁枪绺子的?”
慢悠悠解开了身上裹着的那件脏兮兮的棉袍,倚墙站立的绺子丁伙冷笑着伸手拍了拍别在胸前皮囊里的八只黑铁枪头:“口外绺子各有名头,可敢报铁枪绺子字号的,倒是只有咱们兄弟伙儿!”
很是心虚地瞄了一眼那绺子丁伙别在胸前的黑铁枪头,齐三爷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嗓子眼里也只觉得一阵干涩,忍不住弯下腰身猛咳起来。。。。。。。
搁在口外数算起来,差不多八成吃刀口饭的绺子都是求财不求气,也都明白个见好就收的道理。可也有那么几股绺子真不讲究江湖上的规矩,但凡是有瞧上眼的财物,从来都是一口吞下,每一次动手劫掠都得见血出人命。着实叫人闻之胆寒。而这其中,一股报号‘铁枪绺子’的人物更是凶名卓著。
照着江湖上风传的消息,这铁枪绺子的老根底原本是河南地界红枪会中有字号的人物,因为在红枪会中与同门争执落败,为免被人斩草除根,这才流落到了口外。仗着练过几手庄稼把式在口外商道上劫掠为生。
估摸着是外路人初来乍到着急闯出来个名头,这些个红枪会中落败的人物头一回开张做买卖,手里头一杆大枪就挂上了好几条人命,铁枪绺子的字号也因此不胫而走。
也就因为外路人求存不易,这些打从河南地界闯了口外的人物从来都讲究个齐心报团。但凡在劫掠中有兄弟伙儿受伤丧命,往后劫掠而来的财物中头一份就得给那些个死伤兄弟家里备上,更兼得无论那伤了自己兄弟的人物身处何方,这铁枪绺子中的丁伙千里迢迢都要上门寻仇,着实叫个不死不休!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怕厮拼、就怕混赖,眼瞅着这铁枪绺子办事很有些不依不饶不讲究的做派,哪怕是四九城里保镖行的达官爷,轻易也都不乐意去招惹这些个铁枪绺子里的人物。久而久之,这铁枪绺子倒是成了口外商道上一股了不得的势力,就连齐三爷这样的四九城中富家翁,也都对这铁枪绺子的凶名耳熟能详!
猛咳了好半天,齐三爷好容易才抬起头来。朝着那些个冷着面孔盯着自己的绺子丁伙连连抱拳不迭:“诸位。。。。。。诸位爷们,恕在下眼拙。没能认出来诸位就是口外大名鼎鼎的铁枪绺子中的兄弟,言语招呼之中但凡有怠慢之处,还请诸位爷们千万海涵!”
很有些得意地重新掩上了棉袍,那倚墙站立的绺子丁伙冷笑着朝连连打躬作揖的齐三爷说道:“海涵不海涵的,这话倒还不着急说!眼面前的事儿,先替咱们兄弟伙儿置办些能入口的吃食来。再给兄弟们一人换上一身合适的行头!至于旁的事由。。。。。。。你倒是能做主么?”
点头不迭,齐三爷飞快地接口应道:“吃食、装扮,一半会儿的功夫我就叫人操持了送来。倒是要办的那事儿,您诸位已然是知道了个大概齐?只要是能办成了这事儿,您诸位但凡有啥吩咐。我这儿倒是还能拿个小主意?”
大大咧咧地一摆手,那倚墙站立的绺子丁伙满不在乎地晒笑着说道:“不就是想着要咱们兄弟伙儿拾掇了几十口子人么?一个个老的老、小的小,攒一块儿还都不够咱们兄弟伙儿拿捏的,倒还真不值当较真儿!倒是那昌平驼行里头,还能有几个壮棒汉子碍手碍脚!我这丑话可说在前头——办事的时候要是跟那些个昌平驼行里头的把式对上了,那可得另算开销!”
依旧是忙不迭地点着头,齐三爷满脸谄笑地一口应道:“这是自然,怎么着也没有叫诸位白花气力的事儿不是?!这要是您诸位再没旁的吩咐。。。。。。。。今儿下半晌您诸位就出城、晚上就把这事儿给办了?只要是事情一了,咱们城外边真金白银的交割,倒是个两便的事儿?”
乜斜着眼睛盯着满脸谄笑的齐三爷,那倚墙站立的绺子丁伙吊着嗓门哼道:“这事儿倒也还不在急上,听说这四九城里、花花世界,各种各样的稀罕玩意、好玩去处不少,咱们兄弟好容易来一趟四九城,倒是先得好好在四九城里里外外逛游一回,这才能算是没白来不是?我说这位爷,左右您是闲着没事,也就给咱们兄弟领个道儿吧?!”
狠狠地咬了咬牙,齐三爷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这事儿就听您的!”
“这还差不离!咱们兄弟也都不难为你,旁的地儿暂且不忙着去晃悠,你先领着咱们兄弟去逛逛城外边那些个庄院去!”
微微一愣,齐三爷飞快地转悠着眼珠子,嘴里却依旧恭顺地答道:“这也都由着您诸位定夺!”未完待续。。
ps:(注释1:所谓丁伙,丁为绺子中主要武装人员,平时劫掠中充任先锋,劫掠得来的财物也可以得到优先挑选权;伙为帮闲,劫掠时摇旗呐喊、同时充当后勤人员及挑夫角色,虽然在绺子中占据大多数,但在分配劫掠财物时,却只能得到较少部分,在绺子里的地位也不高)
第二百五十九章 鹬蚌相争 (上)
一过正月十五,四九城外各处庄园里头扛长活儿的庄户人家,差不离都撒开了手脚忙活开来。
冻了一个冬天的地得深翻,捎带手的还得把地头田间早沤好了的粪肥堆儿匀着洒进地里边去。抢着有大太阳的天气晒过了两天的种子,这时候也都得拿碱土末儿细细筛过,这才能保着种子出苗之后少几分病虫侵害。更兼得灌水的沟渠经了一个冬天之后,多不多少不少的也都有了些塌沿儿、损边儿,这也都得抓紧着趁往地里浇头遍水之前修补,着实能把各处庄院之中的庄户人家忙个脚不沾地!
可凡事总有些个例外,在有些个占地不多、位置偏僻些的庄院里边,却依旧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除了没见着有扛长活儿的农人下地耕作之外,就连大门也都是终日紧闭,怎么瞧都是一副冷火秋烟的凄凉模样。间或有些个趁着春耕忙碌时出门打短工的外路汉子寻过去敲门,大门里头要不就是没人答应,要不也都得等上老半天,方才有人爱搭不理地吆喝一句——主家养地(注1),别处寻活儿去吧!
耳听着这样的吆喝声,打短工的外路汉子也只能惋惜地瞅一眼庄院左近白白荒废的良田,摇头叹气地慢慢朝着另一处庄院走去。。。。。。。
隔着紧闭的庄院大门,毕得胜吊着嗓门再次轰走了几个寻短工的外路汉子,再把最后一点儿老白干倒进了嘴里,这才低声哼哼着荤曲儿靠在了铺着厚实棉褥子的躺椅上,响亮地打了个酒嗝。
搁在五年前,毕得胜还只是个打从保定乡下奔了四九城里投亲寻活路的乡下混混。要不是实在欠下太多赌债偿还不上、债主攥着鬼头刀堵着门吆喝见不着钱就得见血,就凭着毕得胜那兔子般的胆儿,怕是八辈子也都不敢离开保定乡下的村子?
也是合该了毕得胜走了狗屎运,才进了四九城里没几天、正被那自己都过得不宽裕的亲戚当了狗来嫌弃的时候,闲来无事满大街乱撞的毕得胜却是阴差阳错地撞到了个拿毡帽遮了脸、正举着把小撸子瞄准了段爷准备打黑枪的干瘦汉子身上!
无心间救了段爷一条命。再加上福至心灵一般、毕得胜说死了不要段爷随手扔过来的十来块大洋,却是死皮赖脸地在段爷身边讨了个碎催的身份。平日里跟着段爷抖威风、嘬场面的时候从来朝后,可撞见私底下伺候人、献殷勤的机会却是踊跃向前。街面上有些个嘴碎的青皮混混见着了毕得胜这股子巴结段爷的劲儿,私底下都戳着毕得胜的脊梁骨嘀咕,都说毕得胜怕就是段爷收在了身边的一鸟相公,卖弄的就是个伺候私房后庭花的偏行本事?
差不离就这么在段爷身边伺候了小两年的功夫,从来也都没从段爷手里接应过一件要紧差使的毕得胜。却是猛然间叫段爷派上了大用场——替段爷把整整五百两大烟土给运到四九城外一座庄园里,再仔细看守着那五百两大烟土,寸步也都不准离开!
乍然间得了这么个要紧差使,从来都只生了个耗子胆儿的毕得胜战战兢兢地带着那五百两大烟土赶到了城外庄院中,足足守着那五百两大烟土过了半个月。等得段爷亲自去了城外边庄院开了院门,打眼瞧见的就是已然饿得两眼发蓝的毕得胜哆哆嗦嗦举着一把小攮子。屁股底下结结实实码放着那五百两大烟土守在屋中的模样!
——庄院里倒是没缺了水,可平日里压根都没怎么住过人,从来也都没备过多少粮食。诺大个庄院之中,里外里就屋檐下挂着几十个老苞米棒子,这都已然叫毕得胜啃了个精光。这要是段爷再晚两天来,怕是毕得胜就得生生饿死在这庄院里?
瞧着毕得胜那饿得两眼发蓝却都没敢挪动一步的狼狈模样,段爷倒是哈哈一乐。抬脚便把毕得胜看守了半个月的大烟土踹了个四散飞扬,这才叫眼睁睁看着从大烟土里飞出来炉渣、石子的毕得胜吃了顿饱饭,从此便再没叫毕得胜离开过这庄院一步。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专门有人采买了吃喝用度的玩意送到了庄院门口。每逢清明、中秋、除夕夜,更是有人隔着墙头把不多不少一包大洋扔到了院子当中。
虽说是刚到了四九城中厮混了两年,可毕得胜倒也听说过段爷这番安排的名目叫‘宅口’,又叫‘窑头’,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弄个踏实人看着维持。私底下在这窑头里备下些钱财粮秣、脚力家什,预备的就是哪天有个扛不过去的风吹浪打时,多少还能有个脱身逃命的退步。
照着四九城中各路人物安顿窑头的规矩,看守窑头的人寻常是三五年一换,一来是怕这窑头时候长了叫人发觉,二来也是防备看守窑头的人待久了年月起了旁的心思。可不管这看守窑头的人物是三年一换还是五年一轮,离开这窑头的时候。主家都少不得要给这看守窑头的人物厚厚的塞上些好处!
就这么见天儿的有吃有喝,隔三差五的还能踅摸个机会去庄院左近的村子里花钱找个破鞋睡上一宿,等得熬过了三五年的功夫,手里头还有有一笔银子进项。这样的日子刚好就对了毕得胜那好吃懒做却又胆小如鼠的脾性。
虽说前阵子段爷亲自领人把一些个装在箱子里的玩意送进了庄院里隐秘的地窖中时,那副如临大敌般的架势也着实叫毕得胜害怕了几个晚上,可一个年三十过下来,见天儿就着猪头肉喝小酒的毕得胜也早把那害怕忘了个干净——眼瞅着这都太平无事地熬过去了三年,天底下哪儿就那么多蹊跷古怪的事儿能出到了自己身上?!
眼瞅着日头渐渐偏西,毕得胜懒洋洋地在垫着厚实棉褥子的躺椅上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悠悠地从躺椅上坐直了腰身,身手捏弄着腰子里揣着的那几块大洋,眯缝着眼睛琢磨着是不是该趁着天色还亮的档口走上十几里地,上庄院旁村子里找那相熟的破鞋睡上一宿?
都还没等毕得胜把个开洋荤的念头转悠囫囵,庄院那算不上高大的墙头上,却猛地露出来个扣着兜脸皮帽子的人头!
乍惊之下。毕得胜猛地从躺椅上跳起了身子,伸直了胳膊指着那在院墙上露出的人头大声叫道:“嘿。。。。。。大半天的就敢翻墙头、撞窑口不是?还真是当关着门养地的庄院里没人看着?麻溜儿的给我滚,要不我可筛锣喊人了啊。。。。。。”
嘴里头吆喝着,毕得胜一双手也朝着躺椅旁搁着的铜锣与锣槌伸了过去!
带着呼啸风声,一支黑黝黝的铁枪头却抢在毕得胜的手指头碰到锣槌前,生生钉在了那足有小孩胳膊粗的枣木锣槌上。伴随着毕得胜倒抽一口冷气,从庄院围墙上更是接二连三地冒出来十几个戴着兜脸皮帽子的人头。
拖泥带水地一个懒驴翻身。最先在院墙上露出头来的一个敦实汉子翻过了墙头,砸夯般地跳到了院子里坚硬的三合土地面上,闷声闷气地朝着歪斜着身子僵在躺椅旁的毕得胜叫道:“想死就动一个试试?!”
趁着毕得胜愣神的功夫,打从庄院院墙上露了头的那些人物也乱纷纷地跳过了院墙,手里头差不离都提着一支只有三尺长短的铁枪或是明晃晃的鬼头大刀,闷声不吭地直奔着庄院里的各处屋子冲去。不大会儿的功夫。几个腿脚快些的已然回到了最先跳过了院墙的那壮实汉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