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地师-第1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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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本世子所知,其他藩国的世子,庸碌无为者,十有八九。民间对于我们这些皇族的评价,不过是槽里养的肥猪而已。”
苏昊开始有些重视朱常津的话了,一个世子,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绝对算是推心置腹了。但以苏昊的打算,他是不想与崇王府产生什么瓜葛的,井水不犯河水,是他觉得最理想的结果。
“世子此言,让苏某不敢听了。”苏昊打着马虎眼道。
朱常津道:“此间并无六耳,你我只是私下谈话,说什么都是无妨的。适才我说皇族不外如此,但本世子觉得,我与其他皇族是不一样的。本世子也想建功立业,做一番让人羡慕的功绩,正如你苏学士一般。”
“可是……世子想做什么事呢?”苏昊沉声问道,朱常津说到这个程度,他再装聋作哑就太虚伪了。朱常津说想建功立业,这对于一个藩王世子来说,几乎可以算是逆天的话了。这种话若是被有心人传到万历耳朵里去,直接就可以给朱常津定一个谋反嫌疑,押到凤阳府去圈禁起来了。
朱常津道:“我想做一个有作为的世子,让后世能够记住我的名字。”
“这……恐怕不容易。”苏昊毫不客气地说道。
“是啊,我这个世子,也不是事事都能如愿的。所以,适才我说了,我更羡慕苏学士的出身啊。”朱常津沮丧地说道。
这一刻,苏昊开始有些同情朱常津了。看得出,这位常津世子是个有志青年,不愿意与其他皇族成员一样醉生梦死,但他身上的皇族血统却决定了他只能这样做。在明代,有许多藩王被皇帝称为“贤王”,所谓贤王,就是不给皇帝添乱的藩王,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那种没有任何远大理想,只知提笼架鸟、上街调戏调戏良家妇女的寄生虫。
但问题在于,朱常津不想成为一个这样的贤王,他还年轻,还有一颗年轻人的心。愈是这样,他就愈发痛苦,谁说富二代的幸福指数就一定比别人高的?
“世子跟我说这些,是希望我帮你什么吗?”苏昊问道。
“不不不,苏学士不必担心,本世子虽然平庸,却也不会拉人下水的。”朱常津笑着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我投缘,我这些话,和其他人没法说,能够听我说这些话的,只有你苏学士一人而已。”
明代规制规定藩王不得与官员结交,怕的就是这种有理想、有抱负的藩王网罗官员形成势力,进而威胁到中央政权。苏昊在大明官场上不算是什么大人物,但却是处于上升期的明星,他与朱常津一同喝一次酒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如果联合起来做点什么事,恐怕朝廷就不会坐视不管了。
“世子的身份,决定了你不能为官,更不可能领兵挂帅,到沙场上去驰骋。不过,世子可以经商,还可以做学问,这两件事情做得好,也都是能够青史留名的。”苏昊诚心诚意地为朱常津出着主意。
“经商的藩王倒是不少,不过也都是打着皇族的旗号强买强卖,最终就算是富甲一方,留下的也是恶名而已。至于做学问嘛,我倒是有一位藩王爷爷潜心于此,也就是现在的郑王爷,他写的《律历融通》,颇受乐师们推崇,都说郑王是不世出的韵律高人啊。”朱常津呵呵笑着说道。
朱常津说的这位郑王爷,是当时的郑国藩王朱载堉,史书上给他的称号是乐律学家、音乐家、乐器制造家、舞学家、数学家、物理学家、天文历法学家……这位王爷估计就属于朱常津这种有理想的人,憋在藩国里没事做,就琢磨着乐理,进而又延伸到数学、历法等领域,确是著作等身。苏昊曾听人说起过这位藩王的事迹,所以朱常津这样一说,他也不觉得意外。
“郑王能够做到的,世子也同样能够做到。世子若有意治学,不妨去研究一下佛郎机的数学、物理等学说,或许也能因此而流芳千古呢。”苏昊建议道,他对于音乐之类的东西没什么研究,但对于西方科学技术是非常了解的。既然朱常津闲得无聊,又满怀理想,何不鼓动他去搞搞科学研究,没准有了朱常津,就没牛顿什么事了。
“佛郎机的学说,有意思吗?”朱常津问道。
“与我中华学说一样,也是博大精深,不过又是另辟蹊径,深入进去也是别有一番洞天的。”苏昊说道。
“那好,改日我再请苏学士到王府去,为本世子讲讲这佛郎机的学说。”朱常津说道。
“这个……”苏昊忍不住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了,好端端地,你跟朱常津讲什么佛郎机啊,万一真把这位二世祖的兴趣调动起来了,自己岂不成了崇王府的家庭教师?
“呵呵,苏某有公务在身,加之有这个身份,经常出入崇王府,只怕不妥。世子若是对佛郎机学说感兴趣,苏某另外为世子推荐一人,让他来给世子讲学,世子觉得如何?”苏昊说道。
“此人对佛郎机学说了解几何?”朱常津问道。
“已能初窥门径。”苏昊说道。
“那好,咱们就一言为定吧。”朱常津爽快地答应了。
第284章 众目睽睽
苏昊给朱常津推荐的人,就是丰城龙光书院的教谕吴之诚。
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苏昊自己不想去给朱常津讲课,就必须找到一个替身。他在脑子里盘算了一圈,突然想到了吴之诚这样一个人物,如果说一定要给朱常津找一个家庭教师的话,恐怕没有人比吴之诚更为合适了。
苏昊此前曾听徐光启他们说,老吴这一年多来研究西方科技几乎要入魔了,教学的事情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像这样一个人,再当教谕肯定是没戏了,但如果能够推荐他到崇王府来当个清客,平时给朱常津讲讲数学和物理,余下的时间自己去搞研究,那倒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朱常津对于苏昊给自己推荐教师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对于诺大的崇王府来说,多养一两个闲人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挂怀的事情。既然苏昊说这个人不错,那他就应承下来,至少也得给苏昊一个面子吧。
聊完朱常津的理想,二人的话题转到了苏昊的差使上。朱常津问道:“苏学士,你接了朝廷的差使,怎么没见你有什么动静啊?莫非你还在等什么?”
苏昊道:“世子何出此言,苏某一下都在全力办差,只是没有及时向世子禀报罢了。”
朱常津道:“苏学士说笑了,本世子哪有资格听你禀报。不过,我倒是听人说,苏学士每日只是在汝宁城里听书看戏,既没有到乡间去查访,也不曾传唤过苦主,这等办差的方法,本世子倒是头一次见。”
“呵呵,原来世子一直都在关心苏某,苏某感激涕零。”苏昊笑着说道。
苏昊嘴里说是感激,其实已经是在对朱常津提出质问了。照理说,苏昊如何办案,与朱常津是毫无关系的,但朱常津却知道苏昊每天听书看戏的事情,显然就是安排了眼线专门盯着苏昊。监视朝廷命官的事情,私下里做做也就罢了,拿到桌面上来说,可就大家脸上都不太好看了。
对于苏昊的质问,朱常津并不在意,作为皇亲,他就算承认自己在对苏昊进行盯梢,苏昊又能拿他怎么样?他用懒洋洋的口吻说道:“关心你苏学士的,岂止本世子。刘知府、杜同知他们,也都在关心着你呢,苏学士在合适的时候,也当去感谢感谢他们才是。”
“原来如此,那倒是苏某疏忽了。”苏昊点头道,“原来有这么多大人在关心苏某的一举一动,苏某倒是让大家失望了。”
“苏学士,本世子想问你一句实话,这汝宁的事情,你是想彻查,还是想走过场?”朱常津不愿与苏昊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道。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别人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别人,所以平日里根本就不知道啥叫委婉,能够和苏昊打这样半天哈哈,对于朱常津来说,已经是非常超乎常规的事情了。
朱常津这话问得苏昊有点哑,是要彻查还是要走过场,这根本就不是能够公开说的事情,苏昊对朱常津并没有什么信任,怎么能够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呢?但朱常津已经问到跟前了,也由不得苏昊回避,他想了想,说道:“从明哲保身这方面来说,苏某最好是走走过场就算了。但要从不负圣恩这方面来说,苏某理当彻查。”
“汝宁的水很深,苏学士若想彻查,只怕最后会不得干净啊。”朱常津说道。
苏昊道:“据昊所知,推荐昊到汝宁来的人,也是希望昊不得干净脱身的。既然别人有这样的打算,昊也不能让人失望是不是?”
“哈哈,这话有理。”朱常津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苏昊这番回答,虽然没有明确说出自己的想法,但也已经给了朱常津一些暗示了。朱常津端起酒,敬了苏昊一下,说道:“苏学士果然是有担当之人,本世子佩服。本世子也放句话在这,查案之时,若有用得上本世子之处,苏学士尽管开口就是了。”
“那苏某就借世子之酒,先谢过世子援手了。”苏昊也端起酒杯,与朱常津干了一杯。
酒足菜饱,朱常津与苏昊携手走出了东兴楼,在楼前握手道别。苏昊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在街头巷尾,有那么几拨贼眉鼠眼之徒,正在偷窥着他与朱常津说话、告别的一举一动。联想到朱常津说起的情况,苏昊能够猜出,这些人应当是刘其昌、杜惟明等人派出的眼线,他今日与朱常津喝酒的事情,还不定被汝宁的官员们如何解读呢。
想琢磨就琢磨吧,哥不搞阴谋,哥搞的都是阳谋,在太阳底下,所有的污泥浊水都会现形的,苏昊在心里暗暗地想到。
对于苏昊与朱常津会面之后相谈甚欢这个消息,刘其昌和杜惟明都深感意外。他们是和朱常津打过交道的,知道这位世子性格上有些孤僻,对他们这些官员一向没什么好脸。苏昊年轻气盛,这样一个人与世子碰在一起,怎么也应当是互不相让,最终不欢而散才对。怎么可能携着手一块从酒楼上下来呢?
“莫非世子与这苏昊谈定了什么事情?”杜惟明猜测道。
刘其昌想了想,说道:“他们能有什么共同的事情可说?世子喜欢的那些东西,苏昊应当都是不感兴趣的吧?我可听说,苏昊到汝宁这么长时间,从未到过那些寻欢场所。”
杜惟明道:“不管他们谈了什么,只要苏昊真的想查汝宁的土地问题,他就一定会和崇王府发生冲突的。除非他真的不想查了,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没准我们这位苏学士,就真的只是想走走过场了。”刘其昌冷笑道。
“刘知府,要不要让下面的人做点准备,别让他这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饭?”杜惟明请示道。
刘其昌道:“先不必着急吧,下面的人口风不严,若是打了招呼,没准反而会弄巧成拙了。等到这个苏昊想去下面查访的时候,再打招呼也不迟吧。”
“刘知府所言极是,属下记住了。”杜惟明应道。
苏昊不知道汝宁的知府、同知是如何议论他的,对于朱常津请他吃饭一事,他照旧要去向李贽请教一下,让李贽帮他分析分析朱常津的用意。
“依老夫看来,这个世子或许是真的毫无心机,他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吧。”李贽在听完苏昊介绍的情况之后,作出了这样的判断。他当过好几个部门的官员,也到过不少藩国,知道这些藩王的德行。说他们毫无心机,已经算是比较客气的话了,要照实说,就是嘲笑他们弱智,没有任何智慧可言。
“那么,我当如何做呢?”苏昊问道。
李贽笑道:“世子愿意和你做朋友,你有何犹豫的?崇王府虽然不管是大府,但也颇有一些家资。和这样的富家做朋友,至少吃喝是不愁了。”
苏昊道:“我关心的是,我们如果要清查豪强侵占土地的事情,会不会查到崇王府头上?世子跟我说,他愿意助我查案,我想知道这句话到底是真正的好意,还是一种暗示,或者威胁?”
李贽拍拍手边的一堆卷宗,说道:“改之,这几日我们几个人昼夜无休地在阅读这些案卷,薛勇手里还有当年程通判查案的时候留下的资料,我们也一并分析过了,现在已经梳理出了一些眉目。不过,有些东西还需要到乡间去实地查证,找到那些苦主。邓奎他们下乡去,也查到了不少东西,每日都有密信送进府来。结合所有这些证据来看,汝宁府的土地问题,与崇王府也是分不开的。”
“这么说,最终我们还得查到崇王府头上去?”苏昊问道。
李贽道:“这就是麻烦所在了。若要绕过崇王府,很多事情都无法理清,有许多豪强都与崇王府有瓜葛,完全不动崇王府,这些案子就查不下去。但是,如果要查崇王府,又超出了苏学士你的权限,闹不好,圣上都会出来拉偏手的。”
“这就是为什么此前那些官员都查不下去的原因所在吧?”苏昊说道。
李贽道:“崇王府是一方面,汝宁府上下的官员也是一个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