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第9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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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李圃,他和汪道存打的交道还要多上一些,毕竟其人多年任职枢密使,每次回京,都要拜访一番,算是保持着下官对上官的尊重之意。
给他的印象,虽然这位老大人看上去官威甚重,但却非是一个有魄力的人,不然的话,也不会容兵部渐渐势大至此,有将枢密院架空的危险。
但今天,给了他当头一棒的却是此人,这里面的因由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过不管其人有着怎样的心思,这个时机可是选错了,别说他赵石人在京师,就算不在,你一个枢密使,在皇帝陛下心意已定的时候,在那里唱反调,如果是私下里跟皇帝陛下说说也就罢了。
但要是结连党羽,为自己张目,那才是自己找死……
三朝老臣,听上去不错,但实际上,如此的年纪,又怎么能跟得上皇帝陛下的步伐。老老实实像当年同门下平章事杨感那般。在皇帝陛下属意之人上位之前。将事情办好,还能有着余荫泽及后人,还要跳出来折腾,说自己不服老,说不定下场就凄惨无比。
当朝堂上真是个敬老尊贤的地方吗?
还是那句老话,大浪淘沙,看不清情势之人,定然要被碾成齑粉。
赵石心中的火气很快就平复了下来。枢密院现在能zuoyou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枢密使汪道存到底如何,其实无足轻重。
怕的其实是他和同门下平章事李圃站在一处,那样的话,才是wēixié大增。
不过,会吗?
赵石暗自摇了摇头,若是长安之乱前,两人还可能在景帝授意之下,联合起来一起压制军中将领,但现在嘛。李圃的态度已经表明,两人根本不可能就将来的战事达成一致。
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李圃如果支持汪道存,在其中根本无法获得一点的好处,还要得罪很多人,其中首当其冲,便是当今圣上……
在这一点上,李圃比汪道存要聪明的多,眼光也很准确,不过反过来看,汪道存的风骨,却要比李圃强的多,不过,身为朝廷重臣,风骨这样的字眼,还是不要用在他们身上为好,穷酸书生可以用,一些见识广博的大儒也可以用,甚至御史台的很多人也能用。
但惟独文武重臣们不可以用之,为何?
因为风骨者,刚强也,文武重臣一旦刚强起来,那是十分可怕的,因为朝堂大事,往往要瞻前顾后,兼收并蓄,软硬兼施才成,妥协和折中之策,占了一大部分,如此一来,何来刚强可言?
再者,刚则易折,即便是赵石,如今到了这个地位,很多时候也已不会行那快刀斩乱麻之举,因为他已经渐渐明白,权势愈长,顾忌便越多,已经无法像当年般肆无忌惮的行事了。
回到正题,说起汪道存来,其人是否有什么风骨,连赵石想了想,都摇头失笑,做了那么多年的枢密使,要是有风骨,早在长安之乱中便掉了脑袋,如今哪里还能坐在他面前跟他侃侃而谈……
回到自己的兴国公府,赵石招来几个幕僚,将事情一说。
陈常寿当即便笑了,他这一笑,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咳嗽,与汪道存不同的是,咳的几乎将肺都吐出来,脸上升起许多血色,之后又瞬间苍白下去,看上去很是骇人。
几个人都忧虑的看着他,李博文还起身,上去给他拍了拍后背,埋怨着,“这个样子,还笑什么笑,当大伙儿都瞅不出来,那位老大人恋栈权位,在做垂死挣扎吗?”
咳声稍止,陈常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毛病啊,也跟了惜身有些年了,冬末时节,才又重些,不当事,李兄说的不错,那位老大人啊……”
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惜身这里气短,还是由南兄来说吧。”
南十八一笑,“哪里是气短,怕是多有感慨吧?”
调侃了一句,南十八才扭头对赵石道:“大帅实不用顾忌此人,汪真如位在枢密多年,才干远不如种大人,却还能为官至今,不过适逢其会罢了,垂垂老朽之人,已是时日无多,却还自不量力,行螳臂当车之举,无非为权位迷住了眼睛罢了。”
“汪真如此举用意有三,一来,可向东边的张大将军以及军中将领示好,以得其支持,二来,大帅回京,已经有人说大帅可履任枢密使之职,此议若是到了中书,恐怕枢密院多数人都要拍手相庆,汪真如掌枢密院,江河日下,威权渐为兵部所夺,许多人不满久矣,汪真如此举,怕是之后要与大帅相争一番的意思了。”
“三来,大帅这名声威望,在军中自无旁话,但在朝中,却是褒贬不一,很是有些朝臣,忌惮于大帅权势……所以,汪真如之后必定会上书于陛下,许是还要将事情闹的更大有些,如此,莫过于御前议事之时,与大帅唇枪舌剑了,而这样一来,许多人怕是要敬佩其为人,站在他那一边呢。”
“这位老大人到也是好算计,也许,可以借此稳固权位,即便不成,还能搏个好名声,而且,只是政见不同,大帅也发作他不得……”
“这么多年,却是少见这位老大人能拿出如此气魄来,许是也看出来,将来这些年间,天下风起云涌,正是英雄豪杰成名之时,在枢密使的位子上多呆几年,不定便能多上许多功勋,而后世青史之上,定也能有他的名字。”
还是那样的风格,抽丝剥茧,一切都说的清qīngchu楚。
纯粹的权位之争,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赵石没恼,这样的事情,他见的已经太多……
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抹着下巴沉吟了半晌,才突兀的问了一句,“这位老大人祖籍是哪里人氏?”
几个幕僚当即都呲了呲牙,心里话,这位已经位高权重至此,怎的还如此嗜杀?这是要找那位老大人的后账?
南十八苦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到是孙文通,转着一双牛眼,嘟囔道:“大帅,不至于此吧……”
赵石笑笑,“听说这位老大人家资甚丰,也不知是怎么来的,他做什么,我不管,但借着我立威,联接友好,却是不成,既然他想得个好名声,那我就成全他一次……”
“南先生,让下面的人查一查这位老大人的根底,你离京之前,把手里的事情都交给李博文吧,我不会在京中多呆,我离京之后,把查到的东西放出去,那个时候,怕是这位老大人正在启程回乡,也算是我给他送送行。”
扫了众人一眼,赵石摇头失笑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瞅我,权位之争,什么时候都有,但这位老大人选的时机太差,若是让其人能安然回去,却也太对不住他这番心思了,旁的人,有样学样,也来做耗,之后定是麻烦不断,不如杀鸡儆猴,让旁人知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一年半载,我回到京师,可能就要在长安多呆上些日子了,要想过的安稳些,还是要行些非常手段才成,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实际上,李博文和陈常寿两人最是qīngchu,这简直就是当年巩义县之事的翻版,当年赵石回乡省亲,就有巩义县县令拿问赵石的姐夫,以求名声,那会儿赵石用出来的手段,和如今如出一辙。
好像……这位大帅在毁人名声这方面,有着特别的爱好……
南十八快要离开的人,说话就没有多少顾忌,笑着点头道:“大帅此举虽然欠妥,且有失心胸气魄,但在长远看来,到也不失为良策,大帅放心,十八离去之前,定然将此事办的稳妥,李兄,这些日怕是你那逍遥日子也到头了,跟着十八到处走一走吧。”
李博文已经长的颇为圆润的脸上,挂上了苦笑,南十八一旦走了,他这清闲人也就再也清闲不下来。
嘟囔着,“这样的苦差,为什么总落在咱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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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兵部
“枢密之事,大致起之于唐,之前多流于形式,并不见重,初衷今已不可得之,历经更迭,渐盛。”
“唐末纷乱,掌枢密事者,握军权,驱有司,朝中之臣竞相倾附,相辅之臣拜于门下,进可行废立之事,退也权倾天下,尊崇无人能及,遂使内外纷争,无日或休。”
“待中原渐平,各国初立,思及前事,多废枢密权柄,分予有司,后周南唐不去说它,只说我大秦,枢密与兵部分掌军事,相互掣肘,又有中书置于其上,机要之处,京军诸部提调之权,再非枢密可以执掌……”
“到得如今,军国大略,边防,戎马,渐为外方将领所zuoyou,宫禁宿卫,招募羽林诸事,更不可得,迁补,屯戍,赏罚等威权,渐归兵部,如此这般,再过些时日,枢密院中,怕是只剩下一些参赞,签押之责外,再无其他了 。”
“如此,也便形同虚设,不如尽早废之,还可免了,将来有人兼掌门下枢密事,权重于朝之忧,不过如此一来,兵部入中书参政,难免为人所制,之后必成文人掌兵,兵事即废,也便流于守成,再难奋进了。”
“此历朝之痼疾,多有沿革,无法解之,也就不需多言了……”
随着南十八侃侃道来,在座之人都听的入神,虽然对枢密院都不算陌生,但其中多有见解,闻之,便有耳目一新之感。
而这里的又都是些聪明人。都是明白。南十八说起这些。不但是在给这位从草莽之间蹿升起来的大帅讲解其中要害,而且,也有着另外一层含义。
枢密院不可轻废,若真是时机到了,不如取之……
赵石不置可否,又与几个人商量了一阵,便打发众人离去了。
本来他还想着去见一见李承乾,但在枢密使汪道存这里碰了一个硬钉子。那边就要慎重一些了。
枢密使汪道存一个人还不算什么,若是其和李承乾有了默契,那还真是麻烦,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和南十八几个商量之下,到不如等到皇帝陛下召集群臣议事之时,在御前光明正大的跟人争辩一番了。
赵石想了想,进兵中原,还是挥兵西夏这样的军国大事,虽然机密为先。但也瞒不了太长的时间。
一旦大军调拨,粮草辎重流水般的往西北过去。哪能真个做到不透一点风声?
所以,他也安下了心来,静等着宫中召唤。
接下来的几天,他这里已经开始琢磨着,不如趁这个时候,去城外转上一圈,射猎,和巡视城南庄田什么的,掩人耳目的借口不会少了,顺便正好跟靖佳那边商量一下,转移家财的事情。
想的挺好,但还是没走成。
因为他这里安下了心,兵部尚书李承乾那边却是等不及了。
眼见朝廷动兵在即,朝中也多有传闻出来,大将军赵石回京快半个多月了,先在拜访了同门下平章事李圃,然后入宫见驾,出来就去拜见了枢密使汪道存,他这里的亲近人等,四处打探消息。
但所得寥寥,只是知道,在枢密使汪道存那里,两人密探一番,谈的什么不太qīngchu,但却晓得,两人谈的并不融洽。
之后好像也印证了这一点,因为听闻枢密使汪道存随即上书于陛下,说了一些事情,但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到是隐有传言,枢密使汪道存与大将军赵石意见不合,有了争执云云。
实际上,李承乾心里明镜似的,无非是明年用兵的方向上的不同罢了,要不是这个,李承乾也想不出来,以这两人的身份地位以及经历,还能争论其他什么?
而他也明白,汪真如在枢密使的wèizhì上时日无多,临了,好像要干些什么大事出来,不过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恋栈权位罢了,汪真如这些年,别无多少建树,这好像是要在临去之前,留下点什么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还则罢了,但之后汪道存屡屡请他前去枢密院议事,这感觉可就糟糕的很了。
他和汪道存也算是相争多年,没有任何的私交,两边有事,公文往来是常态,即便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过相互知会一声,多数不是在中书,便是在御前碰面,各抒己见罢了。
他们的关系很明确,有着上下之分不假,但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对手。
如果说他与赵石之间是私怨的话,那么与汪道存就是朝堂上无可争议的政敌,因wèizhì不同,权责相互抵触,而产生的对立。
这样的关系,让他们根本无法建立起任何的私交,谁也无法向对方低头,谁要是稍微示弱,在威望上以及权位上的损失,将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