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3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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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生的渔民,也有些来历尴尬的汉子,在此地生活一段时间,就悄悄离开,或是无声无息的消失。
像这样的地方自有其生活规律,乃至秩序上,也是靠刀子和拳头,由几个强人维系起整个岛屿的生活,即使官府真的来人,这里的土人鱼民也不会买帐。可是这样的秩序,于数年之前,彻底被改变。一群强大的外来征服者,将这座岛屿纳入自己的手中。本地土著的强力人物要么被铲除,要么只能选择为其所用,整个岛屿,已经彻底归附于葡萄牙管理之下。
山脚下,大片房屋鳞次栉比,一座欧式石制城堡耸立于山腰位置,高大坚固的城墙,士兵肩背上的火枪,代表着这里的新秩序。而在城堡不远处,一座巨大的花岗石制圆顶教堂与之遥相呼应。几声沉重而响亮的钟声,响彻于岛屿上空。
在教堂外,一座上下五层的高大牌坊,如同照壁般耸立在那里,顶端的十字架雕样在阳光下放射出耀眼光辉。
在五层牌坊的第三层处,雕塑的图案中包含了智慧之树,以及一只七翼龙,在其头上,则站立着天主教所供奉的圣母。在雕塑之旁,用中文雕着“圣母踏龙头”五个显眼的大字。
码头处,来自东西两洋的商船或朝贡船,于此地停泊避风,等待着适合的洋流季风到来,以便进入大明内地贸易。来自广州沿海村落的渔民,则冒着被官府逮捕杀头的风险,将粮食、水果、蔬菜运送过来贸易。甚至还有一些于住地生意惨淡的村纪粉头,也同样站在船上撩起裙子,向那些异国水手兜售自己。
虽然大明眼下有市舶司,但是对待贸易并不积极,于洋商也有诸多限制。大多数商人,无法得到贡使身份,无法与明帝国贸易,相反,倒是能在这里碰到运气,购买到自己所需的货物,或是把自己的货品出手。屯门在占领此地的葡萄牙人手中,已经建设成为海上一座很有名气的自由港。
坚固的城堡之内,一名五十开外的矮瘦老人,身穿九章衮服,头戴九梁冠,俨然一个大明亲王宗室的打扮。不过大明的宗室勋贵,显然不会出现在这里,和西洋人对面喝茶,更不会像这老人一样,带着一群一看上去就知道是强盗出身的护卫。
在这个老人对面,则是一个三十出头身材高大、匀称的欧洲男人,身上穿着崭新的海军军服,袖口、领口处的金线耀眼生辉。而在另一边,则是五十开外,体形矮壮结实的红衣教士,正在用一口流利的汉语,与那名老人交谈。
“尊敬的许洋阁下,我们将在这里,为你虔诚的祈祷。期待伟大的主,保佑你和你的部下,取得最终的胜利。并且最终实现你的愿望,成为一个真正的亲王或是总督。”
那身穿亲王衮服的老人,就是现在东西两洋上势力最大的海盗头目许洋,其部下的数量虽然号称一万,不过这里面其实是包括了妇女、儿童等非战斗人员计算在内。另外还有一部分,虽然名义上计入他的部下,但实际上,两下里只是合作关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从属。
比如这次他邀请的邓通、李七,本来都是福建海上的盗魁,因为自身实力或是贸易上的利益考虑,名义上尊奉许洋为首,实际上还是自行其是。黑鲨帮覆灭后,浙江水面上没有了首领,这么大的地盘,哪个海盗力量也不会放弃。事实上,对于大多数商人而言,黑鲨帮完蛋后,浙江海面不会变的更安全,只会更危险。
像是踩浙江地盘这种事,不管许洋是否同意,李七等人都会去做,事先打个招呼,只能算是江湖道义,或是对于前辈的尊重。就算许洋真的想要阻止,也未必能阻止的了。
即便是这个海盗名义首领的身份,在海上也有着足够强大的权威,面前这名为巴托洛克的葡萄牙司令,虽然是屯门目前的最高军事兼行政长官,对许洋也得礼让三分。不管后世说起此时的葡萄牙,如何称赞其船坚炮利,器械精良,但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他们的人口和投放能力是硬伤。算上在南洋招募的土著兵,葡萄牙在这里的全部兵力也不超过一千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商人,追求的是利益。没有许洋提供的中国货物,这座自由港也存在不了太长时间,双方都属于对方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两下关系素来融洽,许洋名义上皈依了天主教,巴托洛克则按着大明的规矩,与许洋换了生辰贴。
许洋虔诚的看着那个名叫佩雷斯的教士,“感谢伟大的主,拯救我这迷途的羔羊,一切荣耀皆归于主,相信主必能保佑我取得最终的胜利,战胜野蛮的异教徒。让那个北方来的大官知道,许某不是谢傲那种废物。他们这帮官府的人,傲气,不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是不会坐下来谈判的。这次如果他肯坐下来谈,司令官也可以一起参加,说不定连你这屯门岛的事,也能一起解决。”
第七百七十二章来自异国的敌意(下)
巴托洛克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得了吧老兄,我和你不同,你们那个皇帝的想法我不在乎,我也没想过要成为你们国家的亲王。他是否愿意谈判,无关紧要,当大炮对准他的宫殿时,我相信,他一定很乐意和我进行会晤。我这并不是空想,三天之后,屯门将得到五艘战舰,八百名士兵的支援。也就是说,我能指挥将近两千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将成为一个总督,一个真正的总督,就像达??伽马在印度一样。”
佩雷斯教士看了看身边的这位年轻的司令官,他是个虔诚的信徒,但同时也是个疯狂的冒险者。从里斯本到果阿,他追随着葡萄牙的远征军经历了过多的战阵,却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商人,至少现在,他的表现太傲慢了。许洋最终想的还是招安,在他眼前这样贬低皇帝,就等于是把许洋也一起贬低了进去。
他微笑着开口,打着圆场“许洋阁下,我相信在主的保佑下,你和你的勇士能够战胜所有异教徒。不过我有一点小小的疑问,你为什么要把一部分作战计划泄漏给你的敌人?这在贵国的兵法上,难道有着什么解释么?”
许洋哈哈大笑,显的颇为自得“传教士阁下,您是神的仆人,懂得跟神沟通,却不懂得如何打仗。我这并不是泄漏军情,而是给他挖了个坑呢,我倒要看看,他是跳还是不跳。”
眼前的葡萄牙人是最没可能和大明和解的势力,许洋在他们面前,也就不用有所保留,指着身后悬挂的地图指点道:“邓通、李七他们手上都有几百能干硬架的儿郎。这次又找了一些真倭过来撑场面。将近两千人的队伍,那是真正见过血,杀过人的两千人,不是黑鲨岛那些废物可比。我在书信上,把他们的兵力夸大了一倍,官府防范他们,怎么也得要出动两个营。根据我的情报,官府里能打战的新军,一共才有五个营。他们以两个营防范李七等人,再除去防守各地,留在宁波的,最多不会超过半个营。而我,将带领全部的儿郎,去宁波做一票大的,这就叫声东击西,引蛇出洞,到时候,你们只等着看好戏。”
宁波港迅速恢复了秩序,而且贸易一天比一天红火,这已经严重损害了许洋以及整个屯门自由港的利益。对于他肯出兵攻打宁波这点,当下几人全都是双手欢迎,只要宁波再能被屠上一次,多半就会一蹶不振,将来别想再做生意。
在港口放一顿炮,并不能实现这个目的,如果长期封锁港口,先不提那些洋商是否同意。就单是大明的水师,也不会允许海盗那么做。
不管朝廷的船只如何孱弱,蚁多咬死象,真要是许洋在宁波外面逡巡不去,朝廷豁出来集中鱼船与他打战,就算是拿人头换人头,终归能将他的舰队解决。
经历了争贡事件之后,现在宁波的繁荣,是建立在新军带来的安全感之上。只要能够正面打败新军,不考虑双方投入的兵力,以及最终的战损,都能令宁波的贸易环境被破坏。
组建新军一事,于东南颇多掣肘,反对者亦众。不过新军取得了黑鲨岛大捷,且有杨慎这等人物公开站台,反对者不好明着说什么。如果能够让新军吃一个败仗,或是自他们手中夺取了防地,那么反对新军者就可以大做文章,将新军说成劳民伤财的无用之物,给予打压。是以杨承祖方面,并无多少选择余地,如果放任台州失城,一样要陷入被动。
把部队派到台州布防,则宁波的防卫也会空虚。归根到底,还是在于许洋在浙江有地方士绅大族代为通风报信,官军的布置难以逃脱他的掌握,军情掌握甚至比官军为快。纵然不敌,也可撤回闽地,新军份属浙江,不能进入闽地剿匪,这让他们有了足够回转的空间。
邓通、李七两路人马羽翼渐丰,近来已经有了较强的自立意识,许洋这次实际也是一箭双雕,既向朝廷展示了自己的力量,又可以借官军的手,除掉对自己渐生二心的两路强敌。
巴托洛克看着地图,不住点头“许洋老兄,我必须说一句,你的计划确实很棒,值得我们为它干一杯。如果你们的官府因此对你实施围剿,屯门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这里的舰队和要塞,将可以保证你绝对的安全。当然。我认为以你们朝廷现有的武力,你压根哪都不用去。不过我有个疑问,如果你真的摧毁了宁波,将来还怎么跟他们谈招安的事?”
“司令官老弟,这就是你不懂的地方了,我们的朝廷,就像是陆上的狼。你表现的越弱,它就越要吃你的肉。像你当初到屯门,如果只是送钱,说好话,不知道要被他们斩多少刀。只有你表现的够强,他们才不敢吃你,反倒要怕你,才会真正平心静气的和你谈。所以,一定要先表现的够强,才有资格谈招安,谈合作。我手上的人手和船都是够的,但是器械上,这次我需要得到你们的帮助。当然,宁波的缴获上,我将给你们一个满意的数字。”
“老兄,你这样说简直太让我伤心了,难道在你的眼里,我们的友谊是要靠战利品衡量么?不不,你不能这么伤害一位伟大的葡萄牙王国的总督。你听着,我将赠送给你一千支火绳枪,由我们的工人制造的火绳枪,你只需要一次齐射,就能让你的对手逃的一个不剩。让他们来聆听主的怒吼,用正义的雷霆,来制裁他们!”
佩雷斯则点着头“如果这次的坐战能够成功,也许我们也该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把主的福音继续传播下去,而不是仅局限于这一座小岛。”
他看着地图,用手指了指广州“只要许洋阁下的行动,能够取得成果,我们的军队就会配合你,把广州拿下来。让主的福音,可以传播到大明内地,这是我们的使命!为了完成这个使命,就让我们联起手来,让大明帝国看看,我们的力量。”
“说的好,就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力量!”三人举起手中的酒杯,饮下其中如同鲜血颜色酒浆。此时大明的福建、广东洋面上,数以百计的船只,在水手们的划动下,向着事先约定好的岛屿前进,在一处处普通海图上不曾标注的岛屿上集结,待命……
第七百七十三章将计就计
南京方面,就在杨承祖得到情报之后不久,一名许洋方面派来的特使,也登门拜访。这名信使高高壮壮,很是精明强干,虽然穿的一身商人打扮,但是看举止,明显是个武夫。他对杨承祖倒是客气,只是将一封书信顶在头上。
“这是我们许头领给杨钦差的书信,另外让小人带一个口信过来,我们徽州人出来闯天下,其实没有多少野心,图的就是个温饱。生意人和气生财,海那么大,生意是做不完的。杨钦差想要做生意,许头领愿意帮忙,宁波城外那次鸣炮,是个误会,将来肯定不会发生。希望杨钦差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海上汉子最讲义气,恩怨分明,一定会对的起好朋友。”
杨承祖打量着来人,神情上倒很是和善,又赏了个坐位“尊驾仪表堂堂必非常人,,不知在许头领手下,担任何职?”
那汉子不卑不亢,一抱拳“在下不过无名小卒,在家乡眼看就要饿死了,所以出来闯世界。所谓仪表堂堂,实在说不起,靠着许头领关照,才有我一口饭吃,管几艘船,有些水手,实在不算什么。像我这样的人,头领手下不计其数,钦差就不必夸奖了。我们海上人读书少,说话直,您别见怪。东西两洋,小国无数,银子是赚不完的。你们想做生意,我们双手欢迎,有什么困难,我们也可以帮忙。但是大家一定要给人留条路走,如果人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会杀人的!”
他看着杨承祖,目光中流露出一股浓烈的杀意,不过杨承祖却似乎对这种杀意全无反应,而那名汉子很快就发觉,另一股强大的气机已经锁定了他。这种东西不是玄学,也不是什么法术神通,纯粹就是战场上撕杀出来的本能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