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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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铁头一看焦榕在那叫喊,又见杨承祖用右手抚着左臂,不由火往上撞“就是这鸟人指使人打伤了杨哥?老子今天废了他。”他边边举着棍子朝焦榕冲去,当道的衙役不但不拦,反倒是有默契的左右一分,这话要是写在三国演义里,那便是如同波分浪裂一般。
焦榕本以为在衙门里终归是衙役人多,不可能吃了眼前亏,却没想到,这些衙役如此不堪使用。急道:“你们这群饭桶,别在这傻站着,赶快去报巡检,让巡检司发兵啊。”边说,就边往户房里跑。
杨承祖哼了一声“谁要是想报信的,尽管去报,杨某眼里不揉沙子,今天谁想当朋友,谁想当冤家,都自己跳出来,让我看个清楚,今后咱也好有个对待。我只奉劝一句,没有过命交情的,少往这里掺和,留神溅自己一身血。”
焦榕在衙门为吏多年,自有一些铁杆朋友,可是这些朋友都与他一样,全是一等一的君子,深谙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若是今天大大开罪了杨承祖,回头人家报复起来,自己能否接的住是一说,犯不犯的上接,这才是关键。
这边厢铁头举着棍棒已经冲到户房里,原本坐在户房里的管年和几个从属吏员都抱着脑袋飞奔而出,只听户房里传出阵阵惨叫声以及王铁头的怒骂声。
杨承祖对此似乎并未得见,只是拉住铁珊瑚的手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闹成这样,进了城为什么不先去找我,而是直接来了衙门,难道是不想见我?”
铁珊瑚吃他一拉手,想起在小铁庄上,没人的时候,也曾被他拉住之后几番温存。虽然念着她身在孝里,没有剑及履至,但是她一个大姑娘,就是那些撩拨,也让她面红耳赤,芳心乱跳。
这时吃他握住手,她不由觉得周身发软,强挣扎道:“夫君快放开,这么多人,成什么话了。我……我是想来把那田地过户的事办了,再拿着地契去找你的。哪知道这混帐焦榕,非但不肯为我立契,还说些混帐话来耍弄我,最后还毛手毛脚的,也亏得是我,要是我娘来,还不晓得要吃什么亏呢。”
一听焦榕居然动手调系自己未来的妾室,杨承祖面色一变,朝户房里喊道:“铁头,拿出咱世袭锦衣的手段来,给我狠狠地打,只要留口气,其他怎么都成。”
第四十九章闹衙门(三)
他这一喊,里面的人得了命令,棍棒舞的更加带劲,叫声就越发不是动静。忽然,从吏房那边,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来到杨承祖面前施了个礼
“老朽本县吏房经承赵庆之,给杨百宰见礼了。百宰,今天的事对错咱们先放一放,只说闹腾成这样,让百姓怎么看待官府?咱们今后还有代天子牧守一方,这脸面二字,还是要讲一讲的。”
他朝那些衙役一挥手“散了,全都散了吧。各自回去听事,不许再来聒噪。还有那个晕过去的,来两个人把他带回班房歇着,别在这趴着丢人。”
他先是遣散自家的武装力量,也算是表示出了诚意,又对杨承祖道:“焦榕为人跋扈,方才的事老朽想管,也管不了。可是现在您这一通棍棒下去,我想他那人命也去了半条,再打,若是拆了户房,老县尊面上怕不好看。左右令宠也没真个吃亏,再说了,她不是还要补一个衙役的身份么?进了公门的人,怎么也得懂点大局,不能太过快意恩仇啊。”
杨承祖听他提起张嘉印,也想到若是真把焦榕这混蛋打死,跟打张嘉印的脸就没什么区别了。滑县文武亲密无间的好局面,恐怕也将不复存在,只好喊一声“停手!”
又对赵庆之道:“赵吏书,您是老前辈,我给您个面子。可是您也看见了,今天的事,无论如何,也怪不到我的头上吧。若是连这事都忍了,我这官还怎么做啊。我非要和他好好理论理论,辨个是非曲直不可。”
赵庆之是老派人物,妻妾之别看的极重。如果今天被调系的是杨承祖的正妻,他连一句话都不会说,说不定还会想个办法,如何合理合法的打死焦榕,还能不受任何制裁。可是铁珊瑚的身份,只能算是杨承祖的妾,这就让他觉得实在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妾通买卖且不说,单说这个时候,大明官场上是允许小妾待客的。只要关系够好,小妾都可以拿来陪客人一晚,不过是被焦榕言语轻薄两句,动动手脚,又算得什么事?这个时候,就是官府的体面,远大于铁珊瑚个人感受得失,与正妻被辱,不是一个待遇。
他方才不曾露面,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就是说,他从心里并不支持铁珊瑚。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找个男人来办这事,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不是找着麻烦么。再说拿条棍棒在衙门里和男人撕打,这成个什么样子,还讲不讲一点体统了。
可他与杨承祖不熟,人家给他面子给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到头了。再要是掺和进去,自己想要抽腿就抽不出来,说不定连自己都得卷进去,因此他只一拱手“多谢杨百宰深明大义,其他的事,老朽一概不管了。”
有他这一出面,旁人也醒悟过来,自己跟这里没必要掺和啊。说到底这事虽然发生在衙门里,但却是焦榕与杨承祖两边的私人问题,与衙门其实没多大关系,这又不是锦衣卫前来袭击县署,自己何必往里掺和呢?还是在边上看看热闹,比什么都好。
铁珊瑚心内紧张万分,她从小就被父亲当成一件昂贵的货物培养,教她武功也不过是为了货物增殖而已,并非是对她多么疼爱。
她的命运,就是为铁中英换来一笔银子,或是一个好的前程,除此以外,别无他用。因此铁中英不止一次告诉过她,女儿家清白为重,如果落个坏名声,就趁早找个地方吊死,不要牵连他铁家。
她也见过村里几个被歹人污辱之后的姐妹,最后的结果就是投井悬梁,一死了之。今天自己虽然没有受到真正的污辱,可是却也被那焦榕口齿轻薄几句,夫君会不会因此嫌弃自己?
见他摸着自己的手,她不禁又想到自己的手因为长年练武,上面满是老茧,哪比的上县城里的姑娘双手溜光水滑,他家里还有漂亮的小娘子,自己还算得什么?
她越想越委屈,竟是大哭起来,杨承祖喜她淳朴可爱,见她一哭,心内不由怒火升腾,拿出手帕为她擦着眼泪道:“哭什么?不管有多大的委屈只管跟夫君说,今天豁出去前程不要了,我也要为你出了这口恶气。谁敢欺负你,咱就剁了他!”
他出门时是带了刀的,这时手点绷簧,将那口绣春刀抽出刀鞘半尺,手按刀柄就往户房里闯,铁珊瑚紧攥着他的胳膊跟在一旁,小声道:“若是要杀,夫君就让我来杀。抵命的时候,由我给他抵偿,不会把夫君扯进来的。”
两人等进了户房,宋国良等人就守在外头,有机灵的去锦衣卫衙门叫人,其他人则防着衙门再来救兵。户房内,焦榕却已经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王铁头一只脚踩在他身上,手里的棍子舞的像风车也似“就你这样的孙子,还敢跟我杨哥作对?今天爷不撕了你,你就不知道爷们的厉害。”
“够了,铁头你先出去,这交给我吧。”
王铁头应了一声,提了棍子出去,杨承祖看着被打的乱七八糟的户房,摇头道:“铁头也是不像话,把个户房弄成这样,不好看啊。”
铁珊瑚听这话,不由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认错道:“夫君对不起,这些都是我打烂的。是妾身没用,给夫君惹祸了。”
“哦,你打的啊?打的好,打的对,下次遇到这事,还是得这么打。不就是一间小小的户房么,拆了它,夫君也赔的起。只要你人没吃亏,怎么都好。”
听他这么一说,铁珊瑚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看来他对自己果然是有情,只是不知道他家的娘子是否凶悍,听说这妻对妾,可是如同猫对鼠,天生不咬弦的。自己虽然有武功,可是也不能对正妻出手,只能希望对方好相与,不要赶尽杀绝才好。
杨承祖随手拉了把椅子,先让铁珊瑚坐下,自己再找椅子时,发现已经没有一把完好的,只好让外头的人从别的房里寻了两把进来,自己拉了一把一坐,又将焦榕提起来,朝另一张椅子上一墩
“孙子,聊聊吧,你到底想怎么着啊。如果是想跟你家杨爷死磕呢,你就放个话,我陪着你。要是想好好活着呢,就给珊瑚认个错,今天这事,还有个了结。否则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第五十章闹衙门(四)
焦榕被打的脸上已经开了染坊,说话有气无力,但是却依旧嘴硬道:“姓杨的,我不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你恃强凌弱,搅闹衙门,殴伤朝廷经制吏员,这场官司你等着吧,爷不告到你倾家荡产革职充军,就跟你姓!”
铁珊瑚虽然是公门出身,但是对于这些细节并不了解,她只知道自家父亲不过是个班头,在家乡时就能私合人命,横行霸道。这焦榕是经制吏,论身份比起父亲要高出许多,若是这官司打下去,难道夫君真的会因此革职充军?
她急道:“打你的人是我,夫君没碰过你半根指头,你不要血口喷人。要告,你就告我好了。”
“铁家的贱人,你以为你跑的了么?焦爷到时候连你带他一起告,你们谁也别想好,你就等着官卖为纪,去做那千人骑万人压的表子吧。”
他话刚说完,杨承祖却是闪电般的出手,在他脸上狠抽了一记“说话之前走走脑子,现在的局势要看清楚。再敢对我的好妹子不敬,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左右你也要打官司了,我就送你点证据,也是无妨。”
焦榕的身板就算是十个凑一起,也不是杨承祖的对手,这动武的事就彻底不想了。他干脆不再说话,只是一阵阵的哼哼,杨承祖也不理他,就这么一坐。反正这事闹到这个地步,衙门里必然有人要出面,总不能就这么干挺着。
果然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光景,却听外面有人咳嗽一声“这是怎么搞的?衙门怎么闹成这副样子,这还讲不讲一点朝廷体面了?真是,不知所谓。”
只见房门口站了一个官服的中年人,这人身形不高,体态微胖,身穿绿色常服,上绣犀牛,正是本地县丞刘庭宣。那焦榕本来是闭目装死,口内不停的发出哼哼声,可是这刘县丞一露面,他却似得了华佗妙术救治,登时睁开眼睛,大喊道:“二尹救命,锦衣卫杀人了!”
县衙内知县称大尹,县丞称二尹,又有尊称为二老爷,地位仅仅次于知县一人而已。那刘庭宣的腰把子不算太硬,乃是举人大挑得的官职,不过在本县内也算个人物,前几天大闹香满楼时,救出的人里,也有他一个。
只是他见到杨承祖时,却没有张嘉印那般亲热,只略一拱手“杨百宰一向可好,您不在小旗所治公,来到我这滑县衙门,不知有何贵干。这户房乃是县衙重地,涉及钱粮赋税各项开支,尤其是这里的许多底帐十分珍贵,若是损坏了,可是不好修补。没了底帐,将来衙门的税收就要成为大问题啊。您的人在别处如何,小县不敢多问,但是在衙门里,总要讲点体面吧。”
杨承祖心道:你上来就这么说话,看来焦榕的后抬八成是你。他心里要为铁珊瑚出气,也就恨上了焦榕的靠山,把脸一沉道:“刘二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衙门的人调系我的爱妾,还有理了不成?”
刘庭宣道:“有这等事?焦榕,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调系了杨百宰的爱妾?”
“二尹,绝无此事,卑职冤枉啊。这铁氏来到户房,说是要把小铁庄的三十亩田地,过到杨承祖杨百户名下。按说这事,我们户房只是走个手续,也没什么要紧。可是卑职不久前接到个状子,乃是成福寺的僧人递来的,说是有锦衣官借丧期逼间民女,还夺去僧田三十亩。这牵扯到僧产的事,卑职哪敢大意,只说是仔细访查一番,再行计较。这铁氏见我不肯答应,居然卖弄丰情来勾引我,见我不肯就范,又恼羞成怒,仗着学过几手把式,将户房打的稀烂,还打伤了咱们的一名衙役。”
铁珊瑚听他如此一说,气的脸色发白,心头乱跳,忙看向杨承祖。见他面沉似水,只当他是真信了这话,一时间只觉得万念俱灰,眼泪滚滚而落,抓住杨承祖的手道:“夫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原来如此。杨百宰,你听见了吧。另外,本官这里,也正好接了份状子,似乎与你有点牵扯。有人告你拐带民女,间污良女。铁中英新死,丧期之内如何能够嫁女?再说铁珊瑚幼时已有婚约,且有婚书为凭,你这纳妾的事,依大明律不能做数,理应将其发还原配。本来你这私自诱间民女的事,也要按律治罪,不过咱们都是官府中人,总要讲个体面,依我看,你就与她的丈夫谈一谈,赔上一笔银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