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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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的三几样手段使出来,自己这把老骨头就别指望回来了。
那几个族老扑通扑通全都跪倒在地“军爷饶命,军爷饶命,那田地我不要了还不行么?我们真的跟反贼没有什么关系,我们真的是冤枉的啊。这一切……一切全都是成福寺那几个大师傅的意思,我们小铁庄的田地基本都是僧产,磨房、油坊以及烧锅也都是僧产,那些大师傅的意思,我们又怎么好违抗?还请军爷体谅一二,法外开恩啊。”
“成福寺的和尚么?那好,你们去把和尚找来,就说本官要找他们谈谈,他们要是敢不来,那几个被我捉住的和尚,只好打断了腿,送回成福寺去,看看他们老当家面上下的来下不来。让他们自己过来,我们两下慢慢谈。”
那几个族老听了这话如蒙恩赦,腰腿竟是前所未有的好用,一溜烟尘就逃到族长家里,去请几位大师傅快来救人。
那十几个文化僧被打了个交天大散,逃回铁老头家中,此时正在那里吃着狗肉,商量着等到那两个女人送到尼姑庵里又该如何处置,边说边还朝着出来送菜的几个女眷的胸脯上瞟。就在此时,见几个族老面无人色的回来,说是族长被锦衣拿了,让几位大师傅去要人,否则怕是族长就回不来了。
这干和尚里带头的法名宗真,乃是广照大师傅的真传弟子,在寺内身份甚高,佛法也最是精深。昨天设计伏击陶仲文的,就是他出的主意,不想被这干程咬金打的落花流水,如今居然连族长都被拿了。
他有心招呼上铁庄的后生,将那干锦衣收拾一顿,却听几个族老说,那些锦衣卫居然连漕帮都收拾了,好象还能搬来漕帮的打手。这就得考虑考虑,两下的武力对比,自己好象不怎么占优势啊。
少林寺的数万好棍棒子弟,与他对外宣称的八千僧兵一样,都是虚数当不得真。要真有几万僧兵,河南巡抚的觉都要睡不好了。其本寺之内倒是有千把好棍棒的武僧,各分寺下门,哪里养的活那许多僧人。穷文富武,武僧的饭量大,一向是少林支出的大头,早就有和尚建议过裁撤武僧,节约开支。
比如前辈高僧,有少林智囊之称的洪悟大师就发表过著名文章,认为当下武林的主基调是和平与发展,争斗与撕杀的日子注定一去不返,所以僧兵的存在实在是浪费少林公帑,应该逐渐撤消。
成福寺虽然有千亩田产,可是既要上缴少林本寺,还要养活寺内百十名文化僧,二十几个武僧都有点嫌多。如果不是怕佃户闹佃,怕是武僧就一个也不剩了。
漕帮的那些苦力,如果是干硬架,也不过是动员百十来人的份,可问题是要说干硬架,他成福寺也未必能动员出几十个和尚啊。如果不计算本山力量,单靠成福寺自己,是万不能与之撕打的。
既然动武走不通,就得想别的办法。宗真道:“我与县里的户房经承焦榕素来交好,在那知县面前,也是能说话的。宗本师弟,你拿我的名刺,到衙门里走一趟,就说有锦衣卫百户杨承祖在小铁庄为非作歹,强占田产,滥捕僧人,霸占寡妇。要那知县速想办法,将这狗贼收拾了。哪怕制不了,也要把他调回县里,约束行为。只要去了这个靠山,那个贱妇还不是任咱们拿捏?”
要说这宗真也不愧与衙门有交情,于大明官场了解甚深,锦衣卫是武臣,不管如何了得,对上文官就要先折一半威风。本地县令张嘉印是两榜出身,腰把子硬扎,收拾个锦衣百户还叫事么?
宗本道:“师兄,我听说这锦衣是县令救命恩人,您说这知县可会向着咱?”
宗真笑道:“师弟,你这就不懂了,这文官不是江湖人,可不讲什么知恩图报那套,相反,恩将仇报才是真的。这锦衣看见他的狼狈模样,包准是他天字第一号仇人,咱们给他这个机会收拾姓杨的,这县官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向着咱?自古来升米恩,斗米仇,可不要忘了。”
第三十三章威风(三)
宗真打发走了宗本,又对其他几人道:“你们去个人到寺里给师父报信,就说这里遇到麻烦了,让师父他老人家带几个武僧来接应,免得出了意外。我去会会那狗贼,看他敢把我怎么样。这次只要张县尊出手,参他一本,把他的锦衣身份革了,我就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等宗真到了地方时,见那道士又在灵棚里开坛做法,哼了一声,由几个族老领着,直接去寻杨承祖。杨承祖这时,依旧大马金刀的坐在那,身边如同护法金刚一般,站着几个强壮后生,每人手中都提了杆棒,个个怒目横眉,显的凶恶万分。
那宗真毕竟是个文化僧,加上昨天被杨承祖打了两次,要说不害怕也是假的,他强自堆笑,施礼道:“杨百宰,贫僧成福寺宗真,给您见礼了。我有几个师弟,不合冲撞百宰,被您的人拿了。这是鄙寺教徒无方,不过咱们僧俗两途,彼此法门不一,还请您将他们交还贫僧,由我带回庙里好生管束。”
“冲撞我?不不,我想大和尚你误会了,他们并没有冲撞我,而是得罪了我。”杨承祖半点没有妥协的意思,直接就把话绷的很死“还有你,我昨天晚上在铁家后门,绝对见过你,别想狡辩,本官的眼睛最好使,认人最准。你想把他们领回去,不如先想想,自己怎么回去才是。”
他使了个眼色,有人将铁太公推出来,推给那几个族老道:“人交给你们了。要是想打架,我们随时奉陪,看看是你们厉害一些,还是我们厉害一些。好久没打过这么痛快了,正好想练练手。”
王铁头打人的手艺乃是家学渊源,很有些门道,别看棍子伦的呼呼带风,打在身上也疼入骨髓,可是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只是那一部白胡须已经被扯落多半,下巴上点点血珠,衣服也多有破损,脸上青肿几处,狼狈不堪。
如果打人的是普通衙门,他大可撒泼打滚,说是被衙门打坏了,必须要求赔偿。可是打他的是锦衣卫,这个衙门可是不吃讹诈那套,尤其这种小县城更不讲究,你要是讹人,说不定就把你再逮回去,交到卫里养伤就是。
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老族长不认为自己这般年纪,进去之后还能全身而退,这条路是万万走不通的。
可要说就此忍气吞声,那也是不能。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要是就这么算了,以后在小铁庄哪还有他这个人物?这铁太公到底不似那几个族老一般,尤其见了宗真和尚,自觉有了靠山,用手虚指杨承祖道:
“尔……尔好大胆。居然纵容手下,殴打老夫,你可知,小铁庄的老少爷们,也不是好惹的。你们快去鸣锣,召集村里的后生,将这些强人以及间夫银妇送到官府,到县衙门去理论。”
这小铁庄每年与邻村争水夺地,怎么也要打两三次群架,组织度倒是不低。一通串锣响起,村人就聚集起来。又听说是铁中英尸骨未寒,棺材还停在那,他那狐狸精婆娘就引来了做锦衣的间夫,要夺小铁庄的族产,还打伤了老族长。这下当真聚集了六十几个后生,手中提了锄头、铁镐等农具,将个铁家围的水泄不通,纷纷喝骂。
那边的铁珊瑚本来是跪在棺材前面烧纸,见了这动静,却是将孝裙掖到腰间,露出两条肥大孝裤,又从门后面摸了条扎枪出来,摆一个“拨草寻蛇”架势,堵在门首里。一双通红的杏眼,射出两道寒光,看那模样不管谁要闯进来撕打,非要吃她一枪不可。
说来她倒是比她爹聪明,晓得这时候棍棒功夫练的再好,也不如花枪顶用。那些后生知道她随父练功,颇有一身本领,再说看那模样,似乎是要拼命的,也不敢硬冲进去。只是围在外面高一声低一声的喝骂,还有些村里的泼辣妇人,更是提了粪桶埋伏在外,只等着将小银妇捉出来时,朝她泼几桶肥水。
见这阵势,宗真心里更为有底,朝杨承祖施了个礼“阿弥陀佛,杨施主,你虽然是锦衣官校,也应知众怒难犯之理。如今小铁庄群情激愤,若是不尽早处置,恐有不测之事发生。当年白衣贼之乱,不也是几个恶吏引起的么?杨百宰年纪轻轻,有锦绣的前程,何苦为了些许身外之物,断送了自己?只要你撒手不管,把我那几个师弟放出来,贫僧保你平安无事离开小铁庄就是。在这个地方,我们成福寺说话,还是顶一点作用的。”
陶仲文这时早就下了法台逃回了屋里,他见外面这阵势,心里也颇为紧张。毕竟杨承祖这边才八个人,人家的人数是这边的十倍,撕打起来,就算你人人如虎,个个如龙,又能怎么样?
苗氏却怕杨承祖真的撒手不管,那老族长使出手段来,可是能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了那一步就悔之晚以。好在杨承祖哼了一声“大和尚,你难道真以为,就凭这些村民,就能镇住我?我锦衣卫经过的阵仗不知多少,别的不说,就连劫官的反贼都被我劈了,何况几个乡民?咱们不妨看看,谁笑到最后,苗夫人,再给我冲碗茶来。”
外面的人多,可是没有指挥,再加上铁珊瑚那副玩命的架势,谁也不敢进来。里面的人想要出去也不可能,两下就这么僵住,过了大概盏茶之功,却听外面响起阵阵凌乱脚步声,又听喝骂声,再有就是痛叫声,外面围拢的村民队伍大乱。
一个后生飞也似跑进来,大叫道:“族长,不好……不好了。外面来了许多强人,这是不是趟将要来开咱们小铁庄啊?”
“趟将?这不可能,咱这村子那么穷,哪有趟将光顾,再说这周边左近,又哪来的趟将?”
前几年剿白衣匪时,官军在河南顺手进剿,将河南的各路趟将打杀大半,所剩无多。滑县这种小地方,本来就不算多富裕,周边正经是没有什么趟将人马,也就没人往这上想。可是那后生道:“来的人又多又凶,怎么看怎么也像趟将啊。”
“趟将你个球!你说谁是趟将,信不信老子把你的头宁拧下来,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趟将。”随着话声,外面晃荡荡走进一条身高体壮的大汉,年纪不过三十上下,生的面目凶恶,一身短打衣靠,手中提了一条棍棒。在他身后,又是七八个汉子进来,这干人一水都是劲装武服,面目凶狠,一看就非善类。
可是这些人来到杨承祖面前,却齐刷刷跪倒施礼道:“杨百宰,小的奉了九爷的命令,带了二百弟兄前来,为杨百宰保镖。大家都带着家伙,您只要说句话,今天就平了这鸟庄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三十四章威风(四)
这时宗真等人朝外面看去,却见不知何时,外面竟是来了大批身穿短衫,手里提了兵器的汉子。
这些大汉身体强壮,手中或使棍棒,或提刀枪,呈合围之势,把小铁庄的后生从后围住。他们人数既多,神情也剽悍,一看就知是真正的打手,而不是这些普通乡民可比。
那些后生手里只有农具,没有兵器,再说都是庄稼人,遇到这些泼皮似的打手,先自软了一半。村里也有几个泼皮,眼睛十分好用,一看之下,发现队伍里竟有不少是自己往日只能仰望的大泼皮,就知这事情不对,忙上前作揖施礼,想去套近乎。
哪知那些大泼皮并不吃这套,只扬手一记耳光过去,将这村里的泼皮打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直娘贼,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围攻杨百宰,你们可知,杨百宰是何等样人?那是我们九爷的好朋友,是我们漕帮的股东。就你们这种孙子,还敢对我们漕帮的人动手,是不是活腻味了?信不信爷拿你们填了黄河。”
别看漕帮是江湖第一大帮,号称帮众百万,那是把漕工、漕丁乃至货郎力夫统算在内,也就是所谓的在帮人数。
帮会拥有帮众和可支配帮众是两回事,真正到打架的时候,能动员出多少人才是干货。比如丐帮一向号称帮众数百万遍布大明全国各地,可实际上那些乞丐各自为政,帮主压根指挥不动,就算丐帮灭帮危机,也不过动员几百丐帮近卫而已。
这也是由江湖的客观现实决定的,武林之中的争斗,一般来说伤亡都不大,如果死伤超过三位数,那就是一统武林的大事,一场所谓的武林大劫,也不过伤亡两位数而已。正经是大家彼此斗殴一次,死伤几个人,也就可以收场,闹的再大,官府就该出面了。
漕帮与盐帮在淮北打过几次大架,两下各自动员打手二百余,一场架下来,死个十个八个,再伤二三十人,就足以决定未来数年的走向。
指望赵九雄吃饭的得有几千人,但是说到干硬架,他也不过是动员出百多人而已,这两百多人里,还有不少是他雇来的泼皮无赖,市井之徒,战斗力很不可靠。
但是这股力量用来压制小铁庄,那却是绰绰有余。这不是干硬架,只是去欺压一群庄稼汉,漕帮好汉能出什么意外?因此动员起来十分方便,不过一人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