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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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记载某位明君,一年只杀了十几个人,并非是说那一年真的治安这么好,全国只有十几个死刑犯。实际是大部分人都由宗族乡绅势力给杀了,就剩下十几个在官府控制之内而已。
这次成福寺的和尚就勾结了小铁庄铁家的族长,想要把那三十亩田地弄到成福寺名下。作为报酬,族长可以分得这部分田地的田皮,今年上缴的香油也能得到减免。两下一拍即合,剩下铁珊瑚孤女寡母,除了含血喷天外,基本就没什么路可走了。
苗氏毕竟也是卖过两年唱的,多少有点社会经验,她一把拽住杨承祖的飞鱼服下摆“杨大老爷,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了,你可一定要帮忙啊。若是没了这份田地,我们娘两就活不下去了。再说,珊瑚要想嫁的体面一些,是不能没有嫁妆的。你就行行好,把她收下吧,只要你收下她,把那土地当做嫁妆献给老爷,我想成福寺的和尚也不敢来抢。”
杨承祖见她那可怜模样,心头的火复又燃起,灯光下一身孝衣珠圆玉润的小妇人,向自己苦苦哀求的情景,实在是太能刺激他的某种情绪,甚至在想着,自己若是现在将她按倒在那床上,她会不会反抗,会不会喊?
总算他只是心里活动了一阵,身上没做出任何行动,而是笑道:“这事,总得问过珊瑚的意思吧?”
听他话音松动,苗氏喜道:“我是她的娘,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只要杨老爷答应此事,珊瑚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一定要为她做主,保住这片田产啊。她爹新丧,不能过门,我这就去拿地契,咱们先把这事办了再说。”
“急什么,有什么话明天早晨把族长请来,我当他的面说。至于珊瑚的事,我丑话说在前面,给不了她一个正室名分,咱们两面,不般配。”
别看锦衣卫只是军籍,但军籍也比衙役这种贱籍高的多。所谓门当户对,两下里的门第确实存在差异。按说铁中英在日,铁家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铁珊瑚相貌不恶,想嫁也是能嫁出去。
可是铁中英想着靠女儿谋个富贵,不是想嫁到巨室里做妾,就是想送到县令老爷身边为小,可惜一直没得到机会,所以才把婚姻耽搁下来,现在杨承祖也不肯给她正室名分了。
那苗氏心里倒是希望替这个便宜女儿争一争的,可眼下哪有这个力量?如果杨承祖不出手,不但三十亩田保不住,多半自己娘两,还得被带到尼姑庵里去修行,因此杨承祖说什么,她们只有听的份。
两下计议一定,杨承祖又道:“等后半夜,我把陶道长请来,与他商议商议这事。你若是没钱,我破出些银两来与他,他是个有主意的,帮着参详参详,定能办的稳妥。”
所谓“潘驴邓小闲”现在的杨承祖至少展示出了潘邓两项,把个苗氏欢喜的不得了,觉得这样的女婿比起自己那死鬼男人不知强出多少,闺女跟了他,也算不枉,忙自去请陶仲文。
等到陶仲文听了过往,也自气道:“简直是赶尽杀绝,实在是可恨,可恨到家了。这些和尚与缙绅一般可恶,全都是变着方的将有主的田地变成他的田地,朝廷里交税的佃户越来越少,正税不能耽搁,就只好再摊派到那些没有根脚的百姓头上。如此恶性循环,用不了百年光景,我大明就没有可征税之地,就没有纳赋之民了。该杀,简直是该杀。”
他是公门出身,于田地租赋最是敏感,这田地上的黑幕,也最是清楚不过。他到了铁家之后冷眼旁观,把小铁庄众人的神色以及议论,全都记在心里。
像是苗氏这种有姿色而无根脚的女人,如果背后没个靠山,早晚被这些亲戚连皮带骨吞了,什么都剩不下。只是他一个游方道士,犯不上掺和这里的闲事,因此只看不说话。
现在杨承祖要出面扛下此事,他也乐得从中帮衬,他从心里还指望着这锦衣卫把自己的方子献上去,为自己搏个前程,也能为道门扬名露脸。他两人一个是老公门,一个是锦衣卫,彼此一番商议,这事就定了个七八,彼此虽然年龄差距大,但都觉得对方意气相投,可做一个忘年交。
次日天明,不等陶仲文做法,铁家的族长铁太公以及族内几个老人,就急冲冲从外走来,进门就问道:“中英家里的,成福寺的大师来说,有几位庙里的师傅,被中英的徒弟给打伤了,还是你挑唆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咱小铁庄一向是靠佛爷们保护,你敢得罪佛祖,不怕祸延全村么?”
第三十一章威风(一)
老族长开口就拿出全村做大帽子,以泰山压顶之威而来,让苗氏登时处于不利地位。那位老族长老当益壮,手中拐杖指指戳戳“你这个妇人,简直是不知所谓,居然敢纵容别人关押僧人,这成何体统?我听大师傅说了,那三十亩地是中英过世之前许给成福寺的,是你在中间横拦竖拦,就是不让他投献,结果得罪佛祖,坏了中英性命,你对的起中英么?这三十亩良田本是族产,只是委托中英代管,现如今中英已经过身,那些田地理当收回族产,归全族共同支配,赶快把地契交出来。”
这时,另一名族老道:“你这妇人自从过门之后不守妇道,与弟子们眉来眼去,多有污秽之行,按族规就该把你浸猪笼。再说要不是你不知羞耻,日夜纠缠中英与你行那苟且事,让中英亏损了身子,他何至于死在匪人刀下?谁不知道,他是咱本地第一好枪棒,若不是被你害了,他哪能就那么去了,就该让你给中英偿命。”
“不错,按说就该把你族规处置,用我族法将你处置了。只是那几位大师慈悲为怀,说你有慧根有佛缘,如今我以族长身份决定,将你和珊瑚丫头送到五竹庵,由佛法渡化尔等。”
几个族老你一言我一语,大有就地解决,将这两个妇人处置了的意思。苗氏无助的摇头道:“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们说的不对。”
铁太公哼了一声“不是?恐怕这由不得你说了算吧,我小铁庄的事,都由老夫做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你真想浸猪笼?还不赶紧把地契拿出来,等什么呢。”
“谁敢?”猛然间从外面呼拉拉闯进七八条汉子,为首之人十七、八岁年纪,长身玉面,体格雄壮,一身明黄飞鱼服,手中拿了烧饼果子,边走边吃,旁边还有人为他捧着茶盘,上面放着新泡的香茶。
这小地方的人见了锦衣卫,腿都有点发颤,铁太公的威风顿时小了几分,只是强自镇定道:“这位军爷,老朽乃是小铁庄的族长,今天处理的乃是我族内之事,与锦衣并无涉及……”
“并无涉及?恐怕这话你说了不算吧,这事到底是涉及还是不涉及,终归是该锦衣卫说了算,而不是你说了算。再说今天这事,恐怕还真跟锦衣有点关系。”杨承祖冷哼一声,将那烧饼果子一丢,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转身大剌剌的坐在椅上,
“别的不说,就说这三十亩良田,他就跟我有点关系。因为就在昨天,苗娘子已经做主,将三十亩田地投献给我杨某了。也就是说,那地已经是我的,你们要夺我的地,还有脸说跟我没关系?这天下间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事么?”
“投……投献?”铁太公觉得脑子有点不够使,这怎么回事,怎么土地居然成了这杨姓锦衣的了?他人老成精,仔细一琢磨,莫不是这苗氏早就勾搭上了这锦衣卫,现在丈夫一死,干脆把家业都贴给了小白脸?
可是不管他怎么想,让他直面一个锦衣卫,还是超出了他的勇气上限。就算他抓住两人私会的证据,也多半是息事宁人,毕竟锦衣卫凶名远播,用来恐吓他一个乡下族长,那是绰绰有余。
他沉默片刻,颤抖道:“官爷,话不能这么说。我小铁庄的田地,都投献给了成福寺的大师傅。而成福寺那是少林下院,少林大师佛法高深,乃是我河南八府万千生民的保护神,我们一心礼佛,情愿将土地献上。这三十亩田地,也不能例外,那本是族产,苗氏不过是个儿媳妇,无权处置的。”
“无权么?我看未必。”杨承祖冷哼道:“铁中英并无子嗣,铁珊瑚是他唯一的女儿,苗氏是他的娘子,为什么不能处置他留下的田产?至于说这田地是族产,并非是私产,那可不能听你一张嘴,咱们得按地契说话。你老儿难道还以为自己大的过地契么?”
铁老汉被他官威一吓,又退了两步,不过想着高僧在后面给自己撑腰,胆气复又一壮“杨大老爷,这田产处分,乃是我铁家族内之事,与外人并无干系,纵然锦衣,也不能大过一个理去。咱们得讲王法,你锦衣卫干涉我们田产处置,难道是要包庇苗氏,你们之间,难道有什么私情么?”
苗氏听铁老指责,就想起昨天晚上被这锦衣老爷所救,又用他那大红手帕擦脸时的情景。只觉得心内砰砰乱跳,两条腿有点发软,忍不住偷眼去看杨承祖。心里却想着他若不收下珊瑚,便也就好了,给他当个管家婆子,也好过守着什么贞洁牌坊活受罪。
杨承祖冷哼道:“铁头,有人说你杨哥是与妇人有私,不能干涉铁家家产处置,你说该当如何啊?”
铁头晃荡着黑炭头几步抢过去,二话不说,抬起巴掌就将铁老打翻在地。朝后一伸手,就有人递了根棍子过来,铁头将那棍子在手中舞了棍花,朝下就打。“让你骂我杨哥,让你骂我杨哥。我杨哥是从漕帮能要下份钱的主,就你这种乡下土鳖,说宰就宰了,哪有你嚣张的份。以为自己岁数大就了不起,我们就不敢打你么?这回让你看看你家王大爷的手段,看你今后还敢不敢倚老卖老。王法?在这,我杨哥就是王法!”
另几位族老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而且上来就是奔族长下手,这比起衙门还要霸道。看着老头被棍子打的惨叫连连,一个族老忍不住道:“你们不可放肆,这可是小铁庄,我庄上有百十个后生,若是我们把人集中起来,信不信让你们走不出小铁庄。”
“你敢?”杨承祖却是半点也不畏惧“你们小铁庄这点人马,比起漕帮如何?我带的人多了,除了眼前这点人外,其他人已经去漕帮调人去了。要是讲打架,你这点人恐怕不够看。再说本官现在怀疑,这老儿牵扯到一桩杀官谋逆大案之内,若是你们小铁庄敢明火执仗对抗官府,那正好把这案子坐实了。本官正好借你合村上下的人头,发一个利市,来啊,还不快去集合村民?”
第三十二章威风(二)
他这一说,把几个族老吓的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弹。杨承祖两世为人,对于群体事件最是敏感,也知道这种事必须在苗头一起时就予以消灭,否则一旦闹大了,那就不可收拾。
好在正德朝前几年刚爆发了刘六刘七两兄弟的白衣军之乱,上下对于民变严防死守,一旦有了一点嫌疑,就以霹雳雷霆手段消灭。为了防范民变,在大明朝上下奉行两套措施。一方面是一旦发生民变,就要追究地方官的责任,搞不好就要摘印。另一方面,就是对民变予以严厉打击,不但对于民间结社组织严查死守,就是大批百姓聚集,都要予以驱逐,只要发生对抗,也允许地方官采取积极手段应对。
地方官摘印的事,那些老百姓如何知道?他们只知道民变是死罪,锦衣卫恰好就是侦办这等案子的。
他们既然知道铁中英因何而死,也就知道本县确实出了绑架知县的大案,那些匪人既然敢绑架县尊,说是谋反的强人,也完全说的过去。跟这样的人沾上边,那可不是好玩的。
再说漕帮在这乡下的名声,与少林高僧不分上下,都有大魏良将张文远之威。这些乡下后生哪敢和漕帮的那些狠人相提并论,一听对方居然是能从漕帮拿份钱,还能从漕帮调来打手的,这几个族老的声音就低了几分。这要是集合起后生来,万一真惹来灭村之祸,那就自掘坟墓了。
要说屠村之事,以往或许没人信,可是自从白衣军变乱之后,被屠的村落也不是一个两个,现在谁也说不好朝廷会不会对民变下手。因此吃他一吓,这些人就不敢再张罗着喊人打架,“军爷开恩,军爷恩典。我们都是安善良民,哪敢聚众谋反?更不曾与那些杀官谋反的贼人有什么勾结,军爷一定要明查啊。”
“没勾结?恐怕不对吧。铁头儿是为了抓反贼而死,结果你们转手,就逼迫他的遗孀和孤女去做尼姑,还要夺他的田产,你们还敢说跟反贼没勾结,谁信啊?要我说,就把你们带到锦衣卫衙门里,仔细打问打问,我想有关系没关系,到时候一问就知道了。”
一听他提打问二字,那几个族老的腿都软了。人家都说了,打问啊。那还用说么,就是打着问的意思。乡间传说锦衣卫各种手段,那可是惨绝人寰,堪称人间森罗,什么刷洗剃头,又是什么红绣鞋又是寒鸭凫水,只要将其中的三几样手段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