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4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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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能满意吧”钱谦益不知该怎么回答,几个月间,局势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本王准备启奏陛下,让你再去见一趟翟哲,探探他的口风,无论他开出什么条件,议和的事情都可以谈。”
在多尔衮这种状态下,两黄旗和正白旗之间矛盾一触即发,济尔哈朗对这场战争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第727章 进军
胜利可以弥补所有的裂痕,反之则必须要品尝许多想象不到的苦果。
翟哲坐镇济南府,山东各府县献城者不计其数。明军只需派几个游击将军走一遭,齐鲁大地重归大明治下。
除了少数把身家完全绑在鞑子身上的乡绅,各地有名望的人不要命的往济南挤,只盼着能与摄政王对一眼,能得到几份青睐。
翟哲命车风与李定国为前锋,渡过黄河,明军正式进入京畿之地。萧之言、许义阳和金声桓留在了河南,只有两支骑兵奉命加入北伐大军。
一万多明军骑兵往德州方向进击,随后逢勤、李志安、元启洲和阎应元等强兵悍将依次渡河。明军十万,甲厚粮足,士气高昂。
大军在黄河北岸结营,翟哲传令集军中诸将议事。
军令传达,三遍鼓过,营中诸将汇集大帐。
逢勤立在首位,李志安和李来亨站在次席,后面是车风、阎应元、元启洲等诸将,虽然都是总兵,但也有先后之诸将肃立了半柱香的功夫,方进穿建甲佩刀护送翟哲走入大帐,就主座位。
“参见摄政王大将军”诸将的吼声鼓动了大帐的门帘。
翟哲挥手,他深吸一口气,“诸将免礼,诸位有从草原就在我身边效力的,有从江南随我反剃发令起兵的,也有抗击鞑子的义军。本王与诸位一起,历经辛苦,终于扭转乾坤。如今京师就在眼前,本王要在京师城外击败多尔衮,恢复我大明旧日河山。”
他摘下佩剑,那是胡家兵器工坊专门为摄政王打制的精钢利剑,比卢象升送给他的腰刀要轻,但比那柄腰刀更锋利。
“逢勤听令”
“末将在”
“本王赐此剑于你,命你统管大军北上战事,军中有违反军令者,无论官职大小,以此剑斩之”
逢勤眼神中闪过一丝激动,拱手道:“末将遵命”
他上前几步,从翟哲手中接过长剑,深施一礼。
“逢将军请上座”翟哲让开主座,“本王从此刻起,只在帐中旁听,军中诸事都交给逢将军了”
大帐中雅雀无声,诸将看向逢勤的目光满是羡慕,从此刻起,逢勤和左若大明军中第一人的争论可以休矣。
逢勤身形停滞片刻,抬脚走上主座。
翟哲退到一边,方进搬一张椅子过来,让摄政王坐在主座的左侧。
逢勤目光不再看翟哲,他瘦弱的身躯陷入主座的光滑的虎皮上,点将询问军情:“车风,你过河已有三日,与鞑子交手有何发现?”
车风率部刚过德州城北,他禀告道:“鞑子骑兵骑术精良,精通骑射,多数是漠东的蒙古人,我部骑兵与鞑子交手,吃亏的多。末将不敢拉开战线,在德州城北便止住了步伐。”
逢勤摆手命他退下,道:“鞑子兵力与我等相差不大,骑兵又多,我大军若是兼顾左右,一个月也未必能攻打到北京城下。我决定命大军集结北上,先攻天津三卫,命水师从海路运送补给,再从天津择机攻打京师。”
逢勤采用的仍然是稳健的策略,把自家的优势发挥到极点,战法浑然天成,找不到一点缺陷。
翟哲初始的想法与逢勤不一样,他的计划是大军直接北上,破保定,一条直线直逼北京城,容不得多尔衮不与他决战。但他既然说过把战场的指挥权交给逢勤,就不能在表达反对的意见。
在淮安城下,他明白自己对战场的把控力远不如逢勤,所以决定不再做让自己为难的事情。
逢勤有条不紊的下达军令。
“车风、李定国听令”
“末将在”两位武将应声出列。李定国虽然是将军,但在这个大帐中,他的地位实在不值一提。军中有派系,但真正的地位还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
“你二人率本部骑兵沿运河东岸前进,扫清沿途清虏斥候,每日进军六十里,不得过快,也不得延误军机”
“遵命”
“元启洲、阎应元”
“末将在”
“你二人率本部兵马随骑兵前行,紧随骑兵十里左右前行”
一条条军令,精细到每支兵马行军速度,在何地驻营,都有交代。沿着运河东侧前行,可限制清虏骑兵沿途骚扰相比较逢勤多年不变的沉稳与单调,翟哲其实更欣赏左若的疾风烈火。但理智告诉他,逢勤才是他麾下最适合的将军。不仅仅是因为逢勤是他一手带大的,也因为逢勤的战法才能发挥火器的威力。
左若以弱搏强,气势如虹,每一战都激荡人心。但真正在战场对决,远没有逢勤给人让对手更头疼。能把自己的优势用到极点,这才是真正的帅才。
次日大军开拔,摄政王的亲兵卫骑兵随逢勤中军同行。
翟哲本想随骑兵同进,但逢勤坚决不许,不敢让翟哲身处险地。
有些大胆的蒙古斥候来到运河西岸近处,与明军隔河相望,逢勤传令各军不得观望,只需跟着骑兵前行。
十二万大军像不断翻滚前行的链球,让人抓不到一点破绽。
东光、南皮、沧州、青县,运河沿途县城,皆无可战之兵。
五日后,明军十二万大军进驻天津卫,多尔衮已亲率满蒙汉十万人马挡在武清,通往北京城的必经之路上。
明军不做休整,继续北上,头一日,车风在杨树遇见蒙古骑兵疯狂的冲击。
两队骑兵混战半个时辰,直至元启洲和阎应元率部前来驰援,漠东蒙古骑兵才悻悻退去。
待翟哲与逢勤来到战场时,遍地羽箭马尸,汉人骑兵受伤无数。
车风前来禀告,心有余悸:“蒙古人骑术精良,战法娴熟,今日若不死李将军奋力死战,只怕损失还要惨重。”
翟哲举千里镜远眺,蒙古人并未远去,远远的看见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在北方原野移动。斥候们举着旗帜狂奔,多尔衮的战旗烈烈。
“此处就是战场了”
逢勤看向北方,正前方空旷的一片平原,几条小河和几个村落点缀在其中。
“此处甚好”
第728章 士气如虹
再战一日。
金锣声响,来自江南的武士高觉着盾牌缓缓而退。
从辰时激战到未时,如林的长枪丝毫不乱斜指向天空,枪尖的折射刺眼的光芒。
几个孤零零的小村庄已经变成残垣断壁,乌黑色的铁球散落一地,有一面墙下的深坑竟然被铁球堆满。
蒙古人远远的射出羽箭,落在离明军最前的步卒百步之外。他们知道这样射不中对手,但他们不敢靠近。
天知道明军轰出了多少炮弹,察罕只知道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也正是明军攻势最猛的时候。那密集的轰鸣声让他回忆起七岁时在草原遇见的一场暴雨。炸雷声在蒙古包顶上响了一夜,他躲在阿爸怀里,浑身蜷缩着发抖彻夜不眠,那是藏在心底永不愿触及的恐惧。
乌黑的铁球在头顶飞,挡住了最炙热的太阳,猝不及防的漠东人挡在铁球飞行的路上,受惊的战马不辨方向的乱跑。
穆济伦指挥他散开队形从侧翼进攻,可是蒙古的和满清的骑士都不再有勇气冲锋。只有完全舍弃了性命的勇士才敢冒着那等密集的火器冲刺吧。
不靠近那些铁炮,就无法摧毁那些咆哮的魔龙。他不知明军为何撤退了,但他知道这场战争结局已定。这是满清的战争,即使他的姐姐是满清的太后,即使多尔衮给了他无数铁甲和长刀,他绝不能让科尔沁最后的男人死在这片与蒙古人无关的土地上。
“喔……喔“
“喔……喔“
明军大营中处处是兴奋的咆哮。
翟哲与逢勤走进前营的大门。
兵士们脱去了上衣,露出虬结的肌肉,汗水顺着脊梁流在围系在腰间的土布上。
有人用宽阔的刀鞘击打在铁头盔上发出“噌噌“的响声,有人在大声唱着来自浙东的山歌。
翟哲阻止了逢勤整肃军纪的念头。
“这是打了胜仗的味道啊“他走过汗味熏人的兵营。有人看见了他,有人没看见。大营中的声响慢慢降下来。
一个浑身黝黑健壮的汉子背朝大营门口,感觉到周边的变得安静,不满的挥舞双臂∶“孩儿们,唱啊唱啊“直到一个胆大的亲兵走过去捅了捅他光滑的背,小声道∶“大人,王爷来了“元启州回头,看见翟哲正在朝他笑。
他在那瞬间像是被冰冻住了,然后低头看自己近乎的身体,“嗷“的一声尖叫,飞一般窜进几十步外的大帐翟哲忍不住哈哈笑着跟着元启州的方向,走向大帐。
他身后的逢勤脸色铁青,严谨的统帅看不见这件事有什么乐趣。
等翟哲和逢勤二人走入大帐时,元启州已经穿好了长袍。他赤红着脸行礼,“参见摄政王“大帐外又传来粗犷的歌声,并且在渐渐增大。
逢勤沉默了片刻,怕翟哲责怪元启州,道∶“今日元启州为先锋,与清虏正白旗白甲兵短兵相接,不落下风,为今日首功。“他永远这般严谨,这席话表明他确实很欣赏元启洲。
翟哲径自坐上主座,道∶“本王没见过逢将军如何破鳌拜的一万铁骑,但今日见逢将军破蒙古骑兵和八旗甲士,知道我没有托付错人。“他不解的问逢勤∶“今日既然在战场占了优势,为何又退回大营来,不再往北京推进呢?“帐中只有元启州一人,他才有此一问,不会在诸将面前折损了逢勤的威严。
元启州也有此疑问,放下尴尬的念头,竖起耳朵听着。
逢勤行礼,道∶“末将今日见清虏抵挡不住我炮火神威,但军势未乱,我军后撤时蒙古骑兵还敢尾随追击。末将要在杨树把清虏的心气都打完了,才进兵做最后的进击。“翟哲想了想,说:“你每但耽搁一日,清虏汇集的北京城外的人马就有可能多上一点。本王听说多尔衮已经决定放弃陕西,阿济格那里还有好几万兵。你要知道,本王能调配给你的只有这些天津三卫的这些兵马。”
“打仗不在人多,若是没有了争胜之心,十万士卒也只等同于十万头待宰的羔羊”逢勤双手平平举在胸前,“末将见今日一战,蒙古人和女真人来朝我阵冲锋的勇气也没有了,女真人再没有鳌拜那样的猛将只会在我铁炮下颤抖,每多过一日就是一日的折磨。”
“将军胜券在握啊?”翟哲忍不住笑出声来。同样的话传入不同人的耳朵里,感受不同。逢勤说雄心壮志的话,竟然是这般可爱。一旁的元启洲则听得心里发寒,与逢勤做对手,果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好吧,一切就拜托逢将军了”翟哲站起身来。外面嘹亮的歌声传入大帐,他面朝元启洲说:“儿郎们兴奋,莫要去禁止,管束太紧,他们的杀气被藏住了,再上阵时就没有锐气。”
“是”
翟哲这句话明面上是对元启洲说,实际是对逢勤说。他喜欢生机勃勃的兵营,他喜欢听将士们呼喊和歌唱,这让他觉得自己还年轻。
元启洲看了一眼逢勤,伸手挠了挠头。
走出前营,翟哲回中军,逢勤还要往各处巡视。
有这么个严谨到苛刻的主帅,他可以放心的去睡觉了。
回到中军偏帐才坐下,方进进来禀告:“王爷,赵统领刚刚来了。”
“赵玉成?”翟哲坐直腰,“带他过来,赵玉成每次主动过来求见他,都有不同寻常的消息。”
方进转身出门,片刻之后,领着赵玉成进来。
不等赵玉成施礼完毕,他知趣的退出去。
赵玉成带着一顶青色的帽子,下巴胡须乱蓬蓬的,胡须尖微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身上阴暗的气息越来越浓郁。
“王爷,钱谦益传出消息,济尔哈朗还想与大明议和”
翟哲稍微一愣,他用片刻的时间消化赵玉成的话,反问道:“都兵临城下,还议什么和?”
“正黄旗统领中有说法,多尔衮病重快不行了”这才是赵玉成要亲自来向翟哲禀告的消息。
“多尔衮病重,常昏迷吐血,两黄旗不再对他顺从,现在虽然没有人敢把出头惹事,但北京城已经不受多尔衮控制。除非多尔衮能打赢这一仗,否则他与两黄旗之间的破裂不可避免。”
“多尔衮要死了?”翟哲没有惊喜,心里是让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平静。他和逢勤都以为这是一场必胜的战争,多尔衮的生死不再重要。
赵玉成道:“根据北京城里最新的传闻,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多尔衮要死了,济尔哈朗为何还要与我议和?”翟哲瞬间恍然大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