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4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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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玉儿面朝大门坐着,看见福临的身影,惊呼;“陛下”
多尔衮身躯一震,但没有转身,继续朝大玉儿说:“你若真是这么想,大清将会亡在你我二人之手。”
说话的功夫,福临已经冲到近前。他本是气势汹汹,见多尔衮突然转过身来,被长久压制的恐惧心理突然回来。多尔衮眉心发黑,神色严峻,小皇帝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差点摔掉。
大玉儿站起来,又喊道:“陛下”声音中满是关切。她见多尔衮冷对福临,护犊之心在瞬间超越了一切,厉声喝道:“多尔衮,不得无礼。”
多尔衮双手背在身后,冷哼一声,大踏步朝慈宁宫的大门走去。
直到多尔衮的背影在慈宁宫中消失,大玉儿几步上前,把小皇帝拥入怀中,语音哽咽:“陛下,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于什么。”
福临两个拳头紧紧攥在一起,两排贝齿紧紧咬住,喃喃道:“我不怕他,朕不怕他”
大玉儿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不怕他,我们不怕他”
她绝不会同意让漠东蒙古编入蒙八旗,那对她们母子,何异与饮鸩止渴。大清退守辽东还是福临的大清,大清坚守中原,迟早归多尔衮所有。
第696章 腥风血雨(五)
前日,摄政王入宫与太后争吵的消息不知从哪里传出宫来。
那天,有那么多的侍卫当见证了过程,听说皇帝也受了惊吓。在摄政王与上三旗的矛盾越来越明朗化的时期,这些事情想掩饰也难。
表面上看,太后与摄政王的矛盾源自对漠东蒙古的意见不一致。实际是大清失去对草原的控制后,在朝堂引发的焦虑……
太后紧急召见两黄旗的几位王公贝勒,公然加强了皇宫的护卫。这是满清入关后,上三旗首次不经多尔衮准许,做出自发反应。皇宫的侍卫是不是军权,在不同人的眼中可能有不同的观点。
大玉儿做出了许多让步,但她有一个逆鳞,谁也不能触及,否则便是不死不休。那天,多尔衮吓到小皇帝了。他出宫后,福临在母亲的寝宫中做了整晚的恶梦。
北京城大小街头的旗人,城门守卫,无一不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紧密关注摄政王府的动静。三天过去,摄政王府的大门每日照旧有来自各地的信使进进出出,但他们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多尔衮忍了,他和大玉儿都需要把心头的怒火熄一熄,好进行下一次商谈。漏船一般的大清经不起折腾。
钱谦益不想打听任何消息,但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传闻好像在往他耳朵里钻。
大清朝政由多尔衮统摄,顺治小皇帝不上朝,他们这些从江南来到北京的汉臣没有权力,每日落得个清闲。
出使南京之前,他还时常找几个同病相怜的朋友出去喝喝茶,偷着议论各地的时事。从南京归来后,他没事再不敢出门。家里养着一个大明的探子,他每次看见门口正对的街道上有女真兵丁经过,一颗心立刻悬了起来。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啊
倒是柳如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常去几位汉臣的府上找那些夫人说话。钱谦益猜想她可能借着外出的机会传递消息。他害怕,但他管不住她。
北京城的局势正在向赵玉成预测的方向发展。两人是一条绳子的蚂蚱了,柳如是如果暴露了,多尔衮一定也会砍掉他的首级。
这一日午后,烈日正兴,门口的柳树垂着枝叶蔫吧无力,一条大黄狗趴在钱府门口石墩上张开嘴巴吐舌头。街道上行人稀少,买东西的小贩躲在树荫下打瞌睡。
一个身穿武官服的汉子来到钱府门口使劲的摇动门环。
靠在门楼小憩的仆从被惊醒,走过去拉开门栓。两扇大门拉开一条缝,他看见外面来的是个女真人,瞬间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意,敞开大门,弯腰到:“爷,您是找谁?”
“钱侍郎在家吗?”那女真人很是粗鲁,一把把他推到一边,嚷嚷道:“大白天关什么门,难道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仆从被推的一个踉跄,稳重脚跟,再作揖道:“爷是来寻老爷吗,老爷在府里呢,奴才这就是去通报。”
汉人不敢多大的官,见了女真人都是奴才。守门的仆从更是如此。
女真人站在门楼的阴凉处候着,看那仆从一溜烟跑向后宅。
钱谦益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吃完午饭正在午睡,被从睡梦中惊醒。仆从慌张说不明白,也没问清楚来人的身份府内一阵鸡飞狗跳,柳如是听见动静,也从里屋走出来。
不敢来者是谁,只要是女真人,钱谦益都得罪不起,他匆忙穿好外衣,随仆从出去迎接。
来到门楼处看见来人,他稍稍愣神,弯腰拱手:“苏完颜公,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镶黄旗的一等公苏完颜,也是打上明确烙印的帝党。他曾随多铎南下南京,后被多尔衮调回北京,没想到逃过了一劫。
“钱侍郎,我有些事情要问你”苏完颜不等钱谦益邀请,径直朝正对面的客厅走去。
钱谦益命仆从把大门关上,跟在苏完颜身后,来到堂屋。
仆从忙不迭奉上茶水。
苏完颜看也不看,坐在右手的太师椅上,问:“钱侍郎,今日京中有许多流言,我来府上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明廷真愿意与我大清议和吗?”他双目炯炯有神,如刀子般刺的钱谦益低下头。
钱谦益吞吞吐吐道:“此事不该来问我,摄政王自有主意。”
苏完颜突然摘下腰刀重重拍在案桌上,桌子上“啪”的一声巨响,白瓷杯跳起来倒在桌面上,才泡的滚烫的茶水洒的到处都是。
钱谦益吓了一跳,上半身后仰,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钱侍郎,今日你要是不说出明白话,我苏完颜与你势不两立。我问你,你让我问摄政王,哼哼,真是个好主意钱谦益正在发呆,后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柳如是从后廊转出来,娇笑道:“苏完颜公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里发了这么大的怨气。”
她长久在男人堆里打转,只要愿意笑脸作陪,举手投足让人如沐春风,还真没几个人能恶下脸来对她。
苏完颜转身看的眼睛有些发直,伸手把茶杯扶正,缓下语气说:“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奈何钱侍郎与我推诿,让夫人见笑了”
“苏完颜公来问什么事啊?老爷知道的还能不告诉你,你发这么大的火气,只怕别人知道的事情也被你吓忘了柳如是衣襟摆动,走到钱谦益身边,她笑意不减,言语中已很不客气。
苏完颜可对钱谦益发火,面对柳如是却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重复道:“好叫夫人知道,我要问前侍郎,外面关于明廷愿与大清议和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钱谦益扭头看柳如是,柳如是却不看他,面朝苏完颜笑道:“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摄政王命老爷不能乱说话,有心人还是能找打办法啊”
她没有正面回答,但实际已经确认那个传闻属实。
“陕西和河南,本就是手守不住的地方,割让给明廷又如何?”苏完颜咬牙自语,他又朝钱谦益问:“若朝廷答应与明廷议和,钱侍郎能去与翟哲谈妥此事吗?”
钱谦益张开嘴正要说话,柳如是柔软的手指突然搭在他的胳膊上,说:“瞧苏完颜公问的,这么大的事情,我家老爷哪能做主,要问也要去问摄政王啊”
钱谦益朝苏完颜默默点头,心中暗叹柳如是:“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
第697章 腥风血雨(六)
大清的摄政王焦头烂额,大明的摄政王春风得意。
今日的扬州不如往昔,但仍然是江北最繁荣的城市。
一列吃水很深的货船在扬州府的运河码头靠岸,苦工喊着号子卸货物。他们常年在码头于活,货物一入手便能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盐”苦力们相互对视,眼中惊喜,布袋子里装的全是盐。从前,他们从扬州往外运盐,今日货船从两浙运盐来扬州。
“真是好事啊”消息口口相传,在码头很快蔓延开。扬州盐价从年初一直居高不下,百姓买粮比江南贵三成,买盐比江南贵一倍,许多人穷人家吃不起盐了。
两淮本是产盐之地,因战乱不息,各地盐场荒废,竟然成了缺盐之地。
户部今年在两浙盐场实行改制,变煮盐为晒盐。夏日炎炎烈日下,第一批雪花般的盐已经从盐场装好袋。只要有从盐运使购买的盐票,无论何人都可以直接去盐场取盐。
过往的商旅早带来了消息,杭州的盐价比去年已经降了一半,就不知两浙的盐何时能运到扬州。
大明江南是一个世界,江北是一个世界。好在摄政王进驻扬州后,连连召见各地乡老,听说长江货运不久就要解禁了。
放开粮食禁运最快也要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但翟哲从来没有下令禁止贩盐过江。只不过是大盐商最近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许多人不敢冒险,直到晒盐入市两个月,才有人壮着胆子把盐运到扬州。
军报、谍报不断向扬州汇集,各地捷报不断,翟哲心情大悦,精神不受酷暑侵扰,吃饭比在南京时要多上几碗。
今日清晨,湖广军的信使千里迢迢到达扬州。
信使亥时拜见摄政王,午时消息便传遍的扬州城。
“湖广大捷湖广大捷镇西王与萧将军合力在南阳城下大破清兵,大军现已围困了南阳,破城指日可待”
扬州街头巷尾,茶馆青楼,都在流传着这个新到的捷报。凡是表现出惊讶的人,无一不被人鄙视。论及对清廷的憎恶和仇恨,扬州人超过江南人千百倍,所以翟哲在这里过了一个月,心情远比在南京舒畅。这里的人都支持他,即使扬州的粮价比一江之隔的镇江高三成。大部分百姓谈及摄政王,都是由衷的感激。
只看扬州府的寺庙便可知晓,在扬州香火最旺盛的菩萨不是如来佛祖,也不是关帝君,而是大明摄政王的生祠。
在扬州城百姓为湖广大捷欣喜不已时,午时未过,大将军府亲兵卫传令兵持公文赶往泰州,紧急调在去年攻破扬州一战中大展神威的参将张秋部前往湖广,协助湖广军攻打南阳城。
张秋也是讲武堂出身。军中将军现在都已弄明白了摄政王的意图,会读书写字有功名在身的武将前途要明显超过只有勇武不识文书的将官,有在讲武堂经历的人更有优势。
城内热闹,有好事者点燃鞭炮庆贺。但朝官都知道摄政王喜欢安静,可没人敢让摄政王的别宫外变得嘈杂。
未时左右,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文士来到别宫外。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令牌给门口守卫,然后躲在柱子的阴影处等候。不一会功夫,守卫参将方进从里面走出来,老远看见那文士,上前见礼,笑道:“赵统领,你终于来扬州了”
摄政王的身边最亲近的人都知道,近些日子在摄政王面前地位上涨最快的就是这位消瘦的东厂统领了。
“方副将”赵玉成于笑一声:“这天可真是热啊”这句话充分体现了他与方进的关系很普通。都说同行是冤家,他听说季弘与方进的关系很不错。
方进道:“王爷在等着你”
能让翟哲等待的人,可见他现在有多重要。
赵玉成伸出鸟爪子一般的右手向别宫里面示意:“请”
方进在前引路,两人走进别宫的大门,又绕过一片精致的园林,来到一处树荫笼罩的宫殿前。这里曾经是扬州盐商的宅子,扬州十日屠后被多铎据为己有,后来沦为博洛的住处,现在是翟哲的别宫。
被这么多人看好并喜欢的地方,当然非同一般,听说那盐商当初为了修这座宅子花了近二十万两白银。清兵在扬州十日屠,不分男女老幼,富贵贫贱,在兵灾前都是一般的命运。
赵玉成随方进来到一座宽阔的宫殿门口,方进止住脚步,张秉因从里面迎出来,说:“赵大人随我来,王爷这几日一直问你的消息。”
赵玉成朝方进拱手施礼表示感谢,脚步轻盈随张秉因走入宫殿。
头顶上绿树成荫,走入宫殿,里面感受不到一点暑气,清凉的气息沁人心扉。赵玉成脚步轻盈,他身体本就瘦,像一片羽毛在飘动,落地时没有一点响声。
张秉因与赵玉成是旧相识了,他在前面走不回头,说:“摄政王一直牵挂北边,草原的局势影响王爷下一步的计划。”
赵玉成没有答复,仿佛张秉因在对空气说话,张秉因也不在意。
两人走入宫殿,右侧的一座屋子敞开大门,张秉因入内,不抬头往里面行礼:“赵玉成带到”
翟哲坐在椅子上正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本书。
“参见王爷”跟在后面的赵玉成双膝一松跪下去。
“你可来了”翟哲放下书,出口便是埋怨。他当然不是想念枯瘦的赵玉成,他非常迫切的需要知道额哲到底在草原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