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2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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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七八天前,候峒一定吹胡子瞪眼睛。这几天和清虏连接战过几次,几万人被一两千人追着满山野乱跑的场面多次发生,才让他明白这打仗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
候峒沉默了片刻,犹豫发问:“你说陈卧子在杭州督师,能否请鲁王大军北上?”他不熟悉左若,更没见到有名望的督师和将领,心里没底。
左若点头,说:“我已经给浙东送出文书,带来回往复没有十天半个月消息回不来。”
候峒躬身相求:“请将军帮我守住嘉定城!”
左若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我不能留在嘉定城内!”
“你不是鲁王的义师吗?怎可弃百姓于不顾!”候峒生出怒气。他也是没有办法,李成栋的三千兵马不分日夜攻城,他在城内聚集了三四万人仍然是漏洞百出,好不容易来了个能战的将军,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左若身上。
“请老先生召集亲信家丁,随我大军去崇明岛避难,越国公正在忙于据守杭州城,无暇抽兵北上。”
左若耐着性子解释,他今日脾气真是极好,也就是候峒提着脑袋举义旗的行动让他暗自敬佩。
第400章 崇明起(中)
翟哲前脚回到萧山行营,左若的急报后脚送到。
如果他没有走这一趟杭州,一定会怪罪左若太急了。在杭州城呆了三天,巡视了城防布置,了解完逢勤预备的各项应急措施,他放下了十二个心,即使他自己留在那里也无法比逢勤做的更好。
这一行的预期说是巡视城防,不如说是送温暖。
朝堂决定战场。
眼下正是需要三军用命的时候,提高从军兵士的地位是他准备在朝堂开的第一刀。这几天,他与陈子龙仔细磋商,决定联名向朝廷上书,浙东的正军士卒每人可免除家中二十亩田赋三年。
所谓正军,就是归属萧山行营名册的士卒,各地募集的义军不在此数。
这条策略不仅仅可以能使士卒归心,更重要的是把正军的决定权交到了翟哲手上。眼下浙东兵马八成是翟哲的麾下,由萧山行营统计正军,可行便利之事,眼下这条策略显示不出什么威力。但日后若浙东战局逆转,收复更多的疆土,这条策略将展现出巨大的威力,或者说是危害。
这实际上是在兵部和户部中开了个口子,让萧山行营可绕开内阁干涉朝政。
“先行三年”只是个幌子,翟哲真正的目的是把这条措施永久的推行下去,这会让兵丁拥有与文人同等的权益和地位,就像文人中了秀才可见官不跪,中了举人乃至中了进士会拥有更多的特权。
这条策略的进一步措施是降低军饷。老百姓卖粮食交给得到的银子交给官府,经过地方官员上缴朝廷,再由户部到兵部,然后到军镇,最后才发放到士卒手里,这就是大明军饷发放的全过程。这里的每一道工序都要承受至少一成的损失,既然好处最终是发放到士卒手里,不如用直接免除他们的一部分田赋来充当部分军饷,以减轻眼下军饷的压力。
这份由陈子龙执笔,翟哲和他共同签名的奏折送到绍兴府不久,内阁和鲁王便完成了批复,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所谓的免田赋现在不过是一纸空文,宁绍和浙东的田赋本就全掌握在宗茂手里。
鲁王没考虑那么多,现在只怕翟哲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他也能答应。因为唐王的使者已经到了金华府。
守御住杭州后,浙东声望渐高,鲁王虽然任监国晚,但俨然有了与唐王对抗的声望,若能收复南京,只怕唐王自己也没了诏令鲁王的勇气,而这一切都要依靠翟哲。
闰六月的倒数第五天,一队看上去像商队的行人到达萧山行营。
兵丁往中军大帐通报,“大人,唐王的信使兵科给事中刘忠藻求见!”
翟哲不知道唐王在福州登基,唐王也不知道宁绍军镇在这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刘忠藻在金华府逗留一日,把浙东局势摸透了才敢来到宁绍。
“取杭州皆宁绍军镇的功劳,浙东局势全决于翟哲一人。”这是朱大典的原话,其中有尊崇、有不满、有羡慕,也有无奈。
“请他进来!”翟哲坐在大帐中没动。按照鲁王的封的爵位,他是越国公,当然不用去迎接一个七品的给事中。
刘忠藻进了萧山行营,并没有见到多少兵马。大营中全是堆积如山的物资,每日经水门发往杭州。
方进请他入帐。
见了翟哲,刘忠藻嘴唇抖动了半天,躬身道:“拜见越国公!”
他身担唐王交给他的重任,有些事情必须要当机立断。唐王封郑芝龙为镇海候,比翟哲这个越国公的爵位要低一等,但若郑芝龙能挥师北上,收复杭州这样的重镇,封公也是理所当然。
翟哲示意他落座,说:“先生北上不易!”
“山路虽然艰险,若知道将军行的大事,我早就来萧山追随了!”
刘忠藻真是个会说话的人,唐王这次是挑对了使者,没有一句话让翟哲听的不舒服。
“按日子算,唐王两日后在福州登基为帝了,广东、广西、江西和湖广均已上表。唐王不知将军在浙东如此大展神威,大挫清虏于杭州城下,否则封赏早送到军中了。”
刘忠藻先把福州的形势说明白,唐王登基已是板上钉钉,试探翟哲的态度。
“嘿嘿!”翟哲把玩手中的茶杯。
“浙东义师起,唐王原是不知情,在下愿回福州为将军请功。”
翟哲如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让刘忠藻摸不清他的态度。
左右试探,见翟哲不上钩,刘忠藻索性把事情挑明,说:“国不可有二君,眼下抵御清虏为国之大计,鲁王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当值世人敬仰,只是……”
翟哲摆摆手,说:“在下只是一介武夫,麾下有些有血气的汉子不愿剃发,在杭州城苦苦支撑,鲁王在浙东监国,于我助力甚大。”
刘忠藻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喃喃道:“正是,正是。”
翟哲话锋一转,接着说:“眼下江南战局紧张,我只知道为大明战,至于朝堂上的事,绍兴有内阁大学士,原本就没有我说话的地方。”
“将军过谦了!”刘忠藻愈发摸不清翟哲的真实想法。
到了这个地步,翟哲决定说出自己的底线,说:“前日我收到急报,松江府嘉定、昆山等地均有义民举事,我正准备往崇明岛一行,察看那边的局势,只希望浙东不要出乱子。”
唐王和鲁王之争,他现在决不能随意表态。
唐王虽然有先继位的优势,但浙东才拥戴鲁王。如钱素乐、孙嘉绩、张国维和朱大典等人态度不明,张名振和方国安也各有想法,他的处置一旦出错,极易引发乱子。宁绍和浙东几县苦苦支持杭州大军,甚至有士绅捐出半数家产,这些人才是他的根基。
再说,刘忠藻让他弃鲁王迎唐王,不能只靠一张嘴。他现在需要人分担压力,提供粮饷,唐王得了那些地方的支持,总该有点表示才好。
刘忠藻能得到这个答案已经很满意了,答道:“在下明白了!”
来之前,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翟哲可能不见他,可能驱逐他出宁绍,可能表态坚定支持鲁王。
但是现在,翟哲的态度很暧昧。
刘忠藻在萧山行营住了一天,动身前往绍兴。他还没到绍兴府,翟哲的奏折先送到鲁王的案头。
刘忠藻一行才进入浙东时,就被无数双眼睛盯上,绍兴府的人知道这些人在萧山行营呆了一天,立刻紧张的不得了。鲁王酒肉不香,歌舞也看不下去了,恨不得立刻下诏请翟哲到绍兴面谈。
所以破天荒的好好研究了一番翟哲的奏折,召来张国维、宋之普、朱大典和方逢元四人。
他把奏折交由四人传阅,问:“越国公请命往崇明岛开辟松江府的战场,这是什么意思?”
问完话,他在椅子上不安的转动身躯,继续说:“杭州战事未了,他转战崇明,是否不妥?”
张国维名为督师,先进言道:“翟将军竟然做出这般安排,自然有道理,松江府若有人起兵,也可起着牵制清虏的作用。”
他其实并不以军务见长,曾以治理好太湖、长江各地的水患闻名,并著有《吴中水利全书》。当年陈新甲获罪被处置后,崇祯乱点鸳鸯谱,把他放在兵部尚书的位子上。松江战败后,神仙对大明的局势也没办法,他当然没能力挽狂澜。
“以阁老的意思是,孤该同意他的提议。”
不同意还能怎么办?几个阁臣垂头看着脚前的地面。
“越国公请封原吴松总兵王之仁自然是应该的!”鲁王扬起头,“越国公此去崇明岛,要派督师吗?”
这个问题难倒了所有人,杭州有浙江巡抚陈子龙,若翟哲进军松江按理该派督师,只是翟哲在奏折中没提及此事,贸然派出一个督师不知是否会触怒他。
除非张国维亲行,因为他得到了翟哲认可。
几人的目光落在张国维身上,张国维差点就要挺身而出了,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出列进言道:“越国公未必会在崇明岛久呆,以微臣看无需派出督师。”
刘忠藻没到绍兴,他不放心离去。翟哲在这个时候请兵往崇明岛,虽然理由很充分,但是态度很诡异。张国维不信翟哲能置身于唐鲁相争之外。
一日后,鲁监国快马加鞭把诏书送到萧山行营。
翟哲召宗茂坐镇萧山行营,命孟康掌管宁绍兵马,萧之言掌管萧山行营,皆按宗茂号令行事,至此宗茂实际上总览了宁绍军政。像宗茂这样的人迟早要走上前台的,逢勤封爵在望,他还藏身幕后。
替鲁王往崇明岛传旨的是个年轻的举人,脸很瘦,但身材健硕,竟然骑马而来,和一般文人大不同。翟哲只看他上下马的几个动作,知道这个人的骑术不差。
江南非草原,百姓多善驾舟,不善骑马,翟哲看他在马上的姿态气宇轩昂,打趣问:“你叫什么名字,会骑马,也会射箭吗?”
那人躬身谦虚回答:“在下张煌言,也曾摸过弓箭。”
“张煌言!”翟哲默默点头,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次日,文林柱督舟山水师八条大船到临山卫,鲍广领一千兵马护送,翟哲领张煌言等人上船,乘风破浪往崇明岛而去。
远离这里,翟哲才能看出各人真实的态度,只有真正摸清那些人的底细,他才能让浙东不会因为这件事出乱子。
浙东不是鲁王的,也不是唐王的。
第401章 崇明起(下)
雨过天晴。
平静下来的大海很迷人,浪花围着大船欢乐的嬉笑,战船像被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前后簇拥。天和海在遥远在地平线连接在一起,仿佛那就是世界的尽头。
翟哲与张煌言站在船头。
经过这几年的锻炼,翟哲不晕船了,但对大海,还是有一种本能畏惧。何况是他,浙闽各地,无论出海捕鱼的渔夫还是远航经商的海商,与大海愈熟悉,心中的畏惧和恭敬愈重。
水师战船一直离岸边不远,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山脉丛林。
张煌言悄然打量他,他听过很多这个人传闻,还是首次与他这么近。翟哲在宁绍四年多,深居简出,多半时间在兵营中。
民间传言说他是卢象升的学生,以乃师为榜样,忠心为国,但朝堂中有人说他专行霸道,把宁绍和浙东几县的田赋全控制在手中,架空了鲁王的内阁。
张煌言没接触过翟哲,但对一直在宁绍主事的宗茂很熟悉。宗茂行事精细霸道,虽然无官职在身,但倚仗宁波军镇的背景在宁波和绍兴各地说一不二,各地的银子和粮食晚一天送到,他说话很不客气,甚至闹到钱素乐和熊汝霖甚至几个阁臣面前。各县县令、主薄对他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解送物资都要仔仔细细核实,不敢出一点差错。
他原本以为有这样的下属,翟哲这个主官必然也跋扈严厉,从弘光朝起,大明文臣对武人的映象多半如此。
这几天在船上相处,至少没见到翟哲骂出什么粗俗的话来,即使对驾船的船夫也是和颜悦色。
“越国公很知道收拢人心!”这是张煌言的初评价。
他脑子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翟哲回头,半带着玩笑的口气问:“玄著,你会骑射,可愿在军中效力?”
张煌言来不及思考,迅速答道:“愿上阵杀鞑虏。”
他比翟哲年轻十岁,身份地位也差别巨大。这种差别不仅仅是官职爵位,声望和影响力也是天壤地别。无论朝堂中对翟哲的看法如何,是他一手撑起浙东的这片天。
看着翟哲的背影他有各种猜测,当翟哲面朝他说话时,再和颜悦色也有种压力。
翟哲缓声说:“江南是赋税重地,清虏不会轻易放弃,只靠浙东苦苦支撑,不是长久之计。我在崇明岛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