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2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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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惹周延儒。张溥是怎么死的,那还是个迷。他与周延儒的交换只限于要一个总兵的位置,掌管宁绍后,他甚至希望周延儒能把他忘掉。
新招募的兵马在紧张的训练中,翟哲新增加了一项训练内容,要求宁绍步卒分批上水师战船熟悉在大海中航行,从观海卫行驶到台州府再返回,台州守军反之。
第361章 金山战鼓
四月中旬,宁绍镇大犒军。
凡是参加征许都之役的士卒没人赏银三两,错过这场战役的,每人赏银一两五钱。诸军放假三天,杀猪宰羊,庆贺征剿白头军之役的胜利。翟哲手头上不算宽裕,但银子对他来说不过是左手进右手出的物件。
水陆两师千总以上八十二将领齐集定海卫所,翟哲摆下二十桌宴席,同时赴宴的还有一百名立功的士卒。
宗茂专门在杭州找来个一个有名的戏班子,以越剧《金山战鼓》开头。请这个戏班子花了五百两银子,宗茂心中本有些不舍。但翟哲定下了基调,要请就请最好的。
唱曲子的那个是杭州娼门世家寇家的歌女,初见时妖娆寥寥,举手投足见无一处不是风情,把总兵府的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的浑身燥热。仅从外表看,宗茂那女子虽然比不上秦淮八艳中的顾眉,但也差不了多少。
那女子试嗓子的时候,时而像山林中的云雀,时而像九天鹤鸣。那女子一上台,完全换了摸样,娇媚之气消失不见,一身戏装,倒像个女中将军。《金山战鼓》唱的是韩世忠在金山寺大破金兀术的段子,那女子扮的是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
“我红玉一路而来
但只见妇北夫南哭震地
家破人亡怨冲天叹
将士却无鸿鹄志
怒马不发整日闲
一声胡笳城便破
逃之夭夭挥马鞭
这才是雄关未失雄心失
江山哪得不破陷……”
一张嗓子,声如裂帛,直穿云霄,一股悲呛愤怒之意让席中的热闹顿时消失。倒酒的停下手中动作,夹菜的扭过头去,直到一节完毕,歌声如游龙般渐行渐稀,好似有余韵环绕在众人头顶绵绵不绝。
“好!”军汉门这才缓过神来,各自拼命的拍打着巴掌。
其他守备以上的将领都自持身份,只有孟康随着士卒在那里起哄:“再来一个!”
翟哲隐在总兵府中,隐约可以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唱腔,心中热浪滚滚。韩世忠大战金山寺,以八千水军逼退金兀术十万大军。如今他手中的兵马比韩世忠要强多了,但如今的江南可没有了当年南宋时候的心气。
他亲自选的这首曲子,煞费苦心,在激励士卒也在勉励自己。若清兵南下,他当像当年的韩世忠在黄天荡那样力挽狂澜。
席间酒水,只是浅尝辄止,翟哲治军严厉,严禁在军营中赌博、饮酒,这一次已算是破例了。
酒过三巡,翟哲亲自到席间抚慰,高声说:“在我宁绍军镇,无论是随我从北境南下的,还是在浙东新加入我部,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不分亲疏。各位会军后平日当催促士卒加紧操练,中原流贼肆掠,辽东清虏荼毒,诸位有的是立功讨赏的机会。”
“为总兵大人效力!”孟康领头呼喊。有人瞧不上他,有人视他如兄弟,他不在乎。
戏班子分上下午唱了两断,让那般粗鲁的军汉听的如痴如醉。等到太阳西挂,曲终人散,驻地在宁绍本地将领如萧之言、车风和李志高等人各回营地,其余人就宿在定海卫所,只待次日离开。
天气极好,空中有几多稀薄如纱的云彩在月下流动,定海卫所后的海面上海浪在月光下像泛动的鱼鳞。
亥时左右,白日欢乐了一天,营内的士卒多数都早早的准备睡了。
方进领几个亲兵前往卫所兵营找到逢勤和左若两位参将,传令翟哲召见。
深夜召见,必然有要事相商。左若和逢勤跟方进了总兵府,方进将两人领入总兵府议事厅,宗茂和柳随风早在里面等候,几人分左右坐下,方进扭头出去了。
议事厅中诸人都没有说话,当他们各自看见其他几个人时,就知道了这场密议的性质。很久没进行这种军议了,没有李志安,萧之言首次被排斥在外。他们都在为自己能参与这中军议暗中兴奋。
等了一刻钟左右,厅中诸人都很有耐性,竟然一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门口的花园中闪过一点光亮,方进提着一盏灯笼在前引路,翟哲批了一件布衣落在在众人眼中,在他身后的阴影里,藏着一个灰色衣衫的独臂人。
诸人很久没见过季弘了。宗茂和逢勤从前与季弘熟悉,尤其是宗茂,他与季弘在大同时还常有来往。绿莹和文莹两姐妹现在也还经常串门,但现在想见他一面可真不容易。
翟哲走上主座,方进转身退了出去,熄灭了灯笼守在门外。月色皎洁,其实无需灯笼也能看清楚道路。
季弘落座在议事厅内末尾,紧挨着柳随风。
翟哲环扫一圈,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曾经锐意进取的青年如今眼角已有皱纹,曾经年少青涩的如今已等独当一面。崇祯二年,他十九岁出塞,征战沙场了十五载,正是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即将要面对的是最后的决战。
江南之战,是生死一搏,若被迫流落到海外,他宁愿死在这里。他比别人先知道的那个秘密,但未必能帮得了他。
“在坐的各位从草原跟着我到了浙东偏僻之地,经过几年的齐心协力,如今勉强算的上兵强马壮,但恰逢大厦将倾之时。季弘,你把江北的形势说一下。”
季弘站起身来,先轻咳一声,说:“一个月前,清军下山东,连克十几座县城,抢劫财物人口无数。”
“荆楚传来消息,左良玉拥军八十万,缺少粮饷,想顺长江东下,就食南京。留都兵部尚书史可法想遣侯旬前去劝阻,不知结果如何。”
“山东总兵刘良佐、剿匪总兵高杰、许定国等人对朝令阳奉阴违,不愿再与流贼并清虏交战。”
季弘的声音很轻,中间有几处声音模糊,若不注意力集中竖起耳朵,怕有些地方听不清楚。他说完后,朝翟哲扬起单臂,以示完毕。
“各位都听明白!”
没有一个好消息,帐中诸人都默不作声,在揣测翟哲的意思。逢勤眯起来的眼睛像在打瞌睡,左若和柳随风明显神情振奋。宗茂还是首次参加这样的军议,这标志他在翟哲身边的地位有了明显的变化,但不是他说话的时候。
柳随风直起腰板,说:“北境已然崩溃了!现在整个大明朝的眼睛都盯在固守潼关的孙传庭身上。但孙传庭必败,就看皇帝会不会南迁了。”
左若冷哼一声,开口:“军镇已经失控了,皇帝在北京尚且无人听,到了南京会有什么用?”
“江北尚有不少兵马。如左良玉、高杰、黄得功和刘良佐等人手中兵马都远胜过宁绍镇。若皇帝南下,请大人迅速迎接,以求得拥戴之功,若皇帝不愿南下,那便拥戴太子。若太子也不来,那便拥戴藩王。”柳随风语气急促,咽喉里的振动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刀片刮起石板,眼神中藏着着燃烧的火焰。
“挟天子以令诸侯!”翟哲暗自点头,只有柳随风才能给他出这般主意。
“大人想承拥戴之功,最好与东林党合作,他们会以为大人是自己人。如今最有实权、名声最响的东林党是漕运总督史可法。”柳随风说道一般,突然把话语停下来,皱起眉头,“眼下有个难题,便是凤阳总督马士英是阮大铖推荐起来的。阮大铖是阉党,东林和阉党势不两立。一旦这个问题解决不好,极易惹得江南大乱。”
翟哲见柳随风说话滔滔不绝,其他几人都没了开口的机会,摆手示意他暂且停下来。这些他已有主意,但今天他军议的目的不在此。
“时局危急,东林也好,阉党也罢,军中实力才是依靠。前些日子,我从白头军俘虏中招募了三千青壮后。逢勤担任舟山参将后,统御了水师两千和步卒五百,其余闽人多半退回福建去了。我宁绍镇现有步卒两万,水军一万,但远远不足。我计划一年内再招募五千步卒,将把舟山军和台州军的步卒扩充一辈,至六千人。”
“诸位都是久经沙场宿将,知道士卒不经血战无法成军,这些新兵当加紧操练,熟悉行伍后,将多进行对战训练!”
“遵命!”左若和逢勤异口同声。
“从今日起,宁绍军镇将恢复当年在汉寨的主事府制度,宗茂和马贵将担任主事府的管事,主事府将掌管粮草钱粮、军中刑罚。宁绍中军和舟山军步卒从五月起将开拔向台州偏僻地界会练,请左参将和逢参将同在主事府中规划训练。”
“遵命!”
朦朦胧胧的月色中,诸将退去。
随后的一个月,宁绍军镇大调动,宁波府只留下萧之言的骑兵和一千步卒驻守。加入宁绍军镇的白头军俘虏分批迁回浙东,联络旧部归来。兼有朱大彪等人挟众来降,宁绍镇在台州的兵营逐渐扩大。
翟哲半数时间在台州营,半数时间在定海卫所。掌控舟山后,他无需再担心宁绍的安危。
实这些年来浙海并无大麻烦,最大的两个海盗头子都在翟哲麾下了。陈虎威在台州海域大显神威,把曾经海里的兄弟剿杀的干干净净,势力已扩张至两千多人。翟哲知道陈虎威的私底下的动作,但他并没有阻止,陆上是他主战场,浙东之海,他只需要一个屏障。
第362章 金陵会
一辆黑漆色的小马车“哒哒”停在西湖前的一座小酒肆前。驾马的车夫剑眉亮眼,身材健硕,停下马车后,手按马背,像一只灵巧的燕子翻身落地,快步走到车厢后侧,掀开门帘。
“大人,到了!”
翟哲挣开双眼,整理衣襟,从马车上跳下来。他适才在马车上打了个小盹,这些日子太疲倦了,半个月来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酒肆门口没什么人,翟哲走过去东张西望,见到临窗的酒馆有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文士在自斟自饮,脸颊已有些微红。
“陈大人!”
“彦直,如此叫我就见外了!”陈子龙推了一个酒杯到翟哲面前。
“卧子兄!”翟哲安然坐下去。
“孙总督战败了!周阁老死了!”陈子龙似带有哭音。
孙传庭兵败潼关,生死不明,翟哲三日前就得到了消息。清兵进犯山东,崇祯皇帝命首辅周延儒督军迎战。周延儒知道清兵掳掠后必然会退到关外,索性督军避开,在京师郊外饮酒作乐,没想到在清兵退兵后,被锦衣卫告发,被罢免了首辅之位,先被流放戍边,一个月前被勒令自杀。
“事怕不好了!”陈子龙说的很隐晦,就这几个字他也是费去了全身所有的气力才说了出来。
他在家编纂书籍多年,为人严禁端正,很久没像年少年时那般浪荡饮酒了。因为清兵进犯山东,往京城的道路不通,他没能去上任。现在道路通了,他心烦意乱,加上家中祖母病重,也不想去了,已向朝廷推辞。
翟哲看他颓唐,宽慰他说:“凤阳尚有江北四镇,左良玉兵强马壮,事尚可为。”由卝炫卝书卝网卝整卝理
“我想结识留都兵部尚书史可法,卧子兄能帮我引荐否?”
“你要见史大人!”陈子龙有些吃惊。
翟哲虽然是打着东林党印记的总兵,但其实与东林党中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交情,唯一熟悉的陈子龙还是拜许都所赐。初入江南结识的几人,张溥、周延儒和吴昌时先后死于非命,阮大铖是阉党。卢象升的幼弟卢象观今年才中进士,官场之路尚未开始。
“尚书大人是东林前辈,我仰慕已久,却一直没有机会拜见。”
翟哲这些话,陈子龙是不相信的,他想了想,说:“我多年在家闭门谢客,与史大人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但从前见过几面,你若想见,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荐。”
“如此请卧子兄上车,你我就此往南京一行。”
“如此着急?”陈子龙微皱眉头。
翟哲笑道:“倒不是我着急,是因为南京有一桩大事在等着我。”
陈子龙好奇的追问:“何等大事。”
“宁绍镇萧副将要在南京迎娶佳人,我必须要到场。”
陈子龙一肚子心思,听见他说起这番话,心中不喜,连喝到嘴中酒也好似多了一股苦味。他见翟哲谈吐不凡,自许都被斩首后,几社的几个好友视他如仇敌,让他既孤独又委屈,希望翟哲能帮他给徐孚远几人解释一番,但又不好开口相求。
“请卧子兄帮我!”翟哲相求。
陈子龙饮下杯中残酒,无奈答道:“好吧,我就陪你走一遭,见了史大人我就回去。”
翟哲的马车宽敞,坐两个人绰绰有余,车厢内铺着软绵绵碎花羊毛毯子,厢壁上挂着一柄黝黑的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