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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节

夜明-第1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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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不情愿远离战场,但不敢违背杨陆凯的意思,只留下萧之言的八百斥候骑兵在大同探听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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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奸细
  石拂岭背靠蔚州,是大同府通往北京城的最便捷的通道。
  清虏进入大同后若想侵犯京师,只有走石拂岭或者宣府两条道路,走宣府官道必须要依次攻克高山卫、天成卫、怀安卫和镇虏卫四座大明北境有名的卫所。宣府守军早在那里严阵以待,杨国柱在卢象升面前立下军令状,若这四座卫所失守他自愿提头来见。
  杨国柱身为一镇总兵当然不是莽撞之徒,不会平自无故将自己架在火炉上烤。熟悉大同府道路的人都知道,只有傻子往京师才不走石拂岭要绕道宣府。
  三月上旬,卢象升率随他征战七年的四千天雄军登上石拂岭关口,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一日后,山西总兵王朴率援军紧进驻蔚州,这里成为宣大镇为数不多机动兵马的汇集地。
  蔚州地处大同北部,正好处于宣大镇中间,北靠宣府,南连山西。卢象升之所以决定亲自据守石拂岭,一是这个地方确实重要,再者也是因为看重蔚州的位置,无论宣府或者山西有变,他都能迅速赶往救援。
  崇山峻岭的山道中斥候骑兵往来不息,将清虏入塞后的动向迅速送到卢象升手中。
  网已经扎好了,就等鱼儿钻进来,但多尔衮这条鱼儿太大了,很可能把网挣破。
  两个老练的猎手都在暗中蓄势。
  离开空荡荡的阳和县城,多尔衮率两白旗骑兵连夜赶路,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到达大同城郊。次日午后,北方的官道上旗帜密集,先期入塞的女真三万兵马到达大同城下,其中有五千汉军。
  纵马在大同东南方向绕城半周,面对这样的坚城,多尔衮连尝试攻击的勇气也没有。他命骑兵仔细搜寻周围的集市村镇,和预想的一样,没留下一个百姓。城外空旷的山野不但无法给多尔衮提供补给,也无人能向他透露大明军队的分布动向。任他的心坚如磐石包产生一丝惶恐,就像一拳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
  “烧了它们!”多尔衮指向安静的村落。
  女真人高举火把挨次点燃房屋,密集的烟柱包围了大同城。烟火稍稍驱散了多尔衮心中的阴霾,但没有哭喊声,没有滴血的长刀,让他总觉的缺少点什么,女真人就像在没有观众的舞台上表演。
  大同城街道内挤满了逃难的百姓,城外的烽火让这里更加混乱,巡抚衙门的衙役敲着锣环城行走。
  “匡!”衙役敲了一声锣,叫喊道:“清虏犯境,城内人众当生死同心共守大同。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青壮往衙门口集合。”
  巡抚叶廷桂正在组织壮丁,想关键时刻能助守军一臂之力。商盟护卫及翟哲留在城内的亲兵聚集在翟府,统一听从宗茂调遣,保护家眷安全,巡抚衙门的召集令只针对平民百姓,官绅富商才不会管这一套。
  大火燃烧了两天,多尔衮在焦急中等来了想见的人,往南巡逻的斥候带来一个汉人入营。
  那人带着衣衫破旧,露出的半边胸膛被太阳晒的通红,脚下是一双草鞋,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看上去极像一个逃难的百姓,进了多尔衮兵营一点也不慌张,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匕首割开大腿内侧裤子上的补丁,从夹层中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布片,其上有米粒大小的黑字。
  那人手腕抖动,动作快如闪电,手中匕首不知藏在身上何处,将布片递给帐下亲兵,说:“这是家主命我送过来的!”
  亲兵呈上,多尔衮接着手中细看,他自幼在皇太极的督促下学习汉字,读写都没有困难。一看之下,他大喜过望,将布片扬在手中,问:“你家主是谁?”
  大清在漠南和大明的关系一直被岳托掌控,多尔衮并不了解其中详情。
  那人垂着脑袋没有答复多尔衮的话,低声说:“我来的路上见大同镇翟参将的骑兵到达朔州,听说要往偏关方向去。”
  多尔衮没有继续追问,将布条小心折叠放好,冷笑一声,咬牙自言自语:“他想逃!”那人不管多尔衮的反应,说:“若旗主没有别的吩咐,小人就此告退了!”他入帐就说过两句话,眼神畏缩,神情举止真像一个朴实的庄稼汉。若不是有意无意显露的身手,谁也看不出他真实的身份;多尔衮暗自佩服汉商能找出这样的信使,汉人中并非没有能人,只是不能为大明朝廷所用。他知道两军交战中信使来往危险极大,那汉人急着回去一定有原因,摆手道:“你去吧!”
  那人掉转头,脚步轻飘飘出了大帐,像一片浮动的羽毛。
  两个时辰后,大同城下女真兵营鼎沸,大军收拾营帐,往东南方向而去。大同城头虎大威看清虏骑兵远走,心中并没有因此轻松,因为石拂岭在东南方。
  这场战争发展到现在更像是一场心理较量,谁也不愿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托克托草原东岸。
  察哈尔骑兵和土默特骑兵相距六七十里驻扎,额哲和俄木布汗都想改善两部的关系,但面对相互仇视的牧民毫无办法;四位骑兵从杀胡口出塞在郁郁葱葱的两山之间飞驰,黑山和老鸦山看上去悄无声息,实际上其中隐藏了无数汉人,丰州滩的汉奴几乎全部隐藏在和林格尔山区。
  信使一日一夜不停到达黄河岸边,面见额哲后呈上两封书信,说:“大明宣大总督邀请蒙古大汗共击清虏!”
  一封信是卢象升的正式文书,一封是翟哲的私信。
  信使是翟哲的亲兵,熟悉草原,说:“清虏己深入大同,大汗只需截断张坝草原的粮道,宣大镇事后必有重谢!”
  “怎么谢?”额哲看完后将书信折上。
  “十万个精制箭头,另加两干柄弯刀!”这是翟哲私自做主许下诱饵,准备先解燃眉之急,等事后再找卢象升想办法。信使一句话拆成两半,“另外,翟参将愿意在君子津渡口建立专门为察哈尔人准备的集市!”
  蒙古人从不是大明坚定的盟友,翟哲在草原时双方有共同的诉求,且每次与清虏交战汉部都发挥了主导作用,这一次将完全将希望寄托在蒙古人身上,翟哲心中忐忑,不得不许下足够的诱饵。
  “土默特也会去吗?”
  “当然!”
  额哲进退两难,他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但他也需要时间来消化兼并的阿鲁喀尔喀部众。去年冬天他率阿鲁喀尔喀部落攻明为车臣汗报仇,翻过年立刻与大明联手攻击大清,根本无法说服新归附的部落。
  这是一场仓促的战争,蒙古人、女真人和大明都没做好准备。
  无论这仗打不打,样子总是要做的。又过了两日,在多尔衮到达石拂岭下同时,土默特一万骑兵向张坝草原北方向移动,察哈尔三万人骑兵则缓缓西进至丰州滩,那里正对清虏据守的德胜堡。


第250章 石拂岭
  “女真人来了!”
  卢象升背手皱眉,让眼前的斥候局促不安。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石拂岭上没有多少树木,营寨外是光秃秃的石头,就像宣大镇的底细都露在女真人眼里。清虏这些年令大明束手无策不是没有原因,那些人果然非易于之辈,如果注定要在正面战场一决胜负,那么就来吧!
  “令山西总兵王朴率部来石拂岭下!”
  “遵命!”
  传令兵急速下山,卢象升走出营寨再次绕山岭转了一周。春天空气湿润,圆溜溜的大石头间隙中一些绿草在努力的生长,让他想到自己的处境。
  这座山岭的背后就是大明的京师,他退无可退。令翟哲诱敌的计划落空,但他暂时还不准备让翟哲过早投入战场,那是宣大镇唯一可利用野战能与清虏匹敌的骑兵,而且有多次与清虏接战的经验。他愿意接受翟哲入明原因很多,这也是其中之一。
  四周的守军都是熟悉的脸孔,有从南直隶家乡过来追随他的,有在京畿南三府投军的,也有在郧阳招募进军的,进入天雄军都是他麾下好儿郎。
  斥候往返越来越频繁,马蹄声也越来越急促。
  “报,清虏先锋到达百里之外!”
  “报,清虏在五十里外!”
  “报,清虏已在关前二十里!”
  卢象升站在石拂岭顶远眺,看见关前大道上旌旗招摆,女真骑兵滚滚而来。
  山顶上响起集合的号角,天雄军士卒各自就位。火器营最后一次检查火铳、石炮,将火绳环绕在腰上准备点燃;弓弩手将弩箭盒摆在身边。床弩是天雄军特有的装备,大明的火器制作低劣,鸟铳和三眼铳射速和射程均比不上弓箭,准星又差,两年前卢象升为了对付高迎祥的铁甲骑兵特地找工匠制备了笨重的床弩,在中原征战中屡建奇功。到了宣大镇后卢象升重视火器,在军营中推广鸟铳,但床弩也一直保持了下来。
  元启州挨个营巡视,一路喝骂:“都给老子醒一醒,别再糊里糊涂的,拿出打高迎祥的气势来,就像宣镇守军在长城上干他们一样,莫丢了天雄军的威名!”他是南直隶人,却生了一幅北方人的脾气,说话粗鲁,但军中这样直接的骂声往往更容易激发士气。能在天雄军中担任督战营,除了作战勇猛外,和他是卢象升的同乡也不无关系。
  “怕他个卵子,来了就干!”军中士卒见卢象升还远,大着胆子和元启州应和。难怪朝中文官瞧不上卢象升,即使同是东林一党,如钱谦益、张溥等人与他也少有来往,身为儒者怎能整日与粗鄙的贩夫走卒为伍?
  女真人到了岭下五里外停下脚步,石拂岭正前方是一片开阔的砾石地,多尔衮率大军就地驻扎。他没有着急立刻进攻,而是先转了一圈细看了石拂岭的地势,岭上守军没有打旗号,但凭直觉他知道宣大总督卢象升一定在这里。
  山上山下兵马遥相对峙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女真大营内走出四列步卒,大约有两千多人,打的是镶红旗旗号。大军此次入明宣称为岳托复仇,多尔衮每次出战在让镶红旗兵马占先。
  两个女真甲喇额真指挥重甲死士持厚盾在前,其余甲士在后分散而列,最后是弓箭手,向山道进发。
  等走到关口前五百步,众军停下脚步停滞一刻钟,没等到守军的大炮攻击,死士放下心来,迈着称重的步伐往关上行走。
  离关口越近,死士的脸色越凝重,双手紧握铁板似的盾牌护住自己大半个身躯,巨斧挂在后背。
  一百步,八十步,元启州默默估计距离。
  山上不知是谁射了第一支箭,“叮”的一声砸在盾牌上,让攻山的死士脚下一滞。
  “放铳!”号令兵挥旗吼叫
  木栅栏之后“砰”的一排参差不齐的声响,鸟铳散乱的铅子像一面大网笼罩而下,女真死士手中的铁盾牌像炒蚕豆般噼里啪啦作响,火星四射。
  营寨内升起稀薄的白烟,元启州瞪大眼睛看清楚战场的局势,脸色很不好看。最前列的女真死士几乎完全承受了这一轮铳击,但没有人倒下。铅子可以攻破女真人最厚的铁甲,但对厚实的铁盾毫无作用。
  铳声之后,两个甲喇额真挥刀下令:“冲!”女真人甲士往前的脚步加快。鸟铳施放后更换铅子火药需要时间,攻击频率远小于弓箭,这段空隙是他们对付明军屡试不爽的最好时机。女真弓箭手的脚步更快,飞奔到与死士并列的地方,张弓搭箭射向密集的鸟铳手。
  营寨内天雄军鸟铳手放完铳后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站在原地装弹药,而是迅速退后。隐藏在他们之后的弓弩手掀开蒙在床弩上的皮罩。
  “五十步!”元启州从营寨中探出上半身,挥刀击落飞到自己面前的长箭,“放!”
  长弩带着尖锐的风声呼啸而下,将五十步外的甲士身体完全刺穿去势不减,射入砾石地中只留个尾巴在外。
  死士的铁盾也无法阻止如此大的冲击力,弩箭撞上铁盾发出刺耳的尖叫,两片钢铁剧烈摩擦发出的声音令听者无不牙根发软,被射中的死士手臂麻木,虎口震痛,铁盾脱手而飞。
  飞出的弩箭像一柄柄流星锤,最远能射至两百步外,逼近的女真弓箭手措手不及,身体被洞穿,现出巨大的血洞。流星锤一柄接着一柄飞出,像长了眼睛一样钉中镶红旗的甲士,垂死的伤者在地面翻滚扭动,像被击中七寸的蟒蛇,鳞片似的铁甲激起地面的尘土。
  先是茫然,再是慌乱,女真人在与明军的交战中从未见到过床弩这种武器,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仓皇退后。
  攻击只持续了三五分钟,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弩箭声戛然而止。
  “杀!”元启州一跃而出,操起手中三眼铳直奔最近的女真死士。狼牙棒般的铳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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