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录-第2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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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野树林之间坚持抗元的各路豪杰们留下了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他们的功劳,每个执政者都无法忽视。但这些民间武装成员良莠不齐,战斗力低下,队伍庞大而拖沓,也是个不争的事实。文天祥与许夫人商定的,将野战部队与地方部队分开的办法,最大程度地解决了将北元势力驱逐后,如何对待地方抵抗力量的难题。
大都督府规定,在北元势力被驱逐后,各路豪杰摩下的武装要整编为警备旅、警备团。
去芜存精。对于老人、孩子和妇女,还有体质不佳者,每人颁发十五亩土地,让他们回家务农。对于那些无意留在军中者,也依照此例管理。对于在抗元战斗中受伤、有功者,则与破虏军士兵一样,颁发守土证,见证他们的功绩,并责成地方永远奉养他们。
经过淘汰留下来的人,则保证军馆与破虏军训练时相同。平素负责维持地方治安,剿灭盗匪,训练新兵。破虏军退役或伤残将士,可到警备军任职,而警备军每年必须提供一定数量以上合格新兵,补充入破虏军各部。
作为当年的东南各路绿林总瓢把子,陈吊眼几个月来,把收编民间武装的工作,完成得相当出色。他知道这些绿林豪杰最担心什么,也知道这些绿林好汉最想得到什么。所以,尽自己最大诚意去安抚他们。在提拔一部分头领成为破虏军的中层军官的同时,把很多清理干净北元势力的地方,交给了警备部队监管。并任命了很多有初仕打算的人,担任地方官吏。
这样,地方武装因为实力分散,没有了因为误会而制造麻烦的可能。那些得到官职的豪杰,也名正言顺地与自己的部队分隔开来,不再有太大影响。
此外,陈吊眼还从地方武装中选拔了大量有经验的战士,打乱后,合编了五个新兵团。
营、都两级的将领,则尽大可能从邵武指挥学院里调拨。经过一系列小心翼翼的运作,东路破虏军虽然攻击速度减慢,实力却大幅度增强。己经恢复,甚至超出了瘟疫之前,陈、李二人所部的水准。
而远在福州的文天祥,则给陈吊眼和李兴提供了最大可能的支持。不但奏请皇帝,委任陈吊眼为大宋两浙大都督、李兴为两浙安抚使之职,还将陈、李两部人马,升格为破虏军第二师,与邹洬、张唐所部的第一师、萧鸣哲、杨晓荣所部的第二师,还有杜浒所部的水师,并称为破虏军四大主力。除水师、饱师外,三个陆地师各自给了四个标的编制。
“等咱们把人征满了,带甲五万,就打过长江去,赶着鞑子满地跑!”陈吊眼在给摩下军官们的训话中,不止一次豪情满怀地讲。虽然眼下他摩下将士数量距五万这个目标相差甚远,福建那边一时也提供不了这么多装备,但陈吊眼不着急,他知道以目前的发展趋势,大都督总有一天能把几个师全部武装起来,用敌人的血洗尽万里擅腥到那时,全天下豪杰都会记得他的名字,而忘记他的绿林出身。
第七卷 逐鹿 第二章 蝶变(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陈吊眼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盖世英雄,带领十万兵马横扫天下。
文天祥的梦想是中兴大宋,让华夏不再陷入治乱轮回。而在北元方面,达春的梦想却是,击败眼前由邹凤叔和张唐统帅的破虏军第一师,重新“安定”江南。
虽然,达春有时候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但他依然忍不住将梦境翻来覆去地重复几次,直到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才睁开双眼,抖擞起精神,投入到新一天的战斗中去。
眼前的局势让达春无法不感到沮丧,也只能凭借不切实际的梦想来暂时鼓舞一下自己的士气。四下里的破虏军越打越多,越打越强,而摩下的将士却皆无战心。新附军总是想着开小差,溜回南边的家里去看看由破虏军分发给家中那几亩水田。探马赤军中的党项、契丹和女真武士则纷纷传言,说老贼文天祥对天下百姓一视同仁,所部中各族武士待遇和汉人无异,并且对远道来归者既往不咎,所以,每当遇到武装到牙齿的破虏军主力,那些探马赤军将士往往三心二意,动作总是比平时慢上半拍。即便是达春一直倚重的蒙古军,如今也没有了早年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将士们皆听说了被俘后要下到矿井中做苦力,无人赎买则永不超生的谣言,每当临战,没等对手发起攻击,军心先乱了三分。
与摩下将士越变越弱相比,让达春更郁闷的是,自己的对手却在不知不觉间越变越强。
达春记得自己初下江南时,一个蒙古武士可以放羊一样追赶着几十名宋又军将士狂奔。甚至将十几个兵器在手的残宋溃兵变成俘虏,让他们给自己挖坑,然后跳下去,埋葬自己,那些被俘的宋人除了痛哭流涕地求饶外,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
而如今,同样是体质赢弱的宋人,三五十个一伙就拦主,4万大元将士的马前,直到被潮水般的兵马淹没,也鲜有人转身向后。甚至在局部战沙出现了少数破虏军将士追着倍于自己的元军厮杀的情况。非但是军中,在民间,那竺傲呈服者也发生了质的变化,以往,一个收税官带着三五小吏下乡,即便搜走了百姓家最后一粒米,那些平头奴子也不敢发出牲毫怨言。如今,没几百个士兵保护,那些税吏绝下敢勿乡间中行走。不但筹粮募馆的效率大大降低,甚至经常发生税吏和官兵被刁民袭击一去不复还的情况。
这一系列变化不是瞬间发生的,但在不知不觉间,己经让南方汉人脱胎换骨。这种质的变化从什么时候开始,达春不得而知,他却时刻感受到了变化带来的威胁。在他正前方,是三万多由火炮、钢弩武装起来的波虏军,在他的正后方,活动着两万余破虏军游击将士。在他周围,从赣州城内到罗霄山下,到处都是仇恨的眼睛,达春不知道这些沉默的人群什么时候会爆发,会站起来,把大江南北的征服者吞没在仇恨的海洋里。
那一天迟早会来的,华夏就像一头沉睡的巨龙,蒙古人没能在它沉睡的时候砍下他高贵的脑袋,就要面刃陇醒来后的愤怒。而蒙古人南下后所犯下的罪行,恰恰是触在逆鳞下一根根钢刺。
达春想着,郁闷着,烦恼着。对站在他这个位置上,切身体会到了近年来宋人精神到气质上变化的清醒者而言,眼下蒙古战俘及其家人的抱怨,还有大汗忽必烈的误解,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充其量,不过涉及到一个人的起伏荣辱,而发生在南方汉人身上的变化,却是涉及到整根蒙古民族的生存。
偏偏,他找不到一个可以让推迟末日来临的办法。
“砰!”一枚炮弹在不远处炸开,震得达春脚下的军帐一阵晃动。挂满宝刀名剑的兵器架子被震倒了,叮叮当当,各色刀剑落了一地。
“大帅!”几个亲兵冲进帐篷,想劝达春暂时离开军帐,后撤半里,以免被破虏军远程火炮误打误撞蒙上。看看达春铁青的脸色,奉劝的话又咽回了肚子。
“慌什么,把这里替本帅收抬一下。宋人又没长着于里眼,怎知道本帅就在这儿!”达春瞪了亲兵一眼,冷冷地吩咐。
那些落在地上的刀剑都是他在二十年戎马生涯中缴获来的,原来的主人不是北方贵胃,就是南方名将,最不济的也是个太守、安抚使一类的地方大员生前最爱。如今,这些昔日的对手一个个仿佛都通过遗留下的兵器盯着自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达春怎肯在此刻畏缩,让别人小瞧了去。
“是,大帅!”亲兵们答应着,弯下腰去拾取地下的刀剑,刚把兵器架子放平稳,又是一声炮响,一枚从天而降的炮弹在达春的中军帐外不远处炸开,弹片四射,把帐篷攒出几个脸盆大的窟窿,硝烟夹杂着泥土顺着窟窿倒灌进来,抢得人睁不开眼睛。
“大帅,嗯嗯,大帅,嗯嗯”亲兵们狼狈地咳嗽着哀求,“大帅,您就移驾吧,这,这里距离前方太近了,太,太不安全!”
“不动,传我的命令,不准大惊小怪,有乱喊乱动者,杀无赦!”达春发出一连串咆哮,压根不理睬部属们的好心。
亲兵们哭丧着脸,把命令传达下去。肚子里将达春的祖宗问候了个遍。按蒙古军法,主帅阵亡,而亲卫生还者,亲卫本人及其家属皆得殉葬。如果眼前战事还与传统下几亲兵们也不敢抱怨达春拿大伙性命做赌注。可自从破虏军兵出邵武以来,战场上已经不再是以往局面。破虏军的火炮分为重、轻、快数种,最远的重炮一击可达五、六里。虽然这种重炮配备不多,但是达春目前所处的位置,却正好在破虏军重炮的射程范围内。虽丝破虏军的炮手看不见达春,这么远的距离也无法瞄准。但是,万一哪枚炮弹不长眼,终达春蒙上了,亲兵们跟谁诉苦去?担个“遇敌畏缩,导致主帅殉职”的罪名吧,这罪名着实有些冤枉。有心勇敢起来,找敌军炮手拼命吧,连对手在哪里都看不见。
“大帅,大帅在哪里,大帅怎么样了!”有人看见达春的中军帐起火,冒着生命危险跑了过来。刚在达春身边吃了鳖的亲卫们不敢大声回答。冲来人使了个眼神,匆匆忙忙跑开。
“大帅,大帅在哪?”仿佛故意火上浇油般,四下里都响起了关切的喊声。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焦急。临近几个军帐的士兵们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同时鼓嗓起来。
“本帅没死,你们慌什么慌!”听到外边的喧哗,达春知道,自己再不露面的话,军心肯定会大乱,气哼哼地嚷嚷着,冲出了帐篷。
乃尔哈、索力罕、元继祖,李封、完颜晟等蒙古、党项将领一窘,汕汕地停住了脚步。
刚才那几枚炮弹来得突然大伙都被吓了一跳。他们几个宿将有的是一直追随在达春左右的嫡系,有的却是从张弘呛、李恒手下辗转调拨给达春的“客将”,抱着不同的目的来探望主帅,见达春毫发无损,齐声出了口长气。
“大帅,您移驾到七星岭吧,这里距离破虏军太近了,邹汉老贼戒无耻,此种打法,咱们犯不着跟他较劲!”上万户乃尔哈上前劝道。
他与达春是同族,交情也最好,当年曾为了达春而蓄意触怒张弘范,无端受过一百大棍。此刻上前说话,达春无论如何也不能向他发脾气。长叹了口气,达春问道:“难道诸位皆想本帅未见敌先退,让人看了我蒙古武士笑话不成么?本帅此时退了,将置这零山脚下数万将士于何地?将置我大元军威于何地?”
“大帅!”乃尔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劝了,他本来就不是个有口才的人,跟在达春左右十数年,全凭一股临战时不怕死的狠劲头才积功升为万户。此番开口相劝,原本就自觉别扭,见达春坚持,只好整了整恺甲,站在了达春身后。
“这才是我大元武士!”达春嘉许地赞了一句,目光扫遍身边所有文武。从武将和幕僚们的脸色上,他看到了勇敢者的决然,也看到了很多失望。
又有几枚炮弹交替落下,将不远处数座营帐炸成了奋粉。当值的将领带着士兵,匆匆忙忙跑上去,一边救治受伤者,一边以武力弹压不服号令,扰乱军心的“懦夫”,一时间,哭喊声响成一片。
达春带着亲兵走了过去,砍翻几个喧哗者,又亲手给几个受轻伤的士兵包裹起伤口。元继祖等一干将领见主帅如此用命,肚子里骂着达春的祖宗,硬起头皮跟了过来,帮着达春稳定军心。众人七手八脚一通乱忙,混乱的状况慢慢恢复平静,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炮弹也仿佛打没了兴趣,断断续续地打了几次,慢慢停了下来。
“大帅啊,您又何必亲身犯险?”嘈杂声初静,一个唱戏般的嗓音立刻响起。听起来三分像是在抱怨,却有七分像是在拍马屁。
大伙强忍住心头的厌恶回头,看见几根老鼠须,还有宋人焦友直那张孤魂野鬼般的青脸“焦先生也来哆噪本帅么?”达春对宋人,可是没有对蒙古人那样好脾气,不耐烦地质问道。
李甄、元继祖等旁系将领皆侧目,满脸鄙夷。当年若不是这个无良文人给达春献了利用水流方向制造瘟疫,祸害福建百姓的绝户计策,元军也不至于如此失去民心。本来,因为文天祥以及破虏军的一些不当革新措施,把很多高门大户推向了大元一方。可焦先生一条妙计施行后,很多与元军交往密切者纷纷改变了态度。这些人不在乎改朝换代,但做人却不是没有一点儿原则和底线。利用水流传播瘟疫,这种无差别的杀人方式己经与禽兽没有区别,与禽兽交往,大伙多少心里都有些障碍。
“不敢,大帅可知,为将者身系社稷,不轻易言勇!况且邹贼手段卑鄙,大帅何必跟此人争一时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