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蝠魔箫-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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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关窗户,要出事也照样出事。
这天晚上,于氏兄弟不明不白地着了一个蒙面人的道。
二人只觉得脑中一阵阵晕眩,说不出是难受还是畅快,根本来不及反抗。
蒙面人一手一个,挟着于氏兄弟,飞鸟一般掠向围墙。
离围墙还有十余丈远的时候,巡夜的庄了惊叫起来:
“什么人?站住!”
一阵刺耳的哨声响起,墙头倾刻间竖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弓箭。这徽帮的扬州分舵,防范果然极严,蒙面人一声轻嘿,身影一闪,掠进了花木丛中,将于放扔在地上,两手抓住于狂的两只脚,力贯双臂,微微一哼,于狂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向南面院墙外飞了出去。
一阵梆子响过,乱箭如雨,于狂却还是无声无良地飞出了院墙。墙头众人一阵鼓噪,一拥而下,向南呼啸而去。
蒙面人挟着于放一溜而出花丛,眨眼间便到7院外,向北掠去。
突然他顿住身形,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一棵老柳树。
“好,好,当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只见老柳树下转出来一个老头,沉声道:“阁下好眼力,好身手,好心机。禇某人好生佩服!请问阁下掳走于放,意欲何为?”
蒙面人微一沉吟,反问道:“禇帮主早就在此等在下吗?”
禇不凡道:“那倒不是。老夫也是听到哨声才随同弟兄们一同赶来的,只是老夫脚快先到几步而已。你以于狂之躯声东击西,老夫早已料到,所以在此静候大驾。”
蒙面人笑道:“禇帮王果然高明。只是,禇帮主又怎知在下一定会往北而遁呢?”
禇不凡笑道:“往北人家稀少,正是用私刑的好地方。”
禇不凡不愧是老江湖,似已看出蒙面人心中所想,蒙面人不由暗暗吃惊。
“禇帮主,你准备怎样?”
“老夫也不想怎样,阁下夜掳于放,必有要紧事问他,老夫只想知道阁下究竟想问出些什么来。”
“禇帮主,在下不愿说慌,也不能明言。”
“哦?”
“因为魏纪东和于家兄弟的性命攥在你手上。你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阁下想使反间之计?”
“在下用不着用反间计。禇帮主其实早已怀疑他们了,对不对?”
禇不凡微微一怔,道:“你还知道些什么,能否都告诉老夫?作为交换,老夫答应为你做一件事。”
蒙面人沉吟片刻,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禇不凡大笑道:“禇某虽已老迈,却不是小人,阁下尽可放心。”
蒙面人沉声道:“禇前辈,在下告诉你之前,想先请前辈回答三个问题,不知前辈可否应允?”
他已将“帮主”改成了“前辈”,敌对之情显己大减。
禇不凡道:“只要是老夫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
蒙面人缓缓道:“禇前辈,你认识乐无涯,对不对?”
禇不凡一怔,随即苦笑了一下,叹道:“不是认识,而是生死之交。他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他的命。”
蒙面人点点头道:“那日在虎丘剑池边,风淡泊与假乐无涯交手之前,你便已经知道那人不是乐无涯,对不对?”
禇不凡颌首道:“不错。乐无涯从不用剑。”
蒙面人又道:“那么那几日夜间潜入来鸥阁的人,会不会是乐无涯?”
禇不凡一呆,缓缓道:“不知道。但想来多半不会是他。
若真是他,应该不会不见我。”
蒙面人低头想了想又道:“蝙蝠坞的路径,禇前辈可否相告?”
禇不凡眯起了眼睛,惊讶中仿佛带着几分嘲弄:“你想找死?”
蒙面人冷冷道:“人总归有一死,死于乐无涯之手,也未尝不是件快事。何况在下有一好友身陷蝙蝠坞中,换作前辈,难道会见死不救?”
禇不凡眼中的嘲弄之色渐消:“好汉子!不过老夫确实不知。喂,该老夫问你了吧?你只说问三个问题,怎么问了四个?”
蒙面人咧嘴一笑:“反正禇前辈也不知蝙蝠坞怎么走,就当在下没问第四个问题好了。禇前辈有话请讲。”
禇不凡想了想道:“魏纪东他们投靠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个晚辈倒不清楚,不过晚辈知道一点,关键人物是一个天仙丽人,年纪约模二十出头,爱穿紧衣,擅箫管,善迷魂摄魄。”
“此女有何名头?”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有不少化名,比如杜若和辛荑。”
“乐无涯……他是不是也属于那个组织?”
“据我所知,他应该是。”
“他们为何要杀凹凸馆的人?”
“那个女人当时正在凹凸馆中。可能是凹凸馆里的某个人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这才连累一干无辜者招致杀身之祸。”
“了然和那个什么华良雄那天晚上在不在凹凸馆中?”
“据我所知两人都在。只是华良雄袖手作壁上观,没被人发觉,了然则直接参与了杀戮。”
禇不凡冷笑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李之问又是何人所杀?”
蒙面人仰天打了个哈哈道:“禇前辈自己不是看过伤口了吗?怎么还来问晚辈?”
禇不凡干咳一声,道:“老夫也无法确认一定是乐无涯所为。世上并非只有他杀人杀得那么干净。”
蒙面人道:“禇前辈自然也该知道,给杜若保镖的那两个自称是‘赵氏双雄’的人,其实就是于家兄弟。”
禇不凡点头道:“这个自然。所以老夫才派他二人去李家,明说是监视李之问动向,实则是想让他二人自行暴露,不料李之问竟会因此送命。他并非武林中人,老夫对此深感内疚。”
蒙面人想了想道:“于家兄弟是贵帮的人,张桐怎会不认识他们?”
禇不凡苦笑道:“这两个杂种是最近才投到魏纪东手下的,而且……而且老夫的扬州分舵,已经快成人家的老窝了。
老夫并非不知情,只是还不想这么快就动手。”
“所以你虽然知道乐无涯参与了这两件事,却并未告诉知府大人?”
禇不凡叹道:“乐无涯救过我的命,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出卖他。”
蒙面人默然。
禇不凡还在叹气。似乎有叹不完的气。
半晌之后,蒙面人才笑道:“禇前辈若没有别的吩咐,晚辈告辞了。”
禇不凡不叹气了,却笑道:“还有一事相烦。”
“于放吗?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问完话,我自会放了他。”
“不是于放是解药。”禇不凡笑道:“你抢了上风口,当老夫不知道?”
蒙面人掏出一个小瓷瓶,道:“我带走于放,解药给你,”
小瓷瓶抛出,落在禇不凡脚边。
禇不凡看了看脚边的小瓷瓶,苦笑道:“年轻人,你最好还是放下这个人,好歹他现在还是我帮中的人。我还没来得及赶他出门,只好先救他。”
蒙面人长笑道:“你若想追我杀我,就尽管试试。告辞。”
禇不凡想跳起来冲过去,刚跳了半跳,就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伸手去模小瓷瓶。
*** *** ***
陈思思笑着对陈喜儿喝道:“小弟,快去叫大哥起来吃饭。”
陈喜儿嘻笑道:“要叫姐夫吃饭啊,你自己去。”
陈思思在他头顶轻打了一下,嗔笑道:“小孩子乱说什么!”
陈喜儿一闪,躲到一边咧嘴道:“你还嘴硬!昨天下午你和……”
陈思思俏脸飞红,赶过去揪他耳朵。陈喜儿兀自笑道:
“姐,我可没偷看啊。我只是在门口给你们放风,可声音太大……哎哟”
“还说不说了?”陈思思气急败坏地道:“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小嘴。”
陈喜儿一挣挣脱了,捂着耳朵跑了出去:“姐,我出去转转,找几个老朋友蹭一顿去。”
*** *** ***
秦凉睡得很不踏实。
他一直在做梦,那正是他的梦一样的过去。梦境似乎和真正的现实相仿佛,荒诞地纠缠在一起,令他恐惧,恐惧得无处藏身。
现在他已经醒了,满身冷汗,汗湿睡衣。
他睁大眼睛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正午的阳光。
正午的阳光明亮妩媚。桂树翠绿的叶于显得十分挺拔,生机盎然。麻雀喉啾着轻快地从窗口飞过。
一切都那样清新可喜,可他的心为何总是被苦难塞得满满的呢?
他觉得头痛得厉害,好像得了风寒之症,脑袋里仿佛有个臭鸡蛋,一动就晃,浑身又酸又麻,怎么着都提不起劲。
他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无论他怎么想否定自己的过去,也都无济于事,过去还是会来找他。即使他管得了现实,他也管不了梦。梦总是很固执地为过去打开大门,让过去溜进来或干脆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指着他的鼻尖大骂。
*** *** ***
思思从来没做过别人的妻子,不知道妻子应该怎样对待丈夫。她只是凭着女人温柔的本性,像服侍小弟弟一样服侍秦凉,给他穿衣,替他洗脸、梳头,为他倒酒,有时还喂他吃菜。
思思觉得只有这样.她才心满意足。秦凉当然不愿扫她的兴,更不愿伤她的心。
他看着低眉顺目、十分姻静的陈思思,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值得思思如此善待。因为他只不过是个骗子。
没有人会愿意受骗上当,可思思看起来却似乎十分愿意。
对她来说,也许这并不是一生中惟一的一次受骗上当,但肯定是惟—一次心甘情愿的受骗上当。
也许他不该再继续骗思思,而应把自己的过去原原本本地全都告诉思思。
但思思会相信吗?
即使思思相信了,并且原谅了他,他难道就有权利让思思来分担他的恶梦吗?她自己的恶梦难道还不够多吗?
思思瞟了瞟他,飞快地夹起一个肉九塞进他嘴里,柔声道:“吃饭的时候别想其他事。否则饭吃不好,事也想不好。”
秦凉嚼着肉九,突然开怀大笑,一把抱过她,放到自己腿上。
思思脸上飞红,口中不依,却一点也没有想下来的意思,反而,双手紧环住了他的脖颈,嗔道:“快,放我下来,小喜儿快回来了,当心他看见。”
秦凉微笑道:“你以为他没有回来?”
思思的脸更红了,作势挣着,却被秦凉抱得更紧。
思思啐道:“好好吃饭,犯什么病!”
秦凉笑道:“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小喜儿刚才是回来了一趟,就躲在那花丛后面,等你夹着肉九喂我时,他又笑着溜走了。”
思思恨恨地瞪着他,突然凑上去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秦凉忽地将她推开,门外已传来了小喜儿的笑声。
思思起身要追出去,却被秦凉拉住了。
秦凉喝道:“小喜儿,进来!”
陈喜儿从门边探出头来,嘻笑道:“秦大哥,肉九子味道好得很吧?”
秦凉点点头,“的确好得很。”突然板起脸,喝道:“我让你办的事,你办了没有?”
陈喜儿背起手,老气模样地道:“凹凸馆好像没来什么扎眼的人物,禇老头儿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秦凉沉吟道:“这倒怪了……魏家大院的后门呢?”
陈喜儿道:“听我的朋友小三子说,后门也未见有人出入,至于于家兄弟,连影子都没见着。”
秦凉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吃饭了没有?”
陈喜儿苦着脸道:“吃倒是吃了,可惜没人喂我肉丸子。”
他大笑着跑开:“我再去看看。”
思思面上的红云好半天都没退下去。嗔道:“都是你惯坏了小喜儿。”
秦凉微笑道:“姐夫若不惯着小舅子,只怕日子会很难过。”
思思啐了一口,忽又吃吃笑起来,偎过来将下额顶在他肩上,轻轻道:“凉哥,我像不像小媳妇?”
秦凉想了想,摇头道:“不像。”
思思似乎有些失望,勉强笑道:“我哪一点不像?”
秦凉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大笑道:“你哪一点都不像,因为你早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小媳妇。”
思思的眼睛一下亮了。
两人依偎着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思思才轻声道:
“凉哥。
“嗯?”
“等你力完了这件事,咱们去哪儿?”
“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不,我要你说。”
“为何非要我说?”
“人家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思思既是大哥的小媳妇,自然要听大哥的。’”
秦凉大笑道:“我却是娶鸡随鸡,娶狗随狗,自然跟别人不一样。”
思思抿嘴一笑,想了想道:“去乡下,好不好?”
“好。就去乡下。”
“大哥知道吗,思思会种菜呢!”
“哦?”
“思思种过各种各样的花,会种花的人,想来也该会种菜。
对不对?”
“对。”
“咱家得买两头牛,一百只鸡,两百只鸭子,三百只鹅……
嗯,再买一条小狗崽了,养大了,好看家。”
“有道理,好。”
“还要买十亩地,盖十间大瓦房,围个大院子。院子外面要挖个大池塘,将来好养鱼,放鸭,也好种些莲藕菱角。”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