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鼎尊-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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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方却不认得几个字,拿过瞧了几眼,撕开火漆,内中寥寥数行,其中代表数字的“一”,“六十二”他都识得,心中大乐,这封信便是寄给当朝侠隐李泌的。但此时李泌身在皇宫,自己既非皇亲国戚,亦无腰牌,实是力有未逮,正在焦急之时,那白日里的酸文士又扛着旗走过来。
水一方见他一脸讪笑,转身欲走,那人却道:“小子,干什么呢?”待走得近了,瞧了半晌,忽道:“嗟夫!你大事不妙哇。”水一方听的心烦,方欲还口,猛的想到对方白日里看似胡言乱语,夜里却有人失靴,上有血迹,不由一拱手,毕恭毕敬道:“恕在下眼拙,不识先生高人。那柳府是报国忠良,先生既早预知柳府招灾,烦请卜出一卦,化去这场浩劫。”
那人一愕,似乎没想到对方如此态度,嘻嘻笑道:“拿信我看。”水一方递过信去,那人来回看了一遍,道:“李泌嘛?一个人在东市的望川楼喝闷酒呢。”水一方一愣,奇道:“你怎知道?”
那人生气道:“长安城内罗半仙,听说过没有?我罗公远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能测过去未来,可算吉凶祸福,这般小事,屈指一算,立时晓得。”
水一方知道他信口胡吹,却也知道他通过某种手段获悉此讯,亦不便点破,只道:“有劳罗大哥了。”刚欲走开,罗公远忙道:“哎,你上哪儿去?”
水一方道:“这便去找李泌先生,请他来救柳府。”
罗公远不屑道:“李泌乃是皇帝小子的亲腹,身边驴拉磨似的围了三圈狗腿子,你能近得他身?”
水一方愤然道:“罗大哥既是有心要助柳府,自是侠义心肠,若然知晓如何去做,何不明示?”
罗公远笑道:“小兄弟,你可知我为何与你说这般多话,只因你性格狂放,和我相像。你可知启夏门北有个大慈恩寺?”
水一方是老长安,焉能不知,追问道:“那便如何?”
罗公远道:“寺里有个老和尚叫宝戒。”
水一方道:“方丈宝戒大师,我知道的。”
罗公远道:“宝戒有几个小徒弟,对罢?有一个叫‘不错’的,好家伙,此人生的是阔口巨眼,头如笆斗,面似铁铲……”
水一方恼他消遣,打断道:“这与李泌有何关系?”
罗公远拍手道:“毫无关系。只是我见对面走来个小和尚,随便说说。”
水一方实在受不了此人顽劣,自己虽张狂无赖,实不及此人万一。抬眼瞧去,果见一小和尚一路念经,几乎是半闭着眼双目走过来。
罗公远转身拾起一块碎砖,嘻嘻哈哈的躲到拐角处,待那和尚刚一经过,“啪”一声闷响,小和尚便晕厥过去。水一方大惊,道:“你杀人干么?”
罗公远不睬他,兀自剥下小和尚的衣帽,道:“他只是睡了。过来,我给你穿戴上。”
水一方这才会意,知他如此必有深意,便接过穿上,将头发卷起盘到头顶,用僧帽牢牢扣住。罗公远笑道:“这般便俊秀多了。”
水一方茫然不解道:“这身打扮,有何用处?”
罗公远俯在他耳旁轻言几句,水一方眼皮疾跳,心花开朗,喜上眉梢,又有些不安道:“这能行吗?”
罗公远秀目一瞪,道:“我罗志远的话,什么时候错过?
水一方讶然道:“罗,罗大哥,……你不是叫罗公远么?”
罗公远微微一怔,一拍脑袋,道:“哦?是吗?……你听错了吧?我有这么说过吗?”
水一方狐疑地道:“方才你自称罗公远。”
罗公远忙笑道:“不错不错,我一门心思的只顾推算他人命运,竟连自己的名字也忘了。不错,我是叫罗公远。”
水一方知他这名字是信口编造的,既然他不肯吐露姓名,也不追问,作揖道:“既如此,小弟拜别,日后有缘再见。我代柳府上下谢过罗大哥救命之恩。”言罢转身向东市走去,回想罗公远种种怪异之处,心想有这般潇洒放浪的狂朋怪侣,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李泌果在望川楼痛饮。他近日与张良娣势成水火,圣上宠信张妃,自己屡柬皆受其阻,心中大感恚忿,他乃江湖豪士,无拘无束,随即出宫觅一酒馆喝酒,也不愿惊动百姓,故只是自酌自饮,从不包下酒馆。此时刚入初夏,酒馆生意及隆,常有人饮到子时不归,酒馆也跟着很晚才打烊。
李泌想到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宫内李辅国、张良娣掌握实权,北方回纥眈眈相向,安禄山反贼雄踞黄河一带,内忧外患,实令人心焦。他酒量本豪,却因太过忧愁,十余杯后竟而微觉醺醉。
此时门外蓦地传来一声:“阿弥托佛,”只见一灰衣少年僧人,眉目隽秀,大步跨进房门。放声道:“掌柜的,各位披着兽皮的贾人大爷和各位鞑子官老爷,施舍小僧一口饭吧!”当时大唐皇室李氏乃西凉人后代,属北方突厥族系,他竟直称“鞑子”,自是指常出入皇宫的李泌了。
在场之人无不大笑,李泌左右武士挺出便要拿他,李泌听此言也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止住,掏出两钱银子,道:“小和尚,拿了钱去吧。”
那小和尚便是水一方,道:“钱财身外之物,小僧只是要些东西,可做身内之物的。”
李泌道:“那便过来坐吧,如若不嫌,便同在下一起吃。”一武士轻声道:“先生……”李泌摆手道:“不妨。”他刚想叫小二做碗素面,水一方却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过酒壶高高举起,酒如流泉涔涔流入口里,又撕了条鸭腿吃了起来。
李泌这才一愣,道:“小师父出家人……”他又觉自己不便管太多,便道:“小师父敢于破戒创新实在……可敬,这就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吧?”
那水一方道:“不是啊,我吃我的,关佛祖屁事?”
李泌愈奇了,道:“你不是和尚么?怎么不信佛祖,还骂他?”
水一方道:“我是和尚就得信佛祖?你还是大唐子民呢,你爱戴当今皇上么?”他这一句足以诛九族,掌柜忙堵上耳朵道:“听不见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咦?奇怪,我怎么突然聋了?”那李泌身旁七八名武士见主子并不动怒,也不好轻举妄动,但皆面呈激愤之色。
李泌本来心情抑愤,此时豁然神驰,不由微笑道:“小师父果然脱俗之人,但小师父既不信佛祖,去又因何出家?”
水一方假意长叹道:“唉,这原因有二,一是在下穷得要死,纵观天下行当,唯有和尚和乞丐才可以吃白食,而做和尚更体面一点。二就是在下的相貌实在太过俊雅,着实迷倒不少淫娃荡妇,倘若不当和尚,只怕难保处子之身了。”
饶是李泌性情素来冷傲,也不禁大笑起来,道:“小师父诙谐中说出人间至真哲理,在下佩服得紧。在下李泌,小师父如何称呼?”
水一方道:“小僧法号‘不错’,寺里太闷,出来玩啦。”
李泌正色道:“小师父佛法深湛,聪明伶俐,不知修行于哪座宝刹,师承何人?”
水一方道:“小僧的宝刹呢,便是大慈恩寺,师父就是住持宝戒那个老古董,幸亏他不出寺门,否则非给古董商捉去不可,一拍卖就是十两。”
李泌抚掌大笑不止,只觉烦恼尽释,好多年没有如此愉悦过。水一方这才细细端详李泌,星冠云披,绿袍玉带,眉目如画,威风赫赫,谈笑之前顾盼犀利,轩轩高举之概,实是一位夭矫不群的不世英杰。
李泌觉得此人甚是有趣,又道:“小师父的法号谓之‘不错’,何解?”
水一方道:“不错之意,便是即便大祸临头,满门不留,亦要强忍痛楚,只因这世间强便是道,人上之人,永远无错。”言及此处,忽又想起自己身世,不由咬牙切齿起来。
李泌方待举杯,酒未沾唇,略微一滞,遂觉话中有话,便令道:“你们都下去吧。”左右得令,两旁散开。李泌道:“小师父,……这话怎么说?”
水一方道:“今日为我佛上香,福至心灵,意诚所至,乃求一签,是为大凶。柳府有灭门之灾,闻说李大侠与柳奇将军交情甚密,还望助他化险为夷。随即递给他信。”
李泌闻言讶然道:“小师父,你这消息自何处得来?”
水一方嬉皮笑脸道:“我佛。”见李泌不信,便意味深长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李泌眉头微起,凝然道:“只是近来……朝中有奸人诬我串通郭子仪元帅,有起兵谋反之心。此时再去柳府给无耻小人落了口实,参郭子仪元帅和李光弼元帅一本,京师必将打乱,届时安贼未灭,我方先乱,只怕圣朝岌岌可危。我虽与柳将军交好……却也不可因他一人而毁了江山社稷。”
水一方冷哼一声,道:“我还道李大侠是怎样的大英雄大豪杰,却原来这般重名爱誉,畏首畏尾。”
李泌面色微沉,道:“你说什么?”
水一方厉声道:“男儿大丈夫顶天立地,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闲言碎语!一生逝若流水,光阴荏苒,能交到几个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士为知己者死,搏它个痛痛快快!也不枉活这一世!”
李泌神情大震,黯然不语。
水一方道:“有谒云:‘如采妙藏真如性,一切浮尘诸幻相’,何必在乎他人如何看待?
柳家世代忠良,你为人知交,自当为其保住血脉。为朋友当两肋插刀,连街上的乞丐都懂,你身为一代名士,却又怎能这般进退趋避,不讲道义?”
李泌浩叹一声,道:“小师父所言极是。只是要灭柳府的是‘暗黑杀旗’,只怕无人能躲得过。”水一方大怒,道:“原来你是这等人!怕这个怕那个,干脆一头撞死干净!世上有何事不可能发生,事在人为,焉知柳府不能转危为安?“他将僧帽一扔,抖出长发,大叫道:“老子也可能还俗了!”
李泌神色忽变,先是微笑,接着狂笑不已,声动四壁,目光中意志蹇傲,阴灵俊逸,水一方看得愣了。李泌笑道:“小兄弟讲得好!深得我心!只因李某觉得你行为诡秘,身份可疑,以为你是奸人所派,欲引我就范,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李某在此赔罪了。”
水一方顿愕,面色微微一红,道:“原来李大侠心思这般周密,果非常人能及,小子狂妄,误会了先生,还望李大侠原谅。”李泌抓起剑,吩咐左右,道:“若非如此燃眉之情,李泌当与小师父共谋一醉。事不宜迟,你等回去招集人手,我立时随这位小师……小兄弟去柳府救人!”
柳府之内,灯火依旧彻夜通明。柳奇与众拳师士卒,正值焦虑难耐,猛地“砰砰”两声烈响,两扇朱红大门已飞射入内,直插死四名家仆。大门板上写着:“千金诞日,无以为敬,菲菲薄物,望请笑纳。”众人惊愕之际,门外已有一人大步踏入,只见他一身干练玄衣,双目凛傲,顾盼生威,嘴上却笑容可掬,双手一抱拳道:“柳老爷子,在下暗黑杀旗门下轩辕驰,特来取府上……现在还剩多少哩?哦对了,五十八人性命。”
众人见他竟自报家门,大摇大摆地进来说要杀人,显是成竹在胸,一阵惊惑不定之后,众武士挺矛便刺。轩辕驰冷笑一声,身形似魔如幻优哉游哉,驷犹不及。几个起落窜插,所过之处,众武士皆岿然不动,但目如暴死之鱼狂凸在外,已然气绝。
众拳师心下骇然,皆是狂吼连连,一时间大堂内劲风大作,也不知有多少拳气掌风身轩辕驰身上招呼过来。轩辕驰却神情洒脱,毫不在意,左突右闪,同时挥手拍出。柳奇知暗黑杀旗自创旗老祖轩辕长恨开山立派以来,传下一门极其诡辣的“血影神功”,虽直至杀旗外婿娇客申屠无伤学成之后才将威力发挥到极致,但凡习武者不论资质,只要练了此功,进步必为神速,只是日后想再入佳境较难而已。适才看轩辕驰诡异之极的身法,显是已得此神功真传,否则以轩辕一姓之族又何以称霸暗杀道三十余载?自己门下拳师只会看家护院,论武功也只比江湖上的中小镖局武师强些罢了,对于轩辕驰又岂是一哂?眼见轩辕驰不疾不徐,已至自己眼前,但身前身后的众拳师已然尽数被杀。
便在柳奇拔剑之时,柳因梦早已推开侍女,冲到大堂,高声喝道:“不许伤我爹爹!”
轩辕驰一见,笑道:“柳大小姐果然是将门之后,那我便不伤他。”他右手似慢又疾地一挥,激荡气流,竞已将柳奇长剑击偏数寸,那样子就似要自刎一般,道:“你自杀罢。“柳因梦见此,知对方的武功实胜己数倍,便是李泌当真赶到只怕也未必救得了自己。转头喊道:“你出来干什么?滚回去!”
柳因梦道:“我不!他要杀你!我们死在一起!”轩辕驰阴恻恻地笑道:“好感人的亲情,我若不姓轩辕,怕是真的不忍下手了。既是如此,你俩一同自尽吧。或者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