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乾坤-第1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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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伴花停住脚步,回身向她笑道:“小姑娘生得这么美貌,怎么却如此愚笨?你见过哪个发毒誓的人应过誓么?你且莫着急……待我料理了这小子,再来陪你!”当下不再理她,长剑一扬,便向张玉直劈下去!
一时之间,血光四射,腥风大作。彭恋霜明知张玉无幸,不忍见此惨状,当下紧紧闭住了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张玉发出一阵微弱的呻吟之声,彭恋霜心中大奇,心道莫非姓柳的手下留情未下毒手?她当即睁开双目,眼前的情形却令她瞠目结舌,胆颤心惊。
只见张玉仍然伏在血泊之中,距他身前二尺之处,却立着一个无头之人,断首之处汨汨流出的鲜血早已将各处染红。彭恋霜大惊,猛然间却见到街角之处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只见那头颅双目圆睁,犹自紧紧盯着那直直地站立的躯干,似乎仍不相信自己早已是身首异处之人……
彭恋霜吓得呆了,张玉却在血泊中挣扎着站起身来,“姑……姑娘……你没事么?”
彭恋霜没有回答,她早已说不出话。只听一个年轻而洒脱的声音道:“她自然没事。”
他走到彭恋霜面前,伸指解开了她的穴道,轻轻道:“彭姑娘,吓着你了么?”
彭恋霜一惊,转头向这人看去,却见面前之人二十多岁年纪,相貌温文俊秀,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神秘气质,正是不久之前与之作别的王若惜。
她一声惊呼,“王公子!怎么会是你!”随即颤抖着指向柳伴花的尸身道:“他……这人……是你……是你救了我们?”
王若惜见她果然受了惊吓,便道:“你先休息一下,咱们有话慢说不妨!”
…………
收拾了柳伴花的尸身,又将张玉在店中房内安顿好。王若惜这才向惊魂稍定的彭恋霜笑道:“彭姑娘,你觉得好些了么?”
彭恋霜喝了口茶,定了定神,轻轻道:“想不到那姓柳的恶贼竟真的应了毒誓……”
她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一事,惊道:“坏了!我有一件东西被那恶贼拿了去……”
王若惜见她乍惊乍喜,十足是个小女孩的模样,便笑着自怀中取出一物,递到她面前:“可是这件东西?”
彭恋霜见他手中之物晶莹温润,赫然便是先前被柳伴花取走的那一只玉兽,登时喜道:“怎么会在你这里?原来你早就知道!”
王若惜闻言,目光微动,低头笑道:“方才我料理柳伴花尸身的时候,从他身上掉出来这块玉佩……原本我也不知道是你的……如此……却是正好!”
彭恋霜喜滋滋地接过玉兽,却教小二取来一块布擦拭了半天,这才小心翼翼的放回自己袖中。
她见王若惜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却是脸上一红,低声道:“王公子,你看什么?”
王若惜情知失态,一时之间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岔开,只得道:“彭姑娘生得真是美若天仙……难怪那淫贼……呃……在下失言了……”
彭恋霜见他结结巴巴地和自己打岔,不禁笑道:“谢谢你称赞啦!不过,我自己却不觉得呢……”说到这里,突然“啊”的一声站起身来,“不好!我忘记了!那个清风堡姓韩的姑娘被柳伴花的同伙掳去了!我得赶紧去救她!”
王若惜见她孩子气极重,便也站起身来,“我和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他话音未落,却听店外一人笑道:“二位不用去了!韩姑娘现在此处!”
二人闻言,一齐向店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少年将军全身甲胄,英气逼人,立于店外,身后还跟了一队将士,看服饰乃是大宋兵士。他身边却立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是韩璃。
彭恋霜见了韩璃,登时喜动颜色,“韩姑娘!你没事么?吓死我了!”
韩璃见她方才舍身相助,此时真心喜悦,心中极为感激,便上前拉住她手道:“多谢你啦!要不是你仗义相助……只怕我们早就……”转头向那少年将军看去,“还要多亏了这位蔡将军相救……”说道这里,忽然想起一事,忙道:“我师兄呢?他现在何处?”
彭恋霜见她问起张玉,只得硬着头皮道:“你师兄……他又受了点伤……现在正在房里休息……”
韩璃惊道:“什么?什么叫做‘又受了点伤’?他在何处?快带我去看他!”
彭恋霜被她缠不过,只得带她去看张玉。
这一边,王若惜却已和那少年将军寒暄起来。那少年将军自称姓蔡名朦,乃是庆州城中戍边的一名部将。
王若惜见他谈吐不俗,浑不似寻常武将,又因想起了一件典故,便向蔡朦笑问道:“在下素闻庆州知州蔡大人乃一雅士,未知蔡将军与其如何称呼?”
蔡朦闻言,不觉笑道:“庆州府正是家严。”
——原来那庆州知州姓蔡名挺,字子政,祖籍宋城,乃是景祐元年进士,官至直龙图阁,知庆州,屡拒西夏犯边。其治军有方,甲兵整习,常若寇至。相传其人文武全才,有不少诗词名作传世。其中当以一阕《喜迁莺》最是慷慨雄豪,气势昂扬。其词如下:
“霜天秋晓,正紫塞故垒,黄云衰草。汉马嘶风,边鸿叫月,陇上铁衣寒早。剑歌骑曲悲壮,尽道君恩须报。塞垣乐,尽橐鞬锦领,山西年少。
谈笑。刁斗静,烽火一把,时送平安耗。圣主忧边,威怀遐远,骄虏尚宽天讨。岁华向晚愁思,谁念玉关人老?太平也,且欢娱,莫惜金樽频倒。”
——相传,蔡挺于仁宗当政之时便已出知庆州,并曾多次率军打败进犯宋境之西夏军队,为大宋王朝立下了赫赫战功。《宋史》本传称挺“渭久,郁郁不自聊,寓意词曲,有‘玉关人老’之叹”。魏泰《东轩笔录》卷六称其词“盛传都下”。
王若惜闻听此言,不觉肃然起敬,向蔡朦拱手道:“在下素闻令尊大名,想不到今日竟能见到阁下,失敬失敬!”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彭恋霜自内间而出。蔡朦见了,便向她道:“在下来此,除了护送韩姑娘之外,却另有一要事……”
彭恋霜见他神情郑重,便道:“蔡将军有何要事?”
蔡朦道:“半个月前,姑娘是否曾在西夏境内见到过末将的一位同僚?”
彭恋霜微微吃惊,“你说的是……”
蔡朦道:“假若末将没有猜错,姑娘身上现下正携有一块兽型玉佩。”
彭恋霜听了,下意识向王若惜看去。二人目光相触,王若惜便道:“蔡将军今日前来,莫非便是为了此物?”
廿九 菱花镜外飘香逐静 明月夜里飞燕倾城
且说燕倾城正在屋内看那菱花镜子背后的刻字,先前那美貌女子却已带了两名丫鬟进来。
“倾儿在做什么呢?”女子笑问。
燕倾城见她进来,便将手中的镜子放下,也向她笑道:“我见这面镜子好看,就拿起来瞧瞧!”她故意又道:“美女姐姐,这镜子后面有几个字,写的是什么呢?”
美貌女子听了,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微微笑道:“这八个字么?原是出自本朝一位的才子词作……”
她顺手自案上取过铜镜,轻轻吟道:“把我身心,为伊烦恼,算天便知。恨一回相见,百方作计,未能偎倚,早觅东西。镜里拈花,水中捉月,觑著无由得近伊。添憔悴,镇花销翠减,玉瘦香肌。奴儿。又有行期。你去即无妨我共谁。向眼前常见,心犹未足,怎生禁得,真个分离。地角天涯,我随君去。掘井为盟无改移。君须是,做些儿相度,莫待临时。”
燕倾城听她吟诵之时,语调之中竟带了无限惆怅,便有意道:“是什么才子?哦……我知道了!这位才子一定是对美女姐姐仰慕得紧!这才写了这首词送你!”
那女子闻言,摇头笑道:“你小小年纪,又知道什么仰慕不仰慕的了……对了……你可莫要再称呼我做姐姐了……以我的年纪,莫要说做你姐姐,便是做你的娘也是富富有余的!”
燕倾城眨了眨眼,“那么我要如何称呼你呢?”
美貌女子沉吟片刻,忽道:“我比较喜欢你叫我‘奶奶’。”
燕倾城闻言,吓了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心中暗道:“难怪常听人说什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还以为这世上的女子都喜欢人家往小了称呼她们……谁知道居然还有愿意被别人叫‘奶奶’的人……”
当下便道:“美女姐姐这么年轻……倾儿怎么能唤你做‘奶奶’呢?你若是觉得‘姐姐’二字叫小了你……那么倾儿还是唤你做‘阿姨’好了……”
谁知,那美貌女子却摇头笑道:“我让你如何称呼,你便如何称呼就是……我这个人和旁人不同,从不怕被人叫老了的。”
燕倾城见她执意如此,自己眼下却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得不入乡随俗的,只得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么倾儿便称呼你老人家做‘奶奶’好了……”
美貌女子听了,便点了点头,“乖孩子,真正是孺子可教。”
此时,燕倾城心中正自狐疑不定,便又向她问道:“美……哦……美女奶奶……倾儿还不知道您老人家的高姓大名呢……”
美貌女子闻言,掩口而笑,“你这孩子……既然都到了这里,那么我便也不瞒你了……我姓香,名字叫做逐静。”
燕倾城听了,一面点了点头,一面将那名字重复了一遍,“姓香……叫做逐静……”她喃喃地将这三个字连起来念了一遍,心中不由得一跳,脸上也忍不住微微变了颜色。
香逐静一直在旁边观察她的表情,此时便道:“怎么了?倾儿听说过这个名字么?”
燕倾城心中一慌,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倾儿和奶奶初次相识……怎么会听说过奶奶的名字呢……”饶是她一向古灵精怪,天不怕地不怕,此时也险些流下了冷汗。
香逐静听了,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微微一笑,便向身边两个丫鬟道:“小姐饿了,快些将饭菜端上来!”
………………
夜静更深,一个小小的身影轻轻地将房门推开,四顾无人,这才蹑手蹑脚地溜了出来。
——花园之中除了偶有春虫鸣叫之外,再无其他半点声音。
燕倾城在心里叹了口气
——燕倾城啊燕倾城!你为何会如此背运……明明已经从莫姨妈……啊……不是……是“舅舅”手中脱了身……怎么偏偏又会撞到香逐静这个老妖怪的手里呢……自己叫她做“阿姨”还不行……还非要管人家叫“姐姐”……
想到此处,燕倾城不禁被自己的“无耻行径”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心小心!千万不能被她发现……不然的话就死定了……
燕倾城小心翼翼地顺着墙根走路,眼看自己马上就要走出这座院子,心中不禁一阵暗喜。
不料,她左脚刚刚迈出月洞门,就听到一个温柔而好听的声音道:“这么晚了,倾儿不在房里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听到这个声音,燕倾城脑中不禁“嗡”的一声,心道:“完了完了……”
她转过身来,只见一个修长的华丽人影,随着那温柔语声缓缓走近自己。她走路之时的姿态与常人相比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却令人觉得风姿绰约。这人果然便是香逐静。
燕倾城一见是她,只得又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小声道:“奶奶……我……倾儿肚子痛……想要……想要上茅厕……”
香逐静闻言,笑道:“肚子痛?上茅厕?你房里不是就有马桶么?又跑到院子里做什么?”
燕倾城被她当场拆穿谎话,不禁有些汗颜,幸亏她脑子灵活,马上便道:“我明天就要走了……担心把奶奶香喷喷的屋子熏臭了,这才到院子里来找茅厕啊。”
香逐静听了这话,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指着燕倾城道:“你这小鬼……还当真是个小滑头……”说到此处,话锋突然一转,“你说你明天就要走了……却是要走到哪里去啊?”
燕倾城闻言,心中登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只疑惑道:“奶奶说过,明天要派人送倾儿回家的啊。”
香逐静微微一笑,“回家?这里不就是你的家么?还回什么家?”她上前几步,走到燕倾城面前,低头凝视着她,“怎么?倾儿是不喜欢这里?还是不喜欢我?”
燕倾城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倾儿最喜欢奶奶了!可是……可是……倾儿的爹爹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我……”
香逐静打断她道:“这些都是小事!只要倾儿自己说‘喜欢奶奶’、‘喜欢住在奶奶这里’,我便差人送信给你的父母,让你在我这里多住一些时日,如何?”
燕倾城闻言,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犹自眨着大大的眼睛,向香逐静笑道:“好啊好啊!倾儿喜欢住在奶奶家里!”
香逐静见她乖巧,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温言笑道:“好一个乖孩子!”侧脸对身后两名丫鬟道:“还不快送小姐回房去休息!”
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