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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明驼千里-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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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一看于志敏抗了一大围海豹皮回来,不禁思到自己草率大意。邱处机总算练达,咨嗟道:“小友果然心细如发,这事连贫道都未想到,但人死入上为安,既然葬下也就算了;你赶快写信罢!”于志敏将熊皮放在营顶,随对阿尔搭儿道:“你们整治点吃的,也好算作送别道长和彭、周二只的离筵。”彭新民见于志敏单说他和周明轩,不觉望鱼孝一眼道:“鱼兄今后行止如何?”“家师早命小弟追随于师兄!”邱处机纵大笑道:“你师父号作机衡,果然名实相接,这方面我竟输了一着。”彭新民因鱼孝追随于志敏南下,不免面呈愧色,暗自懊悔,但话已说过,不便再请求同行,只好默默无言。于志敏虽在埋头写信,但各人的对答全听进他耳里,各人的神情,也投进他的眼帘。他边写边想,也有了一个决定。片刻,书信写毕,继续写下一页“导引奇术诀要”交给彭新民道:“此函代呈令师,对吾兄自然不过分苛责,另一纸导引诀诀要,为小弟赠与吾兄之物,用志不忘,请吾兄一并收下。”彭新民唯唯从命,恰见阿尔搭儿自前宿的方向奔来,于志敏道:“她们真快,信写好了,吃的也弄好了。”搭儿相距还有几十丈,就扬声高叫:“敏郎!快请道长过来呀!”这一席虽说是离筵,但除了竺孔圆与她同门两姐妹有点黯然,彭、周、鱼三人频订后会之约,余人尽是高声谈笑,冰屋之内,充满欢乐气氛。极地冰原无分昼夜,也不知吃了多久时间,吃毕即行,各走他该走的方向。这是一个清朗的天气,一队一队大雕在天空翱翔,寻找它们的猎物。广漠无边的原野,不但积雪已融,并已显得十分干燥。在这广漠的原野,不时看到柳叶树林和小小的溪流。但是,那么广大的原野,只有于志敏一行在上面蠕动。他们从不分昼夜,四时严寒的极地冰原,依赖天顶的星宿经纬,走了好几个月,终而进入分昼夜的地区,渐渐看到大雕的身影。照说这一行小侠长征玄冰谷,获得决定性的胜利,理当兴高采烈,谈笑风生才对。但是,这一行人的领袖于志敏似是心事重重,俊秀的脸上,不时掠过一丝愁苦。难道是“近乡情更怯”,也还是另有事使他担忧?因为于志敏是这般神情,引得这一行小侠个个没精打采,互相说话的声音,也低到彼此仅闻。阿尔搭儿向天空上一队大雕看了又看,忽然叫起来道:“你看!那一队大雕是瓦刺来的!”张惠雅笑道:“你这丫头最会胡说,怎知它是由瓦刺来的?”阿尔搭儿朝于志敏身上呶呶小嘴,又道:“看呀!我决不骗你!”张雅惠这才知她要逗檀郎喜欢,也附和说一声:“好像是哩,这一对雕参是白头班翅。”于是,瑾姑、孔扁、孔方、阿萄、阿莎、阿菩、玉鸾以及于志强、鱼孝等人俱随声附和。但附和由他附和,于志敏仍是愁眉不展,淡淡地望各人一眼,又默默迈步。这是一种无言的缄默,阿尔搭儿首先就感到不耐,玉掌轻拍檀郎肩尖道:“敏郎,你心头想的甚么,可是担心骆伯伯自己一人,不能由奴儿干回到中原?”于志敏摇一摇头。“那就是久不见王姐姐和闵丫头。”于志敏又摇一摇头。“这回我猜得准对,一定是担心回去找不到公公。”阿尔搭儿自以为一定猜得对,不料看到的又是檀郎脑袋一晃,恨得她把于志敏肩尖乱摇一阵道:“你不会晃晃肩膀么?”于志敏被她闹得没法,只好笑笑。各人也笑了。笑声几乎传出十里之外,这是进入草原后,各人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欢笑,吓得天空上的大雕飞得更高,更远。鱼孝随众笑了一阵,丛容道:“如果小弟猜得不错,于师兄担心的可能还是因为彭兄。”于志敏点点头道:“鱼兄猜得不错,但事尚未仅此。我奇怪的是将到达天山庄时,那一老一少往那里去了,由她们能用火器一事看来,该与玄冰谷同党,但在冰谷却未遇上。再则鄂克老贼,和牛祥明也没有再见,休又被玄冰老魅偶尔遇上,结伴扰乱中原。诸女见檀郎连亲父生死未卜的事都不放在心上,反而担忧朝廷大事,直觉得杞人忧天,大大不值。但鱼孝却大为叹服道:“于师兄这份悲天悯人,公尔忘私的襟怀,小弟不知几时才能做到?”秦玉鸾接口道:“鱼兄既能猜中阿敏心事,要没有同感,怎能办到,可见也是不弱哩!”鱼孝不知秦玉鸾话里有刺,仍然逊谢不迭。于志敏却听出娇妻语气不满,不觉把头一摆。阿尔搭儿笑道:“敏郎为了老魅扰乱中原而担心,尚有话说,至彭新民已随邱道长远去辽东,担心他作甚?”于志敏叹一口气道:“敢情我已把事做差了,他戾气来除,真不该给他一张引导诀要。”张惠雅“哼”一声道:“他敢误入歧途,自有张道长清理门户,理他作甚?”于志敏脸上掠过一丝忧色,叹道:“我只望他不越走越偏,若待他入了歧途,纵使张道长清理门户又有何益?”他感慨系之叹息几声,忽对鱼孝道:“小弟欲请鱼兄代办一事,不知可使得?”鱼孝忙道:“师兄之命,小弟赴汤蹈火而不辞!”于志敏道:“言重了,其实这事也不是太难,因为小弟一家已迁往琼崖,日后难得在中原行走,鱼兄眼前艺业不下子彭兄,但他性情露骨,制服却不容易……”鱼孝道:“师兄的意思是要小弟设法擒他回来?”于志敏摇摇头,说一声:“不是!”接着又道:“彭兄虽然比较接傲,但也肯服正理,只怕他羞返师门,被坏人引诱,小弟想请鱼兄日后若能与他相遇,不如同行风同止,时加规劝。”鱼孝笑道:“朋友交谊,理当如此,师兄何必叮嘱?”于志敏道:“此事迟了就怕有变,小弟拟请鱼兄于一二日内专程回辽东,明访暗探彭见是否已返师门,若依然未返,请即在江湖查访,好在由这一带到辽东地广人稀,彭兄那样的人物不难寻找得到。”鱼孝面显难色道:“着他不听劝解,又将如何?”于志敏道:“谅不至顽冥不灵,纵令他意图越轨,但须显出一二手绝艺,他自然心服。因此,小弟意欲以瑜伽奇术,使鱼兄增进十年功力,不知意下如何?”鱼孝大喜道:“但凭师兄教导。”于志敏见鱼孝答允这事,心头上轻松许多,谈笑风生,直到架帐住宿。这一夜起,于志敏费了一夜和全日的功夫,在鱼孝身上施展瑜瑜奇术。次日傍晚,鱼孝平空增进十年功力,并还学了不少绝艺。虽除留下阿尔搭儿、钱孔方、秦玉鸾、张惠雅四人守护于志敏行功之外,于志强夫妇便与诸女四散打猎,弄来不少野兽,当夜开怀大嚼。第三天清晨,鱼孝与诸小侠作别,径奔辽东。于志敏一行,继续南下,晓行暮宿不觉将达瓦刺都城。阿尔搭儿记起年前戏弄也先,冤他花了三倍价钱卖马一事,不觉笑脸盈盈道:“妙啊!我们又回来了,再冤也先请客!”张惠雅好笑道:“诸葛亮的空城计也只演一回,要是演第二回,定被司马义捉了,我看算了罢,体去自讨没趣。”阿尔搭儿“哼”一声道:“我们替他除了魔头,破了玄冰谷,难道不值得扰他一餐?”于志敏笑道:“值,倒是值得。但人家不请,难道强迫他请么?我搜了老魅不少珠宝,敢情可把两个瓦刺买了下来,我们自己吃还要痛快得多,谁耐烦和他那些王儿官在一起拘束。”阿尔搭儿见檀郎也表示反对,立即改口道:“是呀!人家不过说说罢,雅丫头就爱认真。”刁孔扁因与钱孔方谊属同门,自视出身地位决不在别人之下,见阿尔搭儿顺从夫意,不觉笑道:“搭儿丫头端的夫唱妻随了!”却不知阿尔搭儿冰雪聪明,对于刁孔扁事事逞强,不大理会,但瑾姑诸女已深感不满,此时“哼”了一声,并不作答。钱方笑道:“四师姊!你若逗得搭儿丫头说一句话,我就不再姓钱。”习孔扁碰了阿尔搭儿一个软钉子,自己不禁,再被钱孔方一激,不由得冷冷道:“你姓不姓钱,于我甚事?”于志敏认为她师姊妹拌嘴乃是常事,于志敏却由这位嫂嫂语气,语音中,听出不太简单,不觉眉头一皱,但也只好放在心里。诸小侠儿语声喧,不觉已到城门,守门的兵士瞥见来的这干少年男女,人人带有刀剑,微微色变,双戈立即交叉封拦城门,喝一声:“且慢进城。”于志敏抱拳一揖道:“我们上回曾经来过,不是外人。”敢情攻打都督的事曾经轰传瓦刺全国,守门兵士立即收戈肃立,其中一名连忙陪笑道:“小哥可是龙卷风于小侠?”于志敏含笑答了一声。那兵上忙道:“小侠情稍待一会,待小的通报再来迎接!”于志敏见说要国王亲来,忙道:“不必惊动可汗,我们是过境冈园,不必,不必……”那兵士笑道:“可汗早有令下,小的自当如此。”向他的同伴呶呶嘴道:“你快通报上去!”另一兵士立即回身。这时城门只有一名兵士。自然挡不住诸小侠的行动,但对方既以礼教羁糜,只好望门鹄候。钱孔方向阿尔塔儿笑笑道:“我们口福不浅,果然是挑他一餐,而且还是可汗宴客,那怕不比也先丞相的还胜几分。”诸小侠听她两人又在议论吃的,全都会意而笑。那知经过很久的时间,暮色已经沉西,才听到城内吹起姿厉的号角。阿尔搭儿是鞑靼人,一听角声,脸色微微一变,说一声:“敏郎!可汗宴客难道要集中兵马?”于志敏也不知其然。刁孔扁笑道:“只怕是列队迎宾吧?”忽然,几匹快马由城里飞驰而出,马上一位万夫长装束的将官南出城门,一跃下马,自报名号道:“瓦刺国万夫长扫古不花奉命恭迎侠驾。”于志敏兄弟急欠身作揖道:“怎敢当万夫长降步?”彼此谦逊几句,携手走进城门。阿尔搭儿偕诸妯娌紧跟在于志敏弟兄身后,满心不是滋味,暗想:“好大架子的,可汗既不能亲迎,也先该出来才是,只遣一个万夫长,分明是瞧不起人。”扫古不花引领诸小侠达宾馆,分宾主坐下,才说出可汗脱脱不花和丞相也先前几天已经远行,国中诸事,由他暂代。以瓦刺这样一个小国,万夫长已不算小,代理国王自然非他莫属。然而,阿尔搭儿趁檀郎与扫古不花寒暄的时候,秀目视此察彼,发觉宾馆执事全非上次所见暗道:“国王,丞相远行虽非常事,但也不至于连宾馆执事也带去呀!”她心里犯疑,但也不说,在座的瓦刺英雄只知她是哈撒林赤的小女儿,不会武艺,也没有谁留神她的神情。旋而大开盛筵,于志敏弟兄上座,钱孔方,刁孔扁分坐在弟兄两边,扫古不花和三位千夫长在下首相陪。另一席是瑾姑、搭儿、惠雅、玉鸾,阿菩、阿萄、阿莎七位女侠。另一席是六位千夫长和二位资深的百夫长。阿尔搭儿虽未与檀郎坐在一席,但她为防变生肘腋,早叮嘱钱孔方和诸女加意小心,并瞩各人暗将得自魔窟的解毒药服下,而且坐在于志敏对面也便于关照。于志敏虽因爱侣再三叮嘱,又因不见新新干图,巴乌拉那些英雄人物而有所狐疑,但他旋又自己解释成那些瓦刺英雄当然追随可汗前往,至于在座的万夫长不过是留守国都的人,能有多大作为,所以也开怀痛饮。酒已半酸,扫古不花忽道:“于英雄此番远征极地,毁去玄冰谷,可说是功高盖世,鄙人幸因可汗不在,获亲近英雄,毕生荣幸已极。于英雄见多识广,敝帐有一位哑老人颇能杂技,于英雄愿否一观,顺便指拨指拨?”于英雄心思:“蒙人杂技,甚是著名,看看也无不可。”当下点头同意。演技人站成两列,背向门外,扫古不花对他们说了几句,便由一位佝偻老人将带来的八根长矛分别立在八方,加些长矛并不插进地面的花岗石,却是屹立如峰,分毫不动。阿萄对她身旁的阿莎小声道:“这个有甚么奇怪,我们不但做得来,而且可以跃上矛尖,来几个金鸡独立和筋斗翻云。”那知话声未落,佝偻老人忽向同伴作个手势,立即走出六男二女由矛杆往上爬,眨眼间即达矛尖,一手握着矛尖,身子也就倒竖上去,然后一缩身子,颤巍巍一脚站在矛尖之上。阿尔搭儿不问别人如何,自己就首先鼓掌喝采。要知这类杂技,若由轻功绝高的武林人物施展出来,自然不必惊奇,但佝偻老人这一伙,似非武林名宿,单凭“熟能生巧”这一要义,能练到“一索登天”的技艺,确已十分难得。然而,奇技尚未仅此,——六男二女登上矛失之后,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忽然一声吆喝,八人同时举步,一个换一个的位置,像走马灯般在八根矛尖上疾走,最后竟化作红黑相间的色圈,若非诸小侠眼力甚高,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身影。阿尔搭儿连叫:“好看啊!好看啊!……”差不多要离座而起。张惠雅心想:“这丫头疯了,怎好这般失仪?”急拉一拉她的衣角。不料手刚抓上,阿尔搭儿的手也迅速落下,在她手腕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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