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剑客图-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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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南平萧铣、辅公? ,北破突厥,西定吐谷浑,于唐武功第一,在当时便有种种传闻,说他精通异术。唐人传奇《李卫公别传》中写李靖代龙王施雨,褚人获的《隋唐演义》中引用了这故事,《说唐》更把李靖写成是个会腾云驾雾的神仙“风尘三侠”的故事,后世有不少人写过,更是画家所爱用的题材。根据这故事而作成戏曲的,明代张凤翼和张太和都有《红拂记》,凌蒙初有《虬髯翁》。但后人的铺演,都写不出原作的神韵。郑振铎在《中国文学史》中认为陈忱《后水浒传》写李俊等到海外为王,是受了《虬髯客传》的影响,颇有见地。然而他说《虬髯客传》“是一篇荒唐不经的道士气息很重的传奇文”,以“荒唐不经”四字来评论这“唐代第一篇短篇小说”(胡适的意见),读文学而去注重故事的是否真实,完全不珍视它的文学价值,也未免有些“荒唐不经”了。历史上的名将当然总是胜多败少,但李靖一生似乎从未打过败仗,那确是古今中外极罕有的事。可是他一生之中,也遇过二次大险。第一次,他还在隋朝做小官,发觉李渊有造反的迹象,便要到江都去向隋炀帝告发,因道路不通而止。李渊取得长安后,捉住了李靖要斩。李靖大叫:“公起义兵,本为天下除暴乱,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斩壮士乎?”李渊觉得他言词很有气概,李世民又代为说项,于是饶了他。这是正史上所记载李靖结识、追随李世民的开始。李渊做皇帝后,派李靖攻萧铣,因兵少而无进展。李渊还记着他当年要告发自己造反的旧怨,暗下命令,叫峡州都督许绍杀了他。许绍知道李靖有才能,极力代为求情。不久,李靖以八百兵大破冉肇则,俘虏五千余人。李渊大喜,对众公卿说:“使功不如使过,这一次做对了。”有功的人恃功而骄,往往误事,而存心赎罪之人,小心谨慎,全力以赴,成功的机会反大,那便是所谓“使功不如使过”。李渊于是亲笔写了一封敕书给李靖,说:“既往不咎,旧事吾久忘之矣!”其实说“久忘之矣”,毕竟还是不忘,只不过郑重声明以后不再计较而已,所以在慰劳他的文书中说:“卿竭诚尽力,功效特彰,远览至诚,极以嘉赏。勿忧富贵也!”但最危险的一次,还是在他大破突厥之后。突厥是唐朝的大敌,武力十分强盛。李渊初起兵时,不得不向之称臣,唐朝君臣都引为奇耻大辱。李世民削平群雄,统一天下,突厥却一再来犯,有一次一直攻到京城之外的渭水边,李世民只得干冒大险,亲自出马与之结盟。李靖居然将之打得一蹶不振,全国上下的兴奋可想而知。当时太宗大喜之下,大赦天下,下旨遍赐百姓酒肉,全国狂欢五日。李靖立下这样的大功,班师回朝,哪知御史大夫立即就弹劾他,罪名是:“军无纲纪,致令虏中奇宝,散于乱兵之手。”这实在是个莫名其妙的罪名。太宗却对李靖大加责备。李靖很是聪明,知道自己立功太大,皇帝内心一定不喜欢,御史大夫的弹劾,不过是揣摩了皇帝的心理来跟自己过不去而已,当下并不声辩,只是连连磕头,狠狠的自我批评一番。唐太宗这才高兴了,说:“隋将史万岁破达头可汗,有功不赏,反而因罪被杀。朕则不然,当致公之罪,录公之勋。”于是加官颁赏。后来李靖继续立功,但明白“功高震主”的道理,从来不敢揽权。《旧唐书》说:“靖性沉厚,每与时宰参议,恂恂然似不能言。”又说他:“临戎出师,凛然威断;位重能避,功成益谦。”所以直到七十九岁老死,并没被皇帝斗倒斗垮。《旧唐书》论二李(卫国公李靖、英国公李),赞曰:“功以懋赏,震主则危。辞禄避位,除猜破疑。功定华夷,志怀忠义。白首平戎,贤哉英卫。”唐人韦端符《卫公故物记》一文,记载在李靖的后裔处见到李靖遗留的一些故物,有李世民的赐书二十通,其中有几封诏书是李靖病重时的慰问信。一封中说:“有昼夜视公病大老妪,令一人来,吾欲熟知起居状。”(派一名日夜照料你病的老看护来,我要亲自问她,好详细知道你病势如河)可见李世民直到李靖逝世,始终对他极好,诏书中称之为“公”,甚有礼貌。研究中国历史上这些大人物的心理和个性,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千百年来物质生活虽然改变极大,但人的心理、对权力之争夺和保持的种种方法,还是极少有甚么改变。附录 虬髯客传
隋炀帝之幸江都也。命司空杨素守西京。素骄贵,又以时乱,天下之权重望崇者,莫我若也,奢贵自奉,礼异人臣。每公卿入言,宾客上谒,未尝不踞床而见,令美人捧出,侍婢罗列,颇僭于上,末年愈甚,无复知所负荷、有扶危持颠之心。一日,卫公李靖以布衣上谒,献奇策。素亦踞见。公前揖曰:“天下方乱,英雄竞起。公为帝室重臣,须以收罗豪杰为心,不宜踞见宾客。”素敛容而起,谢公,与语,大悦,收其策而退。当公之骋辩也,一妓有殊色,执红拂,立于前,独目公。公既去,而执拂者临轩,指吏曰:“问去者处士第几?住何处?”公具以答。妓诵而去。公归逆旅。其夜五更初,忽闻叩门而声低者,公起问焉。乃紫衣戴帽人,杖揭一囊。公问谁?曰:“妾,杨家之红拂妓也。”公遽延入。脱衣去帽,乃十八九佳丽人也。素面华衣而拜。公惊答拜。曰:“妾侍杨司空久,阅天下之人多矣,无如公者。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故来奔耳。”公曰:“杨司空权重京师,如何?”曰:“彼尸居余气,不足畏也。诸妓知其无成,去者众矣。彼亦不甚逐也。计之详矣。幸无疑焉。”问其姓,曰:“张。”问其伯仲之次。曰:“最长。”观其肌肤仪状、言词气性,真天人也。公不自意获之,愈喜愈惧,瞬息万虑不安。而窥户者无停履。数日,亦闻追讨之声,意亦非峻。乃雄服乘马,排闼而去。将归太原。行次灵石旅舍,既设床,炉中烹肉且熟。张氏以发长委地,立梳床前。公方刷马,忽有一人,中形,赤髯如虬,乘蹇驴而来。投革囊于炉前,取枕欹卧,看张梳头。公怒甚,未决,犹亲刷马。张熟视其面,一手握发,一手映身摇示公,令勿怒。急急梳头毕。裣衽问其姓。卧客答曰:“姓张。”对曰:“妾亦姓张。合是妹。”遽拜之。问第几。曰:“第三。”问妹第几。曰:“最长。”遂喜曰:“今夕幸逢一妹。”张氏遥呼:“李郎且来见三兄!”公骤礼之。遂环坐。曰:“煮者何肉?”曰:“羊肉,计已熟矣。”客曰:“饥。”公出市胡饼。客抽腰间匕首,切肉共食。食竟,余肉乱切送驴前食之,甚速。客曰:“观李郎之行,贫士也。何以致斯异人?”曰:“靖虽贫,亦有心者焉。他人见问,故不言,兄之问,则不隐耳。”具言其由。曰:“然则将何之?”曰:“将避地太原。”曰:“然。吾故非君所致也。”曰:“有酒乎?”曰:“主人西,则酒肆也。”公取酒一斗。既巡,客曰:“吾有少下酒物,李郎能同之乎?”曰:“不敢。”于是开革囊,取一人头并心肝。却头囊中,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曰:“此人天下负心者,衔之十年,今始获之。吾憾释矣。”又曰:“观李郎仪形器宇,真丈夫也。亦闻太原有异人乎?”曰:“尝识一人,愚谓之真人也。其余,将帅而已。”曰:“何姓?”曰:“靖之同姓。”曰:“年几?”曰:“仅二十。”曰:“今何为?”曰:“州将之子。曰:“似矣。亦须见之。李郎能致吾一见乎?”曰:“靖之友刘文静者,与之狎。因文静见之可也。然兄何为?”曰:“望气者言太原有奇气,使吾访之。李郎明发,何日到太原?”靖计之日。曰:“期达之明日,日方曙,候我于汾阳桥。”言讫,乘驴而去,其行若飞,回顾已失。公与张氏且惊且喜,久之,曰:“烈士不欺人。固无畏。”促鞭而行。及期,入太原。果复相见。大喜,偕诣刘氏。诈谓文静曰:“有善相者思见郎君,请迎之。”文静素奇其人,一旦闻有客善相,遽致使迎之。使回而至,不衫不履,褐裘而来,神气扬扬,貌与常异。虬髯默然居末坐,见之心死,饮数杯,招靖曰:“真天子也!”公以告刘,刘益喜,自负。既出,而虬髯曰:“吾得十八九矣。然须道兄见之。李郎宜与一妹复入京。某日午时,访我于马行东酒楼,楼下有此驴及瘦驴,即我与道兄俱在其上矣。到即登焉。”又别而去,公与张氏复应之。及期访焉,宛见二乘。揽衣登楼,虬髯与一道士方对饮,见公惊喜,召坐围饮,十数巡,曰:“楼下柜中,有钱十万。择一深隐处安一妹。某日复会于汾阳桥。”如期至,即道士与虬髯已到矣。俱谒文静。时方弈棋,揖而话心焉。文静飞书迎文皇看棋。道士对弈,虬髯与公傍待焉。俄而文皇到来,精采惊人,长揖而坐。神气清朗,满坐风生,顾盼炜如也。道士一见惨然,下棋子曰:“此局全输矣!于此失却局哉!救无路矣!复奚言!”罢弈而请去。既出,谓虬髯曰:“此世界非公世界。他方可也。勉之,勿以为念。”因共入京。虬髯曰:“计李郎之程,某日方到。到之明日,可与一妹同诣某坊曲小宅相访。李郎相从一妹,悬然如磬。欲令新妇祗谒,兼议从容,无前却也。”言毕,吁嘘而去。公策马而归。即到京,遂与张氏同往。至一小板门,扣之,有应者,拜曰:“三郎令候李郎、一娘子久矣。”延入重门,门愈壮丽。婢四十人,罗列廷前。奴二十人,引公入东厅。厅之陈设,穷极珍异,巾箱、妆奁、冠镜、首饰之盛,非人间之物。巾栉妆饰毕,请更衣,衣又珍异。既毕,传云:“三郎来!”乃虬髯纱帽裼裘而来,亦有龙虎之状,欢然相见。催其妻出拜,盖亦天人耳。遂延中堂,陈设盘筵之盛,虽王公家不侔也。四人对馔讫,陈女乐二十人,列奏于前,若从天降,非人间之曲。食毕,行酒。家人自堂东舁出二十床,各以锦绣帕覆之。既陈,尽去其帕,乃文簿钥匙耳。虬髯曰:“此尽宝货泉贝之数。吾之所有,悉以充赠。何者?欲以此世界求事,当或龙战三二十载,建少功业。今既有主,住亦何为?太原李氏,真英主也。三五年内,即当太平。李郎以奇特之才,辅清平之主,竭心尽善,必极人臣。一妹以天人之姿,蕴不世之艺,从夫之贵,以盛轩裳。非一妹不能识李郎,非李郎不能荣一妹。起陆之渐,际会如期,虎啸风生,龙腾云萃,固非偶然也。持余之赠,以佐真主,赞功业也,勉之哉!此后十年,当东南数千里外有异事,是吾得事之秋也。一妹与李郎可沥酒东南相贺。”因命家童列拜,曰:“李郎一妹,是汝主也!”言讫,与其妻从一奴,乘马而去。数步,遂不复见。公据其宅,乃为豪家,得以助文皇缔构之资,遂匡天下。贞观十年,公以左仆射平章事。适东南蛮入奏曰:“有海船千艘,甲兵十万,入扶余国,杀其主自立。国已定矣。”公心知虬髯得事也。归告张氏,具衣拜贺,沥酒东南祝拜之。乃知真人之兴也,非英雄所冀。况非英雄者乎?人臣之谬思乱者,乃螳臂之拒走轮耳。我皇家垂福万叶,岂虚然哉。或曰:“卫公之兵法,半乃虬髯所传耳。”
三 绳技
这部版画集画刻俱精,取材却殊不可恭维。三十三个人物之中,有许多根本不是“剑客”,只不过是异人而已,例如本节玩绳技的男子。“绳技”的故事出唐人皇甫氏所作《源化记》中的“嘉兴绳技”。唐朝开元年间,天下升平,风流天子唐明皇常常下令赐百姓酒食,举行嘉年华会(史书上称为“?? ”习惯上常常是“大??五日”)。这一年又举行了,浙江嘉兴的县司和监司比赛节目的精采,双方全力以赴。监司通令各属,选拔良材。各监狱官在狱中谈论:“这次我们的节目若是输给了县司,监司一定要大发脾气。但只要我们能策划一个拿得出去的节目,就会得赏。”众人到处设法,想找些特别节目。狱中有一个囚犯笑道:“我到有一桩本事,只可惜身在狱中,不能一献身手。”狱吏惊问:“你有甚么本事?”囚犯道:“我会玩绳技。”狱吏便向狱官报告。狱官查问此人犯了甚么罪。狱吏道:“此人欠税未纳,别的也没甚么。”狱官亲去查问,说:“玩绳技嘛,许多人都会的,又有甚么了不起了?”囚犯道:“我所会的与旁人略有不同。”狱官问:“怎样?”囚犯道:“众人玩的绳技,是将绳的两头系了起来,然后在绳上行走回旋。我却用一条手指粗细的长绳,并不系住,抛向空中,腾掷翻覆,有各种各样的变化。”
狱官又惊又喜,次日命狱吏将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