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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诡础-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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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子监之行,使吕泰又找到了往日的信心。方向已定,他抖擞精神,在如山的辑佚文献中开始寻觅。 
    一天、两天、三天……第七天当他翻开晚清辑佚大家马翰宸的呕心之作《东篱山房辑侠书》时,终于窥见了希望的曙光。吕泰惊喜地看到,在这本尘埃厚积的线装文献里,居然辑录了从未见诸于史籍的云南布政使杨文清撰写的《布政职记》,其中记录的一件奇闻让吕泰意识到自己得到的柱础决非等闲之物。 
    “崇祯十六年六月,有渔者于太平湖上遇一伟硕白鼋,隐现波间,顷刻绝尘冲天,直入九霄,无踪。俄而曳网,得一神础,登岸,从观者羡之,购以金,不许。既而纷争,竟至相殴。渔者投础击之,毙一人,遂收于监。八月卷宗移至大理寺,础亦同往……此础甚异,其泽类白金,坚硬无朋,径一尺二寸,高一尺一寸,外廓浑圆,上微敛,十钮环之,旋之自如……叩之铿然,以刃斫之,竟无痕。其重斤半,器形轩昂,盖天赐神础以柱明,非上苍佑明不可得也,此万民之福祉也……” 
    
    这段话不由让吕泰联想起自己那方柱础的外观,和文中所言何其相像。他匆匆将此文复印下来,带回住处,用量具仔细测量了柱础的尺寸,再换算成明代的度量衡,竟与文中的神础完全相同,惟独文中说神础“泽类白金”,显系金属制成,而自己的柱础确系石质。尽管这样,吕泰仍然兴奋不已,因为这已经说明这方柱础的形制受到了崇祯十六年“神础”的影响,是“神础”的石质仿制品。可那当年的“神础”又来自何方,下落何处呢?贺兰今天晚上格外亮丽,一条大红的及地长裙,配上黑呢坎肩和别致的珍珠项链,更衬出女性的绰约风姿。吕泰向贺兰讲述了查询结果,当说到神础与卷宗在明崇祯十六年八月移送大理寺时,贺兰的眉梢向上迅速扬了扬:“看来更困难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倘若神础被保存在大理寺,那么我们就很难寻找了,崇祯末年,清军击溃农民义军,攻占京师,旗兵对城内各衙属大肆进行劫掠,其中尤以大理寺毁坏最为严重,不仅内司库资财尽失,连建筑也遭火焚,参与劫掠的旗兵,既有多尔衮的属下,也有豪格、济尔哈朗、苏克萨哈的部卒,乱军混杂,神础究竟落入谁手恐难追寻。” 
    
    吕泰当初聘用贺兰的原因之一是她的历史知识渊博,这不,你听她对明代崇祯的历史简直是了如指掌,娓娓道来,仿佛一切都是她亲身经历过似的。听了贺兰的话,吕泰也觉得有些棘手,改朝换代是最动荡的时期,要寻找在此间失落的神础谈何容易,但既然业已开始就断无中途而废的道理,不查个水落石出,自己是不得安宁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吕泰一边寻访神础的下落,一边继续博物馆的筹建。八月一日,全国首家私人柱础博物馆终于开馆了,一时间无数好奇的人拥向这里,他们流连于一方方曾经支承着或华贵或崔巍的殿宇的柱础前,似凝神聆听历史的声音。吕泰也混在参观者中间留意他们的反应,他为自己的成就而欣慰。可是他累了,整日的劳碌使他的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现在稍微一松气,反而感觉疲惫难当。他回到工作室想稍事休息时,房门却不知被谁敲响了。 
    
    尽管不喜欢自己的安闲被打扰,吕泰还是说了声“请进”。房门一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闪了进来,这套颇有八十年代初期服饰风范的立领中山服穿在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上,从他费力地眯着眼睛看东西就知道他是个近视眼。他面孔四方,皮肤白皙,浑身散发着浓重的书斋气。 
    吕泰一看就晓得这一定是个醉心学问的人,而且多半还可能是研究历史的,搞历史的人就是这么神,对历史的癖好最后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自己生活的各个方面,到头来连自己也都快成了一件古物。 
    来人自我介绍道——那声音好像指甲滑过黑板:“我叫李觊铁,在怀柔县中学教授历史,业余时间我也喜欢收藏柱础,不过像我这种收入和地位一样低微的人,即使为收藏心力交瘁也难有成绩。因此,我十分钦佩您的成就,连同您的机遇。” 
    吕泰苦笑着摇摇头:“您过奖了,开办这个博物馆可不是凭我一个人的能耐,收藏界的同好们帮了大忙。您也是搞柱础收藏的,必定知道这东西在收藏领域内涵最丰富,却也最冷僻了。我总是嗟叹知音难觅,如今认识了你也算幸事一件。瞧我,连座位也没给您让,快请坐。贺兰,沏两杯茶来。” 
    热气蒸腾的西湖龙井使两人的谈兴也愈发浓厚。吕泰问李觊铁:“你看我馆里陈列的展品如何?当然是以同行专业的眼光来看。” 
    李觊铁并不拘谨,侃侃而谈:“说心里话,你的藏品可谓精中取粹,其中不乏精品奇珍,比如商妇好墓柱础,秦阿房宫龙纹础,西汉上林苑朱雀础,唐大明宫莲纹础等等,件件都能填补考古史上的空白。当然,藏品还只在其次,你的展品介绍说明了你对它们的研究之深,涉及范围之广,使人叹为观止……只是还有那么一点点缺憾。” 
    吕泰正是那种专爱听取意见的人,听到这话马上欠身追问道:“李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咱们是同好,不妨直言。” 
    “我觉得那件云南布政使杨府柱础的说明文字似有敷衍之嫌。” 
    “噢,原来你是说那方柱础啊,李先生眼光果然犀利,那段说明文字确实过于简略,语焉不详,但这并不是因为疏懒,而是其形制来历实在无从查考,我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 
    “据我所知,明代云南的少数民族并没有此类柱础,而杨文清作为朝廷从二品云南承宣布政使,也断无理由模仿当时被视为蛮夷的少数民族的建筑形制,因此我认为这方柱础的形制当是受某种外来文化的影响。” 
    “英雄所见略同,”吕泰击节赞叹,“你对柱础的研究也不是浅尝辄止呀!对那方柱础我也有同样的考虑,而且我还有一个更为令人惊讶的念头,这方柱础的形制渊源恐怕不是来自我们所知的国度!” 
    李觊铁闻言万分震惊,出神地望着吕泰。看到这位造诣不浅的同好如此惊愕,吕泰居然有了些成就感,他慷慨地回头向里屋说:“贺兰,把我查到的那些关于那方柱础的典籍资料拿出来,我要和李先生好好探讨一下。” 
    贺兰走出里间向会客室看了一眼,当她的目光和李觊铁交汇时脸上掠过一阵惊惶。她犹豫了一下,很快取来了吕泰连日查考所得的资料,放在茶几上。 
    像虔诚的穆斯林捧读《古兰经》一般,李觊铁一字不漏地阅读了全部资料后,他的话里充满了对吕泰的敬重:“太精彩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居然能在辑佚大家马翰宸的《东篱山房辑佚书》中查找到明朝云南承宣布政使杨文清的‘神础案’记录,这个突破口选得实在精妙。历史典籍中不可寻觅的重要线索,你竟然在散佚野史中找到了! 
    
    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能否让我协助你的查考工作。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至少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能弄清楚一桩历史悬案,是最快慰的事情,你能允许我的加入么?” 
    吕泰不假思索,爽快地应承下来:“行,我能和李先生合作,也是一种缘分,咱们今后多多互相启发,一起努力查证吧!”李觊铁特别高兴,他又提出建议,鉴于当年神础已交付大理寺,而大理寺后来又遭清兵劫掠,神础极有可能落入满清贵族之手,而当时攻克京师的多为正黄旗兵丁,统帅也多是皇亲贵胄,因此应该从清代宗人府的记录查起,最好能找到当年旗兵统帅的族谱年鉴,看有无与神础相关的记录。吕泰表示赞同,两人约定明天共赴北京图书馆查找典籍。 
    
    送走李觊铁,吕泰把准备和李觊铁合作的事告诉了贺兰,还夸赞李觊铁对这门学问的熟谙,贺兰静静地听完后,轻声说:“这件事我认为您有欠考虑,我们对李觊铁并不了解,就轻易地让他参加调查,是否有些草率呢?”吕泰问道:“你认为他有什么问题吗?”“不,没有……当然,我还是尊重您的决定。”窗外的亮色正渐渐退去,贺兰对吕泰说:“不早了,我回卧室了。上午那些没整理完的资料,我拿到卧室去弄,明天一早交给您。”说完起身准备离开。“贺兰,别走,”吕泰试图挽留贺兰,“在这工作室里整理不好么,何必非去卧室呢?”贺兰回头莞尔一笑:“每个人都有些别人难以理解的习惯,我也一样。”说罢走向自己的卧室。 
    
     
    三、梵韦之乱 
    第二天上午九点,吕泰和李觊铁准时在图书馆门口碰面。吕泰是抱着不达目的不回头的信念来的,他们把查考重点放在清代宗人府的族谱年鉴资料上。对考古业内人士而言,今人编撰的史籍固然重要,但史籍原本才是他们认为最可信的依据。当他们进入图书馆直奔善本图书借阅处时,不料总台管理员却告诉他们所有的清代宗人府记录善本均已借出,连同天启以后的明史部分也已外借。吕泰很是纳闷,怎么会如此巧合,竟有人同时需要和自己一样的资料?无奈之余,在吕泰的要求下,两人走进善本图书阅览室想看看究竟是谁在查阅这些书籍,走过一排排紫檀木书架,只见房间里大概有十几个人正端坐在那里,每个人的面前都摊开几本古旧的史籍。吕泰走近他们,打算看清他们在查考哪方面的东西,却发现有的人正在读明史“甲申之变”中京师浩劫的部分,有些人则正在阅读明史中关于大理寺位置和格局的介绍,这使他异常震惊。他打量那些人,他们虽然衣着各不相同,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每人的领口或衣袋上都别着一副样式相同的眼镜,这让吕泰猜测他们也许属于同一个组织。正在这时,李觊铁疾步走来,一把抓住吕泰的手不由分说拖着就往外走。吕泰本想争执,但考虑到这是图书馆的阅览室,也就只好耐着性子和李觊铁走出图书馆。哪知李觊铁一直拖着吕泰奔向他那辆凌志轿车,一进轿车就忙着发动,驾车载着吕泰飞速离开图书馆驶向吕泰的住所。李觊铁脸色阴郁,任凭吕泰怎么追问,始终一言不发。 
    
    后视镜里出现了两辆宝石蓝色的保时捷跑车,这种最新款的双门跑车并不多见。保时捷车紧紧咬住凌志车,要不是马路上车流拥塞,只怕早已超车截停吕泰他们了。吕泰现在也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要知道凌志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保时捷的。李觊铁虎着脸,握持方向盘的手由于紧张而变得僵硬,车子的速度已经接近极限,发动机的轰鸡越来越像发作的哮喘病人,但后面的车依然不见落后。 
    
    吕泰的神经也陡然绷紧了,他不知道跟踪者的目的何在,也不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威胁究竟有多大。被人跟踪总不能说是件可喜可贺的事,于是吕泰索性不再多问,只管系好自己的安全带任由李觊铁飞也似的开车。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指示灯绿灯正好闪着。李觊铁开到时,绿灯刚要熄灭,李觊铁一咬牙,猛踩油门,凌志箭一般滑过路口,值勤的交警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理会这记“擦边球”,可后面的保时捷却只好停下来等待。 
    
    李觊铁丝毫不敢松懈,一过路口就接连转了好几个街口,等到路口的绿灯再次亮起时,凌志早已从保时捷的视野里消失了。 
    回到寓所,吕泰再也按捺不住,连珠炮似的向李觊铁发问。李觊铁听完吕泰的质问,缓缓抬起头:“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你。 
    其实关于神础的事我十分清楚,因为它是我们飞船上的导航仪。请听我解释:我并不是地球人,而是梵韦星人。按地球的时间概念来说,在两千四百年前,位于银河系核心部位的梵韦星——也就是我们的母星——发生过一场叛乱。原来,我们梵韦人千百年来一直试图建立智能化的理性社会,为此我们不断用最新的智能芯片来制造大量的机器人,并使它们消除了人类性格中一切非理性化的因素,所有智能机器人的行为目标被定为建立最发达的文明社会,消除任何无序和非理性的影响社会文明进程的因素。 
    
    “的确我们为此得到了最多的享受,社会事物全都交给理性公正的智能机器人承担,包括行政、司法、立法、交通、卫生等等一切,我们社会中的无序和不公也逐渐消失,然而最后机器人们却把梵韦人列入了阻碍社会发展的最后障碍,它们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使命,在梵韦星及其各个海外基地展开了消灭梵韦人的行动。 
    于是,我们和智能机器人进行了激烈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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