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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

杂志#2005读者合订本-第1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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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人教训开了:“那床铺多脏啊,你们把食物放在那上面,会感染细菌导致肠胃炎的;那黄瓜和西红柿在菜场里堆放的时候多脏啊,你们洗也不洗就吃;那些衣服和鞋子多脏啊,怎么能和面包放在一起,这是最起码的常识啊。你们应该用纸把面包包好,把黄瓜、西红柿洗干净用保鲜袋装好。用一次性湿纸巾擦过手以后,才能拿东西吃。你们这样子就是不卫生,懂吗?”

  艾力说:“我从小就这样,没有生过病。这就叫大菌吃小菌,是中国一个医生告诉我的。”他说地道的北京话。中年人说:“环境不一样嘛,你们瑞典干净,我们这里脏啊。”西兰笑眯眯地问:“环境脏,你们没有意见吗?”

  中年人喊:“怎么没有意见?意见大了。所以自己要注意卫生,什么东西都要洗干净才吃,全身上下要洗干净才上床,外出回家进门要换衣服换鞋,和人握手后立即洗手。”

  艾力大笑起来:“太有意思啦。你们这么讲究卫生,可是医院里挤满了人。为什么不从环境干净做起,人人不随地吐痰,不丢垃圾,少排废气,随手拾狗粪,不随地大小便,这很难吗?”

  西兰帮嘴说:“大环境干净了,个人有点脏是没有关系的,这样才健康呢。”她说着,把饼干递给民工的孩子吃,小孩吃着吃着,饼干掉在地上,西兰捡起来直接放进孩子嘴里,吹也不吹一下。

  健硕的民工爸爸笑了:“老外和咱们一个样,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三

  火车到达一个大站,许多小贩在窗前卖小食。艾力和西兰已经下车去了,他们总是争取停车机会下车跑步,跑得一身大汗才回来。

  火车开动前,艾力和西兰上车,他们手里提着大把新鲜的蔬菜、各种水果和烧鸡,满脸欣喜。艾力和西兰客气地请周围的旅客尝鲜,看着那把蔬菜,大家摇摇头:“这菜还没煮呢,怎么吃啊?”旅客们也不敢吃熟食,怕熟食过期。

  艾力和西兰看大家不领情,只有自己享受了。他们像野人那样大口嚼着生菜,声音像两匹吃草的马。

  中年人的上铺坐着一个北方姑娘,她问西兰要了一条青菜吃了起来,她边吃边告诉旁人:“生菜其实很好吃,只是我们不习惯而已,我在巴黎的时候经常吃生菜和生鱼。”

  中年人问:“巴黎的小姐一定很干净的。”意思是不像眼前的两位那么脏吧?

  北方姑娘说:“才不呢。我跟老板去巴黎做时装生意,才知道巴黎的时装模特儿有多脏。那些法国姑娘几天才洗一次澡,出门就喷香水。她们穿上我们公司的服装在台上走,看上去很漂亮,可身上那股味道,和动物园的马差不多,能把我们熏得晕过去。我把她们穿过的衣服放在箱子里,就再也不敢打开那箱子了。回到中国后,我把箱子直接送到干洗店去。”

  中年人听得恶心起来:“奇怪哎,鬼佬这么脏,可怎么这么健壮?”

  艾力很认真地回答:“老洗澡会得风湿病的,尤其感冒的时候,是不能洗头的。湿着头在空调室里睡觉,第二天就会发高烧,我有一个记者朋友就是这样。”

  西兰补充说:“尤其是妇女来月经的时候,千万不要洗头,那样会变成熊猫眼。”西兰用手指在眼睛周围上划了一个大圈。

  众人都笑起来,笑艾力和西兰为脏辩护的那股认真劲儿。谁听说过,脏还有理由?

  四

  火车接近终点站,捂了几十个小时的旅客,巴不得赶快回家洗个热水澡,于是收拾好行李,等待火车入站。

  此刻,艾力和西兰正从洗手间出来。艾力刮了脸,原来穿着一身T恤和牛仔裤,此刻换了一身西服,雪白的衬衣上打着整齐的领带。而西兰也脱掉了牛仔裤和棉布衫,换了一套合身的西装套裙和半高跟皮鞋,并把长发束成发髻,用金色的发夹夹在脑后。西兰的脸上还化了淡妆,眼睛施了紫色的眼影,睫毛刷了睫毛膏。

  回到铺位上,艾力收拾起行李,西兰往腋下和颈脖处喷了些香水,香气立即弥漫了车厢。在众多蓬头垢面的旅客中,他们二人精神奕奕,根本没有旅途的疲惫。

  “哈罗,再见了,很高兴和你们说了这么多话,我在瑞典一年也不会和陌生人说这么多话。”西兰热情地和大家道别。“请问你们知道哪里有最便宜的旅馆吗?睡地铺也行。”艾力问。

  中年人又紧张了:“便宜的旅店很脏的,那些床单上全是污垢,连马桶也没有。”

  众人大笑起来,连中年人自己也笑了。鬼佬根本不怕脏,自己白操心简直多余。

  艾力说:“健康的身体不怕脏,不怕脏才有健康的身体。放心,我们是脏自己,不脏别人。”他说完,他把铺位收拾得整整齐齐,把哪怕一丁点纸屑也放到垃圾桶里,才安心地等待下车。

  本文摘自《读者》2005年第20期









流星
  作者:罗贝尔?德斯诺斯 ◎董纪平 译

  一个可爱的夏天的傍晚;一颗流星出现在天上。它划过一个镇子,一个少女在阳台上看见它,就许愿:“被爱,永远被爱。”它划过一个十字路口,一个青年也在那里许愿:“爱,永远去爱。”它划过一个果园,一个少女在那里许下第三个愿:“永远不去爱。”

  自然,这三个人物在乡村的舞会上相遇了。那个青年自然会爱上那个不会去爱他的第二个少女。第一个少女就会孤独,但她将成为青年的知音。

  最后,那青年将成功地娶他所爱的那个少女为妻,生活继续,那没有得到爱的情侣悲哀,而那不会去爱的女人空虚,那想被爱而没有得到爱的少女则沮丧。这场戏剧围绕这三个人物越来越混乱。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青年明白他对他的知音的渴望一点点明朗化了。演出将持续到终有一天,在一场火灾中,那青年将选者拯救那想被爱的女人,而不是他的妻子。

  在冒烟的废墟上空,一颗流星将提示他们的最后一个愿望:“相爱。”

  围绕这个剧情,必须有一个镇子,田野上的劳作,季节的持续,世界的老化。

  本文摘自《读者》2005年第20期









母亲
  作者:吴冠中 

  人们将大地比作母亲.将祖国比作母亲,但毕竟每个人有自已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大家闺秀,换句话说,出身于地主家庭。但她是文盲,缠过小脚,后来中途不缠了,于是她的脚半大不小,当时被称为改良脚。

  富家女母亲却下嫁了穷后生,即我的父亲。其实我的父亲也识字不多,兼种地.但与只能干农活的乡里人比,他显得优越而能干.乡里人都称他先生。听母亲说.是我的外公.即她的父亲作主选定的女婿。我不知道外公.但外公抱过童年的我,说我的耳朵大,将来有出息。外公选穷女婿,看来他是一位开明人士,他的两个儿子.即我的舅舅.各分_了大量田产.一个抽大烟.一个做生意,后来都破落了。

  我对母亲的最早记忆是吃她的奶,我是长子,她特别偏爱,亲自喂奶喂到四岁多。以后她连续生孩子,自已没有了奶.只能找奶妈.我是她惟一自己喂奶的儿子.所以特别宠爱。宠爱而至偏爱,在弟妹群中我地位突出但她毫不在乎弟妹们的不满或邻里的批评。她固执.一向自以为是,从不掩饰她自已的好恶.而且标榜自己的好恶。

  母亲性子急.事事要求称心如意,因此经常挑剔父亲,发脾气。父亲特别节省.买布料什物总是刚刚够数,绝不富余,母亲便骂他穷鬼。父亲说幸好她不识字,如识了字便了不得。但他们从来没动手打架,相安度日。我幼小的时候,父亲到江苏无锡玉祁乡镇小学教书,只寒暑假回来,母亲独自操持家务,那时她三十米岁吧.现在想起米.她的青春是在寂寞中流逝_了的.但没有一点绯闻。绯闻.在农村也时有所闻.母亲以她大家闺秀的出身对绯闻极鄙视。父亲刻苦老实,更淡不上拈花惹草.父母是一对诚信的苦夫妻,但没有显示爱情,他们志同道合为一群儿女作牛马。大约四五十岁巴,他们就不在一个房睡觉了,他们没有品尝过亚当夏娃的人生,他们像是月下老人试放的两只风筝。

  母亲选的衣料总很好看.她善于搭配颜色。姑嫂妯娌们做新衣听她的主意,表姐们出嫁前住到我们家由母亲教绣花。她利用各色零碎毛线给我织过一件杂色的毛衣,织了拆,拆了织,经过无数次编织,终于织成了别致美观的毛衣.我的第一件毛衣就是她用尽心思的一种艺术制作。她确有审美天赋,她是文盲.却非美盲。父亲只求实效,不讲究好看不好看,他没有母亲那双审美的慧眼。

  上帝给女人的惩罚集中到母亲一身:怀孕。她生过9个孩子,用土法打过两次胎,她的健康就这样被摧毁了。她长年卧病,不断服汤药,因为母亲的病。父亲便不再去无锡教书,他在家围起母亲的围裙洗菜、做饭、喂猪.当门外来人有事高叫“吴先生!”时,他匆促解下围裙以“先生”的身份出门见客。从高小开始我便在校寄宿,假日回家,母亲便要亲自起来给我做好吃的.倒似乎忘了她的病。有一次她到镇上看病,特意买了蛋糕送到我学

  校,不巧我们全班出外远足(旅游)了,她不放心交给收发室,带回家等我回家吃。初中到无锡上学,学期终了才能回家,她把炒熟的糯米粉装在大布口袋里.

  教我每次冲开水加糖当点心吃.其时我正青春发育.经常感到饥饿.父亲说他的脑袋一碰上枕头便立即入睡.但母亲经常失眠.她诉说失眠之苦.我们全家都不

  体会。她头痛.总在太阳穴贴着黑色圆形的膏很难看,虽这模样了,她洗衣服时仍要求洗得非常非常干净。因离河岸近.洗任何小物件她都要到河里漂得清

  清爽爽。家家安置一个水缸,到河里担水倒入水缸作为家用水。暑假回家,我看父亲太苦.便偷着替他到河里担水.母亲见了大叫:“啊哟哟!快放下扁担,别

  让人笑话!”我说没关系,但她哭了.我只好放下扁担。

  巨大的灾难降临到母亲头上。日军侵华,抗战开始。日军的刺刀并没有吓晕母亲.致命的.是她失去了儿子。我随杭州艺专内迁,经江西、湖南、贵

  州、云南至重庆.家乡沦陷.从此断了音信。母亲急坏了,她认为我必死无疑.她曾几次要投河、上吊.儿子已死.她不活了。别人劝.无效,后来有人

  说,如冠中日后回来,你已死.将急死冠中。这一简单的道理,解开了农村妇女一个扣死的情结。她于是苦等.不再寻死.她完全会像王宝钏那样守十八年寒

  窑。她等了十年.我真的回到了她的身边,并且带回了未婚妻.她比塞翁享受了更大的欢欣。

  接着,教育部公赞留学考试发榜,我被录取了.真是天大的喜讯.父亲将发榜的报纸天天带在身上.遇见识字的人便拿出来炫耀。母亲说。这是靠她陆家

  (她名陆培芽)的福分.凭父亲那穷鬼家族绝生不出这样有出息的儿子来。我到南京参加教育部办的留学生出国前讲习会.期间,父亲和母亲特意到南京看

  我,他们风光了。那时我正闹胃病,兴高采烈的母亲见到我脸色发黄,便大惊失色:全南京城里没有这么黄的脸色!她几乎哭了,叫我买白金(麦精)、鱼肝

  油吃,当时正流行鱼肝油.她也居然听说了。

  山誓海吼的爱情.我于临出国前几个月结了婚.妻怀孕了。我漂洋过海。妻便住到我的老家。她是母亲眼中的公主.说这个媳妇真漂亮,到任何场合都比

  不掉了(意思是总是第一)。母亲不让妻下厨作羹汤.小姑们对她十分亲热,不称嫂子.称琴姐。不远的镇上医院有妇产科.但母亲坚决要陪妻赶去常州县医

  院分娩。因这样.坐轮船多次往返折腾,胎位移动不正了,结果分娩时全身麻醉动了大手术.这时父亲才敢怨母亲的主观武断。小孙子的出生令母亲得意忘形.

  她说果然是个男孩,如是丫头.赶到常州去生个丫头.太丢面子,会被全村笑话。她尤其兴奋的是孩子同我出生时一模一样. 

  三年;粗茶淡饭的三年。兵荒马乱的三年(解放战争),但对母亲却是最幸福的在年.她日日守着专宠的儿媳和掌上明珠的孙子。别人背后说她对待儿孙太

  偏心,她是满不在乎的.只感到家里太穷,对不住湖南来的媳妇。她平时爱与人聊天,嗓门越说越高,自己不能控制。她同父亲吵架也是她的嗓门压过父亲

  的,但这三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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